《爱你，亦爱自由》闲余有生

25、第二十五章

　　赵宁远和罗厚无全然不知罗厚无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哀伤到心死。

　　赵宁远和陈合君正式登台表演的那一天，并没有通知李茹意和罗厚无，可是罗厚无还是让李茹意陪他一起到现场观看。焕然一新、风采迷人的赵宁远让两个人都大吃一惊，罗厚无既为这样的如同新生般的赵宁远而由衷高兴，却又无限荒凉。

　　赵宁远终究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她合租房屋、结识新朋友、登台表演，都不告诉自己，如果不是张超凡阑尾炎发作，她肯定也不会见自己，即使见到自己，也是尽量避开，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这样的赵宁远让他无能为力。他素来知道赵宁远虽然沉静温和，却坚毅坚定，只要她下定决心的事情，她就会坚持到底，罗厚无万万没有想到赵宁远会有一天将这种无情的坚韧用在自己身上。或许母亲说的是对的，无论自己对赵宁远的眷念如何深入骨髓，难以割舍，赵宁远对自己不过是怀有哀怜的亲情，不忍自己一人孤单和伤心的柔情，她对自己并无爱情。时至今日，自己的这份眷念已成为横在彼此之间的魔咒，自己越是动情，赵宁远就越是无情。罗厚无一个人坐在长椅上，李茹意不知去哪里了。良久良久，他揉了揉了眼睛，到了自己做决定的时候了，如果自己的爱，是两个人之间的毒药，那就由自己一个人咽下。

　　“我已经打听好了，他们明晚去唱KTV庆祝，我们到时也和他们一起去吧！”李茹意突然出现，拍了一下罗厚无的肩膀。

　　“小远是不会欢迎我的！”罗厚无站了起来，苦笑着。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无尽的黑暗，没有一丝云彩，他低下头，缓缓说道：“茹意，我决定出国留学。小远因为我爱她，要远离我，我只有停止爱她，才能靠近她。可我无法停止，我只能选择自我流放，流放到遥远的地方，因为只有这样，我和小远才不会彼此伤害。”

　　“厚无，你的决定太突然、太草率了吧？”李茹意瞪大眼睛，盯着罗厚无，这是她无比珍惜的朋友。

　　“并不草率，我外公早在八月份就这样建议了，我当时十分排斥，现在看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是句大实话，外公和妈妈早就看到结局了，只是我一厢情愿，不愿意接受现实。”

　　“你到底是要坚持还是放弃这份感情？”李茹意急道。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继续留在这里，离小远很近，却无法靠近她，不如就远离她。”落后我低着头，闷声说道。

　　“身体上远离了，心里却没有远离，能有用吗？你无非就是心里放不下，但现实又让你拿不起，所以你就选择虐待自己。罗厚无，这样太懦弱了！我从来不知道你居然如此懦弱！你要么坚持到底，正儿八经的和你舅妈、妈妈、外公斗争一番，为成全这段感情倾尽全力了，以后想起来，也无怨无悔；要么彻底放弃，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你和小远也能恢复到以前兄友妹恭的状态。可你这个样子，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李茹意气道。

　　“不，我和小远再也回不到过去了！”罗厚无叹道。

　　“厚无.......”

　　“我的确是个懦弱的人，从我听从妈妈的要求，放弃建筑专业，报考了医学专业，我就知道我是个懦弱的人了！”

　　知子莫如母，母亲不仅了解自己的个性、心理，而且了解社会和人性，所以她能提前判断出结局，既然自己服从了她关于大学专业选择的要求，那么自己和小远的关系，到了一定的时候，自然也会按照她的预判收场。因为早在罗厚无上高二的时候，赵志华察觉到了他对赵宁远的男女情愫，就立刻郑重其事地找罗厚无谈过话，告诉他：他和小远之间不可能有未来。

