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告诉ta》羽清辞

20、他去哪里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和“爸妈”还是过着正常的一家人的生活。康先生带着“爸爸”去了这些年郑毅去的所有地方，也带“爸爸”看了郑毅当年出事的所有资料。而我和白露则主要陪着“妈妈”，陪她理发、陪她去买衣服、陪她买菜、陪她逛公园、陪她去“我工作的地方”、给她听“我配的音”……她因为病还未完全好，整个人还是比较虚弱，所以她的动作很慢，反应也很慢，但我都一直陪在她身边，从未觉得厌烦，也从未催促……我想，这也许是我这些年来第一次将自己的节奏慢下来，如此耐心地对一个人……
　　七天后，“妈妈”的感冒已经完全好了，人也精神了不少，她和“爸爸”决定回老家了。在看着他们登上火车的时候，我忍不住哭了出来。我不知道他们以后的日子会怎样，不知道“爸爸”该如何熬过未来的日日夜夜，不知道这件事能瞒住“妈妈”多久，也不知道当“妈妈”知道她心爱的儿子其实已经不在了的时候，她会怎么样……我看着列车随着夕阳渐远，从未有过的惆怅。
　　北京已经完全变成了春天的模样，道路的两旁，丁香盛放，细密的花香扑来，让我第一次有了想回家的冲动。
　　“爸妈”回家的当晚，我就买了第二天回家的机票。当初走的时候，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想回去，但是现在，我却迫不及待想要见到那个我多年不曾联系的赌鬼。
　　飞机是早上七点多的，我几乎一整夜未睡，心里有紧张也有害怕，有期待也有悔恨。
　　到绵阳的时候，太阳已经高照。家乡的春天与北京不同，温柔的风让人惬意舒服，我早早地去汽车站买了到家里的车票。
　　我家住在离市区很远的村里，需要先坐两个多小时的班车，再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然而这些年不曾回来，家乡的公路已经修得很通达了，居然能坐车到以前的山梁上，下车后只需再走二十来分钟就能到家了。
　　山路蜿蜒崎岖，我走在熟悉的土地上，回忆一幕幕涌上来。这是我上小学的必经之路，有太多儿时的回忆。记得小时候常与同学打闹，那时候都是小胳膊小短腿，偏偏嗓子特别大，精力特别旺盛，一路追喊得起劲，似乎永远不会累一般……
　　一路回家，很多地方都变了模样，以前荒芜的公路旁已经是一排排的楼房。以前我们经常去摘李子的那家，李树依然葱郁，但房子已经破败，家里应该很久没有人住了……回来的车上听人说，这些年村里的人年轻人都出门打工了，有混的好的，把家里的老人孩子都接走了，也有赚了钱挑了好地方重新盖楼的。所以我一路也没碰到熟人，偶尔有遇见小孩子，也都是陌生的面孔，不知道是哪家的。
　　不知不觉，我已经走到了我家房子后。四周的景物没什么变化，房子除了更破败了些，也没什么变化。还是熟悉的屋檐，熟悉池塘，熟悉的竹林和金灿灿的油菜花田……我看着通往院门口的那条小路，突然觉得很紧张，不知道现在的爸爸会是什么样子，他见到我后又会怎么样？责怪我当年的不辞而别和这么多年都不回家也不给他打电话？还是高兴于我终于回来了，儿子失而复得？或者，他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我回不回来都无所谓了？
　　我有点后悔当初离家出走了，后悔这些年都没有联系他……
　　我在房屋后站了很久，现在已近日落，他或许还在外面干活吧。也或许，
　　他还如以前一样爱赌，现在正在某处与人赌得昏天暗地……
　　不过无论他现在干什么，他应该都猜不到我会回来吧。
　　“小羽？”一个带着惊讶和疑问的熟悉声。
　　我回身一看，是住在我家不远处的刘婆婆，她牵着一头正在吃草的老水牛。
　　“啊……刘婆婆，好久不见，你在放牛啊？”
　　“你回来了啊……你爸呢？”
　　“我才走到这儿，还没回去看哩！”
　　“你没跟你爸一起回来啊？”
　　我有些疑惑，我应该跟我爸一起回来吗？
　　“你爸这些年真是苦啊！”还未等我说话，刘婆婆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我爸怎么了？”
　　“你这么大个娃儿喃门能说走就走哦，你晓得那二年你爸爸为了找你跑了好多地方，求了好多人啊！你咋个能丢下你爸爸就走了哦！我是看到你爸爸长大的，从来没得看到过他那个样子，四十多岁的人了，哭得像个娃儿……”
　　爸爸是个十分要强的人，我从未见过他哭，此时听着刘婆婆的话，我心如刀绞。
　　“你爸爸到处找了你一年，后来想起来你总说想去北京，他就去北京了……可北京那么大，那么多人，他喃门找你哦……找不到又回来……回来等不到又出去……”
　　“他……他现在在哪里？”
　　“他现在又出去打工了……”
　　“还是去的北京吗？”我有些激动，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爸爸现在在哪里。
　　“在北京找了一年他就去别的地方了，我也不晓得他现在在哪里。”
　　“那您能联系到他吗？”
　　刘婆婆看了看我，恨恨地说道：“你现在晓得联系你爸爸了，你这些年都干啥子去了哦？你晓不晓得他有多着急……你哭我也不晓得他在哪个塔塔！”
　　不知不觉中，我已泪流满面，原来不论曾经有多大的恨意，都抵不过血浓于水的父子之情。
　　我又问了很多人，他们都不知道爸爸现在去哪里了，只知道他有时候会回来待上一段时间再出去，但这个有时候是什么时候，谁也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