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柯呸呸

7、第 7 章

　　立冬。

　　空荡荡的宿舍，在目送唐淼拉着行李箱出门之后，林辰一个人来了酒吧。

　　虽然上次认识了一个妹子，但显然此妹子名花有主撩不得，他依旧孑然一身，面无表情地坐在吧台喝着酒。

　　“舒凌和嵩凛今天也没来。”吧台小哥给他续了杯酒。

　　林辰百无聊赖地晃着手中的玻璃杯，杯中冰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消弥在四周躁动的音乐里。

　　“招童工可是犯法的。”

　　吧台小哥一愣，下意识把视线投向人群中——一个扶着托盘穿梭在人群与桌椅之间的绿色身影，少女行动很是灵活，拥挤的男男女女之间不断来回，杯酒一滴不溢。

　　他会意地轻笑一声，道：“那孩子已经18岁了。”

　　“嗯”林辰抬头仔细瞧了瞧，说道，“看不太出来，太娇小了。”

　　“和舒凌差不多的身材，但舒凌会穿着高跟鞋来撑气场，这孩子就完完全全地把自己无害脆弱的部分展现在世间。”

　　“那身绿裙子是什么你们这儿的制服吗”

　　“当然不是，那是她的私服。”吧台小哥擦洗着手中的杯子，戏谑道，“怎么，你看上了”

　　“不……”林辰摇摇头，“没三水好看。”

　　吧台小哥忍俊不禁：“喂!你这样真的会被当成同性恋的!”

　　“别人怎么看我又不关我事。”林辰笑嘻嘻的，“只要漂亮小姐姐和小妹妹不把我当同性恋就行。”

　　“不过话说回来，18岁。”林辰若有所思，“不是该高考了吗”

　　吧台小哥回答：“那孩子说有在找人补习。”

　　“那孩子那孩子的，你是把她当女儿了吗”林辰看着那少女送完所有的酒到每一台桌后，迈着灵敏的步伐悄然归来。

　　“赵哥，15号桌有位客人好像醉的不轻了。”少女把托盘递给吧台里的小哥，自己靠着吧台与赵哥商量着，“要不要提醒李叔注意一下，总觉得那个人下一秒就要耍酒疯了。”

　　“好啊小韩，你去吧。”赵哥笑眯眯地应道。

　　“小寒”林辰震惊地盯着小韩离开时轻快的背影。

　　吧台小哥说：“干嘛一惊一乍的”

　　林辰觉得自己脑子里的炸弹突然被一个名字给拉开了环，炸出了千万朵烟花，让人眼前缭乱。

　　“难道说——”

　　“怎么了”吧台小哥狐疑地盯着他，“不准下手啊，小韩还是高中生。”

　　“我哪儿敢啊……”林辰反应过来后立刻追问，“她全名叫什么”

　　吧台小哥犹豫片刻，反复跟他确认道：“你别乱来啊……”

　　“不乱不乱也不来!”

　　“……韩夏。韩国的韩，夏天的夏。”

　　“不是寒冷的寒”

　　赵哥宛如看智障的眼神：“你去查查百家姓里有寒冷的寒这个字儿没有”

　　“也有可能是化名……”林辰喃喃道。

　　“赵哥!”韩夏跑跳着过来，双手放在背后，咬着下唇，颇有些扭捏地晃动着身体，“那个……我今天可以早点回去吗今天是立冬，家里人叫我回去聚餐。”

　　“当然可以。”赵哥很爽快，关切地叮嘱道，“回家的路上小心点，到了以后发个信息给我报平安。”

　　“好嘞!”

