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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   第二天是个晴天,明大2000级新生正式开始上课,赵宁远也正式开始了她的大学生活。

      明大实行学年制和学分制相结合,除了公共基础课以外,赵宁远一口气选修了七门专业课:《哲学导论》、《逻辑学》、《集合论》、《数理逻辑I》、《人生哲学》、《艺术哲学》、《伦理学》,每周有两天的课程从早上8点,排到晚上9点,也有一天从下午到晚上没有课程,周六、日都可以休息,时间和高中相比充裕很多,而且《逻辑学》、《集合论》、《数理逻辑I》这三门课程对数学能力强大的赵宁远来说,比较简单,陈合君还和她一起选修了《数理逻辑》这门课程,两个人一起上课,赵宁远并没有其他哲学系同学所抱怨的枯燥之感。倒是几门纯文科的课程:《哲学导论》、《人生哲学》、《艺术哲学》、《伦理学》,赵宁远觉得信息量很大,虽然自己在学习素描和油画的过程中,对古希腊神话、基督教历史和《圣经》等内容有所接触,也看过笛卡尔、罗素等人的传记,可她依然觉得并不是太容易吃透老师所讲的课程,她认真阅读老师推荐的相关书籍,成倍扩大自己的阅读量,才似乎隐隐触摸到进入哲学的那扇大门,那些书籍就像黑暗中随风摇曳的烛光,虽然忽明忽暗,却凭借着一丝微弱的光亮穿透了她内心的那些迷惘。

      可是她依然提不起来精神,那股闷气和慌张依然堵在心口,难以释放,无处诉说。

      18年来对赵宁远生活未曾做过干涉的父母,在一瞬间追回了他们身为父母的权限,充分行使了他们对赵宁远生活的决定权,让赵宁远面对措手不及的人生道路的巨变,让赵宁远突然置身一片血光、永失最爱,让赵宁远既寝食难安,又宁愿沉睡不醒。她对父母有怨恨吗?她也说不清楚,因为那最惨痛的一幕的确是意外,因为她也不清楚父母到底错在哪里,或者其他人错在哪里?因为她的确不是遥远事件的当事人,那个久远岁月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和她无关,虽然那些遥远的曾经如此彻底的瓦解了她的现在,她却无言以对,她只有泪流满面,她只有沉默无语。

      可是,赵宁远并不想再如8月份那般自闭: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无声的流泪,眼泪并不能带来问题的答案,甚至让她更加混乱和无力去寻求答案,她努力的隐藏自己的无力和无助,因为她不想让真心爱她、她也珍惜的人为她担忧和伤心。

      也或许,只能靠时间的流逝来自我疗愈,赵宁远只能将自己交给时间,她希望自己在时光里寻求到关于岁月的答案。

      她曾经翻阅过的一些哲学类书籍,当时都是一知半解,现在终于体会出那些表达并不是空洞无物,而是言之凿凿的,只是自己以前的生活太苍白,没有进入内心的实际内容,不过是按照大家都习惯的样子渡过时间而已,所以无从感受和理解那些文字所表达的真实含义:她从未追问过生活或生命本身到底是什么,直至奶奶的离世将死亡血淋淋、赤祼祼、毫无防备地推向她面前,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还需要向生活、向未来、向过去提出许许多多的问题;直至她知道罗厚无的真实身份,猛然发现自己竟然陷入不伦恋的泥淖。迷茫无措、羞愧自责整日碾压着赵宁远,她在心里暗自自嘲:经历的这些伤痛倒是成全了她学习哲学,她现在是完全符合了苏格拉底对哲学表达:哲学起源于闲暇和诧异。爷爷的确有先见之明。

      她强迫自己忙碌起来,认真的做读书笔记,甚至和陈合君一起学习离散数学,两个人一起做数学题目,当专心致志运算时,赵宁远心无旁骛地沉浸于数学的简洁和严谨,物我两忘,每一个数字和符号都是那么安静、对等,只要给定命题,逻辑准确,你就能得到确定的答案,不像现实生活,声音嘈杂,却模棱两可,让人看不清到底真相是什么。这种确定感让赵宁远感到安宁和踏实,尤其是陈合君在身边,让她似乎回到了高考前安宁与平静的生活,她隐隐感到了一种内心的放松与缓和。