　　填报考志愿时，妈妈最主要的顾虑是：不要给舅舅添任何实际的或者潜在的麻烦；和小远的关系以最不恰当的方式暴露出来，是因为舅妈。自己和舅舅一家的牵扯居然如此之深，自己总是只能被动接受，可是自己能怎么办呢？外公外婆的养育之情，恩重于山；舅舅对自己和小远一样尽力呵护，自己能和这些深爱自己的人、自己也深爱着的人对抗吗？更何况，自己已成形单影只的那个人，曾允诺和自己一起努力的那个人已经放弃、甚至后悔，自己孤军奋战，又有何意义？不如离去！

　　罗厚无深深叹了一口气：“茹意，你不用再劝我了。我去国外读书，对我、对小远、对我们整个家庭，都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可是，我不想让你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你是我认定的第一个朋友，我舍不得你.....”李茹意低声道。

　　“茹意，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无论我们离得有多远，你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写信，说你想说的一切心里话；我如果心情不好，也会第一时间找你吐槽的。”罗厚无握住李茹意的双手：“你现在的状态已经很好了，你不要害怕，你还有合君和小远呀，还有温柔的霍天星，我相信你还会接受其他新朋友的！”

　　“厚无.....”李茹意带着哭音。

　　“我们明天也去唱KTV，我请你和霍天星，还没庆祝你俩在一起呢，我们就去小远和合君要去的去那个歌厅，就在他们隔壁，和他们同时庆祝！”罗厚无高声说道。

　　9月30号的晚上，赵宁远所在的房间歌声不断，罗厚无所在的房间一片安静，李茹意陪着他喝酒，霍天星一看两个人的架势，就知道自己今天要负责开车了，他便放下酒杯，注意隔壁房间的动静，发现赵宁远和陈合君要离开歌厅，三人便也紧随其后，在车上眼睁睁地看着陈合君和赵宁远进了阳光大酒店。

　　霍天星几次要下车拦住两人，都被尚有一丝清醒的罗厚无挡住了，他知道陈合君是个有分寸的人，而且自己已经决定放手，陈合君无疑是呵护小远的最佳人选。

　　霍天星摇摇头，叹口气，看了看昏昏沉沉的两个人，开车离开，回到李茹意的住处。

　　10月1日，举国欢庆，李茹意的家里一片静默，霍天星去发廊了，罗厚无除了吃饭，就不出房门，李茹意只好搂着猫看书、睡觉。

　　10月2号，时至中午，罗厚无才走出房间，李茹意坐在餐桌前吃饭。

　　“茹意，这是我写给小远的信，你帮我拿给她，好不好？”罗厚无递给李茹意一个信封。

　　“绝交信还是绝情信呀？你们这些艺术细胞发达的，就是这么矫情，有话当面直说，不行吗？写什么信呀！”李茹意一脸不屑。

　　“我以后就是灭绝师爷了！”罗厚无笑笑：“小远只有看了我的信，才会见我的。我想在离开之前的这一段时间里，和她和平相处。我们终归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妹，我想只要我决定放下了，她就不会再对我冷若冰霜、拒我于千里之外了。”

　　“好吧，你也坐下好好吃饭吧，我过会就和她联系，把信送过去。”

　　“谢谢你，茹意，还是你最好！”罗厚无诚心道。

　　“我再好，有用吗？你照样不喜欢我，你照样要离开！”李茹意更加气愤。

　　“还是做朋友，更长久！来，为了我们天长地久的友情，干杯！”罗厚无举起装着白开水的茶杯，强作欢颜。

　　李茹意给陈合君家里打电话，赵宁远接了电话，沉默了一会，才说道：“好的，茹意姐姐，你快到了，再打个电话，我出去拿信！”

　　李茹意把信封递到赵宁远手里，一言不发，开车离去。

　　赵宁远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拆开了信封，取出信纸，是她熟悉的字迹，罗厚无写得一手清秀温润的正楷：

