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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   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经过,但我要讲的是肇事后逃逸、还第二次碾压我妈妈的司机和我之间的故事。

      在我妈妈被送进医院的同时,警察也赶到了现场,但他们什么事情也做不了:没有目击证人,没有现场痕迹,没有监控录像,我妈妈也没有看清车牌和司机的长相,他们就不了了之,我爸爸也没有办法,好在妈妈任教的学校按照工伤处理,才减轻了我们家的经济负担。

      可我对那个司机的痛恨却无法停止,不是痛恨,而是仇恨,这种恨甚至超过了我的伤心。好在有人和我一样痛恨这个不知名的司机,他是我的习武时的大师兄,他父亲就是教我们武术的总教练。大师兄是我妈妈的学生,那天晚上就是他在上晚自习的时间和其他同学起冲突,还动手打了人,他觉得都是因为他没控制好情绪,才连累我妈妈那么晚回家,而且,他对我妈妈感情很深厚,他妈妈在他上小学时就去世了,父亲又忙碌,他那时在武术班十分照顾我,我妈妈也喜欢他,经常让他到我家吃饭,还给他补习英语,上高中后对他关爱更多,我想他在心里把我妈妈当成他的妈妈一样。所以,他又悔又恨,那时我还哭着抱怨过他,他向我保证,一定会找到肇事的司机,而且让他接受应有的惩罚。我问他有什么办法,他说可以向他的叔叔寻求支援,他叔叔负责他们家的安保公司,自有一套排查的办法,因为我妈妈被撞的那条路是一个单向路,进去的车基本都是进小区找人或者回家的,那个时间点,应该是回家的,所以只要把那条路上几个小区的家庭情况摸查清楚,尤其是开车的家庭,就可能找到肇事者。他叔叔同意帮助我们,但是让他答应高中毕业后去国外读书,并加入他们公司工作为条件,他只好答应了叔叔的条件,其实他想去参军的。为了让他叔叔手下的人抓紧时间办这件事,他经常去公司看那些调查材料,还带上我一起参与分析。

      根据我妈妈提供的简单信息:司机是个男的、中等个子;汽车是深颜色的,一个多月后,我们锁定了五个嫌疑人,我觉得再没有继续追查的可能性了,五选一,看似容易,但进一步排查的依据却没有了,极有可能伤害无辜,可能也是因为妈妈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状态一点点好起来,我心中的恨意消退很多,我便劝他不要再继续了,我们放过那个司机算了,他当时没有说什么,我以为他同意了,因为他再没有找我去过那家公司。

      可是,大概过了大半年的时间,他来找我,告诉我:该受惩罚的人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并给我看了一张照片:一个中年男人躺在地上,两条腿鲜血淋淋,我还是第一次看这么血腥的图片,其实很害怕。”

      陈合君停了下来,弯腰拿起了放在地上的矿泉水喝了几口,看着听得入神的赵宁远:“怎么样,这个故事出乎你的意料吧?一个复仇的血腥故事。”

      赵宁远往回收了收前倾的身体,她轻轻咳了一声,清了清有点发紧的嗓子:“《故事会》我还是看过的,但没想到发生在我眼前人的身上,不是故事,而是事实,就像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会躺在大雨里几个小时,然后发高烧、昏迷三天,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会觉得是作者瞎编,但现在并不会觉得书上的故事都是瞎编的,生活并不像我们所见到的那样真实,看不见的可能才是更重要的。其实,我有些好奇,你的大师兄怎么就能确定那个人就是肇事司机呢?他会不会弄了冤假错案呢?”

      陈合君又喝了一口水,接着讲:“我当时也这样问他:怎么能完全肯定这个人就是那个司机?他说他逼他叔叔必须给一个结果,所以他叔叔又安排人做进一步的细致而长久的跟踪调查,才了解到其中有一个人在事故的前三天才做完手术出院,需要在家静养,是不会在晚上开车的;剩下的四个人里面,有一个人在事故后的两个月内,把车卖了,另一个人在五个月后把车卖了,其他两个人一直在开原来的车,所以他们就再次缩小嫌疑对象,锁定了那两个有可能因为心虚而卖车的人,给他们寄去了恐吓信:说自己掌握了他们开车撞人的证据,要求对方给自己1万元钱,要不然就报警,没想到其中一个真的回信了,还讨价还价,说自己只有6000块钱。”