      她也继续坚持和陈合君去舞房,在Jame的带领下排练《Beat It》,一群勇敢、为热爱而全力投入的年轻人,他们身上的活力与热情感染着她,她和他们一起为了实现一个明确的目标而倾情投入:在明大迎新晚会上表演杰克逊的经典节目,让更多的年轻人喜欢Hip-Hop,加入舞蹈社团。她努力的练习,一遍一遍的重复,她让自己跟着音乐的节奏用力扭动身体、她放声歌唱。当她心中只有音乐和舞蹈时,她感到无比的释放,那些她宁愿永远没有发生的场景和真相,终于离她远去,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她深深地感谢陈合君的陪伴,她现在明白了身旁这个俊朗、聪颖、沉着、自律的少年对自己的情意,那不是自己曾经以为的兄妹或朋友之情,而是一种男女之间的爱慕之意,虽然他从未说什么,但她看懂了他守护在自己病床边的焦虑,她感受到他照料自己的柔情,她体察到他停留在自己身边的呵护与耐心。

      大学校园比高中开放很多,陷入热恋的年青男女随处可见,有时难免让与陈合君同行的赵宁远面红耳赤。她已不再像高中时代那样单纯无知,她了解了男女恋人之间的肌肤之亲。她无法给予对等的情感来回应陈合君,可是,她如此需要这份熟悉的安宁和踏实,让她的心有所附,不再四处神游,缥缈虚空,她贪恋这份有所归依的感觉。

      好在陈合君也只是像高中时一样,与自己亲密无间却又彬彬有礼,并不会说什么,更不会做什么让赵宁远尴尬的事情,他只是偶尔会在凝视中流露出专注与深情,这种不由自主的情感表达更让赵宁远难以面对,手足无措。

      每当意识到赵宁远的惊慌,陈合君便会立刻清醒过来,收摄自己的心神,扭转自己的目光。他知道赵宁远现在的无助和脆弱,就像他了解当时母亲的痛苦与消沉一样,所以,他明白赵宁远并无牵动男女情思的触点,他素来是个自制的人,可他也会有情难自禁的时刻,尤其当赵宁远对他会心一笑的时刻:比如两人用不同的方法解出一道数学难题时,比如两人看到一个彼此都熟悉的典故时。赵宁远满18岁了,和高中时相比,她脱离了少女的稚气,出落成一个窈窕淑女,眉目之间有着动人的异性光彩,尤其是气质清冷的她露齿一笑时,就像初春半开的玉兰花沾着清晨的露珠般,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既清新纯净,又娇艳动人。这样的赵宁远,无法不让陈合君心神荡漾。

      只可惜,这并不是好的时机。他和她都还太年轻,而且她关上了心里的那扇窗,阳光难以照耀进去,里面黑乎乎一片,看不清那颗心里装着什么。可是,陈合君有的是耐心,如果一辈子不够,他愿意等待三生三世,因为他确信自己的这份柔软与情思也只有在面对赵宁远时,才会涌现出来,他只需静下心来,让自己更好的成长,也等待她的新生。何况,她就在他身旁,他已心满意足。

      张超凡是个好相处的室友,她一心专注于学业和写作,赵宁远几次半夜起来上厕所,还看到她的房间里透出灯光,果然是夜猫子。她们两个人很少有说话的机会,赵宁远早上离开201时,张超凡往往还没有起床,等赵宁远上完晚自习回到201时,张超凡已经关上她自己的房门了。

      赵宁远想在阳台上摆一些绿植,她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想象那些大大小小的花花草草,大概整个屋子都会生动起来,一扫秋天的肃杀之气,如果这些植物因为自己的照顾而生机盎然,赵宁远觉得满足和快乐,奶奶原来就是这样照料那些花花草草的。搬进来的第四天,她在大门后贴了一张留言:在阳台养些花花草草,我来照料,可否?第二天一早,她看了回复:OK,乐见其成!