　　咏一朵枯萎的紫罗兰

　　这一朵花失去了香味

　　它像你的吻

　　曾对我呼吸

　　那鲜艳的颜色也已消褪

　　不再闪耀着你，

　　唯一的你！

　　一个萎缩而僵死的形体

　　茫然留在我凄凉的前胸

　　它以冷漠而沉默的安息

　　折磨着这仍旧火热的心。

　　我哭了，

　　眼泪不能使它复生！

　　我叹息，

　　没有香气扑向我！

　　哎，

　　这沉默而无怨的宿命，

　　虽是它的，

　　可对我最适合。

　　小远，我将在几个月后离开中国，到国外留学，或许我将永远留在遥远的某一个国度，和你不复相见。

　　借用雪莱的这首诗祭奠那个月夜，我曾以为自己将终生难忘的月夜；可是我现在知道，我将永远也不会再想起它，因为一朵枯萎的紫罗兰，永远不会复活。

　　小远，在我离开前的数月里，我将会以兄长的身份站在你的身旁。向后退一步，是困难的，但我可以做到，因为这是我们一起长大的过往，因为这是我们可以拥有的未来，因为这是最适合我们的现在。

　　哥哥：罗厚无

　　2000年10月2日

　　赵宁远泪流满面，或许这是最好的出路，如同外公和姑姑期待的那样，可是，她心痛不已，静坐良久。

　　这一个多月，她一个人去上江图书馆好多次，查阅各类关于性和伦理方面的书籍，只为驱逐或者遮蔽那难以启齿的羞耻甚至罪恶感：□□。

　　古希腊神话，她是熟悉的，奥林匹斯几代神都有错综复杂的□□关系，中国关于伏羲和女娲的神话中，也有版本说：两人是兄妹，后因大洪水，世间仅剩两人，伏羲与女娲便结为夫妻，繁衍了人类。马克思曾说：“在原始社会，姊妹曾经是妻子，而这是合乎道德的。”是呀，在原始社会，人类生存艰难，采果子、打兔子、两性造人，不过都是原始人的生产活动之一，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嘛，伦理道德，作为人类主动制定的、用于调整人际关系的准则，也是随生产力发展而不断变化的：最开始禁止上下代间通婚，允许兄妹间通婚；再后来，禁止兄妹间通婚，允许堂/表兄妹通婚；直到近代，法律禁止三代血亲通婚，也不过是因为医疗发达、生活水平提高，人类数量和寿命大大提升，人口繁衍不再那么艰难，要追求更好的人口质量而已。

　　赵宁远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踩到了“□□”的高压线，虽然还只是蜻蜓点水般，可是这种只有原始人才能接受的关系，依然压得赵宁远喘不过气。她甚至还看了同性恋、人兽恋等一系列“奇闻怪谈”，算是脑洞大开，了解到她从未想象过的世界。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谁能曾想罗厚无竟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呢，这不是《雷雨》再现吗？赵宁远觉得可悲可叹。可是，她每每想到罗厚无，自卑自怜的心便揪得更紧了。厚无若知道两人的亲兄妹关系，对他更是五雷轰顶：私生子，还是近在眼前的舅舅的私生子，无法相认的私生子，大概比才唱了过门就嘎然而止的不伦恋，更加折磨、甚至摧毁厚无哥哥的心智吧。那就让厚无哥哥远走他乡、远离故土吧，或许只有这样，他才永远不会知道真相，难怪说：傻人有傻福，赵宁远宁远罗厚无永远也不要知道那个真相，所有的责难，只需自己一个人承担，就好。

　　赵宁远头昏脑胀地回到家里，她不想让顾阿姨和陈叔叔察觉自己的异常，又徒增担忧，便说自己要回学校阅读一些资料，赶几篇作业。陈合君一听，也说自己要回学校做实验，整理实验报告。两个人便一起回学校，陈合君把她送到楼下，两人挥手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