      “这个逃逸的司机真是又坏又蠢呀!他的腿是谁打断的呢?是你大师兄吗?”赵宁远问道。

      “这也是一直困扰我的问题。我也这样问大师兄:谁动手弄断了他的腿?大师兄说那个司机本来就不是个好人,做生意骗了别人的钱,所以有人报复他,把他堵在偏僻的地方,打断了他的双腿,不是他叔叔的安排,更不是他的安排。他说的很沉着,也很真诚,但我总感觉他在说谎,应该就是他想办法把这个人的双腿打断的,我一下子觉得他好可怕,并没有报复成功的喜悦。即使能百分之百确定肇事司机的身份,但不是经过法律,而是由私人对等地惩罚对方,就是正确的吗?我一直深受困扰,到现在还是不能回答这个问题,所以我从那时便决定离他远一些。不过他很快就到国外上学了,本科毕业后又加入了他叔叔的安保公司工作,在世界各地执行任务,我们也就自然而然的联系少了,但我心里的那份有意的疏远感,我自己是清楚的。可是,我也不知道我这样做是否正确,我能够审判他吗?我在用什么标准审判他呢?他前几天给我发邮件,说他要调回国内工作了,准备近期回国,希望我们见面聊一聊。我还没有回复他。”陈合君叹了一口气。

      “生活为什么要有这么多想不明白的问题呢?”赵宁远也叹了一口气:“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去见你的大师兄,因为我相信他是一个会真心对待你的人,他是不会伤害你的,一个真诚的朋友是很难得的!”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虽然妈妈的车祸,让我一下子就长大了,但那时毕竟只是一个初中生,很多想法都是不成熟的,这两年我觉得自己对很多事情的认识清晰很多。善恶的道德评判往往取决于立场,并没有绝对的是非或者黑白的二元对立界限,我知道大师兄不是恶人,我也相信他不会伤害我,尼采曾经说过:‘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也会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我觉得是很有道理的,我担心大师兄最终会伤害到自己。

      人生的很多道理,可能一辈子也想不明白,我也不想在空想道理中度过时间,一个人最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还是取决他做成了什么事情、用什么方式去做的,而不是取决于他是怎么想的,马克思也说:批判的武器代替不了武器的批判。这个世界还是要靠实力来实现心愿、坚持自我和传递力量的,如果不是大师兄整个家族以武术起家,从事安保业多年,是这个行业的知名企业,和各方力量都有来往,我想我根本就不可能有机会去追查逃逸的司机,或许我的心态会和现在完全相反,我会一直怀恨在心,成为一个仇恨社会的不良少年。

      我看到妈妈流那么多眼泪,我自己也流了那么多眼泪后,我就告诉自己:我要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有力量,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坚持我的立场。小远,看到你发高烧昏迷不醒;看到你醒来后,流泪不止;看到赵奶奶离开后,你像傻了一样,不言不语。这一切悲伤就像我妈妈当年遭遇意外车祸,她的悲伤,我的悲伤,再次重演一遍,我真是难过不已,却什么也做不了;焦急万分,却又不敢劝慰你,我非常害怕和厌恶这种无力感。

      不过我妈妈终于走出悲伤,我也走出愤怒和惶恐,我相信你也会走出来的。命运太强大,生活往往不在我们的想象之中,所以不要太为难自己。我们跟随着时间朝前走,终有一天会理解自己,也理解别人,然后理解这个社会,最终坦然的面对我们所经历的一切,心平气和地去做那些我们最想做的事,成为我们最想成为的人。”

      陈合君一番话,情深意动,赵宁远听着,内心一片感动,她拉住了陈合君的一只手,紧紧握在手心,目含泪光:“合君哥哥,你已经做得太多太好了,这段时间多亏了你一直在身旁陪着我、照顾我,我才没有再次倒下去。你放心,我会真正长大的,我会越来越好的,我不会让你、顾阿姨、陈叔叔一直为我担心的!”

      “傻丫头,你爷爷、姑姑、爸爸、妈妈,还有厚无,他们也都很牵挂你。”

      “嗯,我知道。我可能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来遗忘过往、拾起未来吧!”

      “我相信你会越来越好的!”

      两个人虽然都只睡着了三四个小时,但一番长谈后,精神都好了很多,全无睡意,天色已亮,两人便下床洗漱,然后回家。晨光柔和,凉风习习,赵宁远觉得自己此刻焕然一新,却不知道精神、情绪类的东西,就像蜡烛的光一样,毫无定性,虽然擦根火柴就能点亮,但稍稍来阵风,它就四处摇摆,风再大一些,它就彻底熄灭了。

      两人回到家里,顾晓蒙和陈明亮也刚起来,见两个孩子精神不错,也就并未多问。十一国庆,普天同庆,赵宁远和陈家三口人一起开心吃饭,共度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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