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告诉ta》羽清辞

18、他死了

　　夜清清冷冷，不知何时，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雨，暖气已经停了，屋里寒意逼人。
　　“我不想干了。”我站在康先生对面冷冷地看着他将空调打开。
　　“为什么？今天吓着你了？”康先生不可置信地回头看我。
　　“你觉得骗两个老人有意思吗？郑毅到底为什么不见他的爸妈？”
　　康先生沉默。
　　“这是生他养他的爸妈啊！”
　　康先生继续沉默。
　　“他知道他爸妈很想他吗？他到底还是不是人！”
　　康先生依旧沉默。
　　“你去跟他们说还是我去跟他们说？”
　　康先生顿了顿，终于开了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们知道你不是郑毅，会怎么样？”
　　“难道我就该骗他们吗？你没看出来他们有多爱他吗？！”
　　“至少现在，他们很开心。”
　　“开心？！你告诉我郑毅那个混蛋去哪儿了！是什么比见他的爸妈还重要？！”我怒不可遏地抓住了康先生的衣领。
　　“好，你不说我现在就走！”
　　“他……死了。”
　　“你，你说什么？”
　　“郑毅死了，两年前就死了！”康先生压抑着声音，痛苦地哭了起来，我还保持着抓他衣领的动作僵在那里，只是手中再也没了力气。
　　死了？怎么会死了呢？他的爸妈还天天盼着他回家，盼着他结婚生个大胖孙子呢！他怎么就死了呢？
　　门外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我理了理衣服，打开门，是“爸爸”摔倒在了门口，他没有抬头，也没有任何反应。
　　“爸，你怎么了？”我故作镇定地去扶“爸爸”。当我接触到他的时候，我能感受到他全身都在颤抖，他一定听见了……
　　“爸爸”甩开我扶着他的手，看着康先生，一步一步地走进我们的房间。在进入房间后，他转身看了看隔着客厅的另一间卧室，然后将门关上。
　　沉默，很深的沉默。
　　“爸爸”坐下后努力平复情绪，过了很久后才哑着嗓子问：“有成，你……你刚才说什么？”
　　康先生一下跪在了“爸爸”面前，没有说话，只一个劲地哭。
　　我看到“爸爸”的手又开始不住地颤抖，他的神情让我感觉他一下老了二十岁。
　　“你……说清楚！”
　　“两年前，我们一起下班的路上出车祸，毅哥为了救我……他临走前说不要告诉你们，他说……你们一定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所以这些年……我都是模仿毅哥的声音打电话给你们……”
　　沉默，又是很深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康先生突然开始慌乱地找钥匙，然后颤抖着打开一个箱子，又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一个手机，插上电打开。
　　手机画面颤抖着，里面是一个满身鲜血与我长得十分相像的男人，他正在担架上微弱地说话，是郑毅。
　　医护人员紧急地把他往担架上挪，他却焦急又气息微弱地同拿着手机的人说话：“有成……快……如果我不成了……一定要……帮我瞒着他们……”
　　“毅哥，都是我不好，你不会有事的……”画面外传出康先生的声音，他已经哭得快要说不清话。
　　“如果瞒不住……帮我……照顾……”
　　郑毅被抬上救护车了，视频里康先生的哭声越来越大……
　　老泪纵横，说的就是现在的“爸爸”吧，他哭得很伤心，却把声音压得很轻。我忍不住上前抱住了他，他的身体冰凉，在我怀里不停地颤抖。常听人说，人生有三大苦：幼年丧父（母），中年丧偶，老年丧子。我有过小时候被母亲抛弃的经历，也能体会到几分他现在的悲痛。“爸爸”在我怀里哭得像个孩子，我突然想到了我的爸爸，在我当初只留下一句：“我们都走了，你满意了吧！”后，他是不是也会这般难过，这般痛哭……
　　过了很久，“爸爸”终于停止了哭泣，他擦干眼泪，哑着声音说：“不要告诉你王阿姨，她性子弱，一定承受不起这样的打击”。“爸爸”说着又哭了起来。然后，他看着我说：“能不能麻烦你偶尔来家里看看我们……我怕淑云她……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如果知道了的话……一定承受不了的……”
　　“爸爸”越哭越厉害，我一摸脸，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也哭得不成样子了。
　　“会的，我会来看你们的。”我紧紧地抱着“爸爸”，想要给他温暖，给他力量。
　　这一晚很冷，这一晚很长，这一晚“爸爸”过了很久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