      周六的上午,陈合君、李茹意便陪赵宁远去花卉市场挑了十来盆绿植回来:君子兰、小月季、文竹、碧萝等,李茹意把车停到楼下,三个人先把所有植物都搬下车,李茹意在车旁守着,陈合君和赵宁远一人拎了两盆花,就往楼上走。赵宁远放下花盆,喘了一口气,然后掏出钥匙开门,她想张超凡或者在书房写作,或者到图书馆查资料了,那应该不会打搅到她,谁知她一开门,便看见张超凡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手按着肚子在□□,她来不及抽出钥匙,着急的喊了一声:“合君哥哥,快进来!”

      陈合君正在弯腰搬花,听赵宁远于此急切,不由放下花盆,一步跨进门,他也一眼看见了正在□□的张超凡,赵宁远已经走到她的身边,弯下身子轻轻呼喊她:超凡姐姐,你怎么啦?”

      张超凡满头是汗,张超凡睁开眼看了一眼赵宁远,艰难的说道:“胃疼.......老毛病犯了......”

      陈合君看了一眼餐桌,上面还摆着一盒还未开始喝的牛奶和撕掉一个小角的面包,现在已经快11点了,也不知她吃的是早饭还是中饭,他也弯腰问道:“只是胃疼吗?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张超凡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那你吃胃药了吗?”陈合君继续问道。

      张超凡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小远,你给厚无打个电话,咨询一下他。我觉得还是要送医院,疼成这样,无论如何,都要去医院检查一下!”陈合君很沉着。

      “对,你说的对,我现在就打电话。”赵宁远有些慌乱,听了陈合君的话,才稍稍镇定下来,她拨了几个数字,猛然想起什么,挂了电话,低声说道:“合君哥哥,你给厚无打电话吧!”

      罗厚无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便拿起电话拨通了罗厚无的手机:“厚无,小远的同学,肚子痛得满头大汗,躺着不能动弹.......意识是清醒的,她说是老毛病,胃痛........嗯,没有其他症状......是的,是我们直接送过去,比等救护车来要更快......好,那我们直接去急诊科找你!”

      “厚无在明大第一附属医院,他先去急诊科挂号、联系医生,让我们到了就直接去急诊科。”赵宁远挂了电话,快速说道:“我去把剩下的植物都搬上来,你给她收拾些需要带到医院的东西。”

      赵宁远去拧了一个热毛巾,蹲在张超凡的面前,轻轻的擦拭着她脸色的汗水,脖子里的汗水,九月初的上江,天气还很炎热,张超凡穿了一件淡紫色的短袖T恤,一条深蓝色的7分长的薄牛仔裤,此时她的上衣的后背都已经湿透,便去阳台上取了一套赵宁远洗干净的衣服,又去卫生间取了一条干毛巾,一起放到布包里。

      陈合君和李茹意一起搬好花,洗了洗手,他弯下腰,将张超凡横抱在怀里,张超凡1.62米上下,100斤左右,一般人这样横抱起来还是有些吃力,好在陈合君多年习武,他并未感到费力,但他却看到泪水滑过张超凡的脸庞,流进她的头发,心里不由沉了一沉,他并未说什么,生病的人都是脆弱的,李茹意开车又快又稳,四人很快到了医院。

      到了医院,张超凡说自己能走,不再要陈合君抱她,赵宁远和李茹意便一边一个扶着她走进大厅,找了一个椅子坐下,赵宁远和李茹意陪着她,陈合君去急诊科找罗厚无。

      不一会,一个护士和罗厚无推着一个担架车过来了,陈合君紧跟在旁边,赵宁远看到罗厚无出现了,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心里轻松下来,却马上又无措起来。

      罗厚无看了赵宁远一眼,没有说什么,便和护士把张超凡扶着躺到担架车上,然后说道:“剩下的就交给医生和护士,先去做检查,现在已经中午了,你们就去吃饭吧!吃了饭,你们再到内科护士站来,有我在,你们就放心吧!”

      赵宁远弯腰轻声说道:“超凡姐姐,你别害怕,罗厚无是我哥哥,他在这里实习,我们马上来陪着你!”

      张超凡看着她,对她点点头。

      正是饭点,食堂的人不少,李茹意负责占位子,赵宁远和陈合君去排队买饭,三个人匆匆吃完饭,又急急地赶到急诊科,护士站只有两个人,医生办公室的门关着,三人只好站在护士站前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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