　　这会儿林辰才仔细瞧清楚了她的脸，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韩夏眨眨眼睛，等着林辰的下文，却见他不再二话，只当他在开玩笑，笑道：“可能是我长了一张大众脸吧。”

　　之后便挥挥手，算是告别。

　　“你刚才那一套太低俗了。”赵哥啧啧两声，“什么在哪里见过你现在撩妹已经不时兴这一套了。”

　　“不不不不是撩，我是真的觉得眼熟。”林辰干了杯中现调的鸡尾酒，拿出手机想扒一扒这个韩夏是何许人也。不料手中的机器一震，屏幕上出现了一个人的名字。

　　唐淼。

　　他点开一看，是一串乱码。

　　林辰皱起眉头，第一反应是唐淼遇到了什么让他无暇打字的危险。

　　手指在号码上犹豫。

　　现在拨电话到底合不合适。

　　他纠结之时，唐淼的电话进来了。

　　林辰立刻接通，急切地喊道：“喂!”

　　“林州站C入口，被堵了。”唐淼冷淡的声音飘过来，林辰瞳孔地震一般，立刻起身就走。

　　“人多吗是谁我马上到。”

　　那边为难了一会儿，默默地吐出三个字：“钟馗……们。”

　　林辰秒懂，道：“你稳住，注意安全。”

　　于是挂断电话，在宿舍群里发了条信息，又迅速叫上自己篮球队的几个师弟，匆匆忙忙地往林州站赶。

　　话说唐淼拉着行李箱打的来到林州高铁站，本只是想回家陪家人过立冬节，不成想在离进站口一百多米的地方让人给堵了。

　　为首的家伙非常眼熟，唐淼在意识到自己被堵了之时几秒钟后就认出来，这人是左俊朋的舅舅。

　　因为“钟馗”的印象过于深刻。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望了望一百多米外在高铁站口，思考着如果这群人要实施暴力的话，要用什么样的手段引起高铁口警卫的注意。

　　“如果你好好配合的话，我们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左俊朋的舅舅开口，他脸上的皱纹很深，如同小刀一刀一刀刻上，眼神凌厉而冷漠，语气倒是平和。

　　“大哥，你跟这种人客气什么!”他身后另一个看上去粗莽的汉子急不可耐地叫道，“先打一顿再说。”

　　左俊朋的舅舅阻止了他。

　　“我们是一群粗人。”他说，“这次来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唐淼说。

　　“我那儿子，是你害死的吗”

　　唐淼认真地看着左俊朋的舅舅，他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已经是在尽力克制自己，用温和的口吻与自己说话。

　　“不是。”于是他摇了摇头，诚恳地回答。

　　左俊朋的舅舅听了回答，沉默了半晌，眼眶有些红了。

　　“我那儿子，真的喜欢你吗喜欢你一个男人吗”

　　唐淼没有立刻回答，看着男人对着这一个答案，几乎祈求的眼神。

　　都说外甥像舅舅，仔细一看，左俊朋眉眼间和这男人真有几分相似。

　　那个时候左俊朋也用着几乎同样的眼神，问着自己。

　　“你真的没有一分喜欢我吗”

　　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唐淼承认，男人鬓边几缕白发让自己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的内心有几分松动。

　　是与否，对这个男人来说，哪个才是比较合适的答案。

　　唐淼犹豫了许久，没有回答，男人却好像懂了他的回答，哀伤地叹了口气。

　　他身后的男人却没有懂唐淼，一个进步猛扎出去揪起唐淼的领子，唐淼被这股冲劲撞的踉跄几步，却还是整个人被提了起来。
　　“你个臭小子，快回答我们左大哥的问题！别他妈装死！是不是看不起我们？”
　　唐淼嫌恶地别开头，避开那些迎面而来，四处飞溅，臭烘烘的唾沫星子。
　　那男人更是生气，这动作让他误以为是坐实了自己的猜想，一个拳头就砸上去。唐淼无处可躲，整个人翻倒在行李箱上，被重力带着往后坠，额头磕墙，眼前黑出满天繁星。
　　左俊朋的舅舅慌了，赶急赶忙地阻止那男人。
　　“齐铁，你在干什么？”他和另外几人将齐铁拦到身后去，“不是说了，我们是来谈判的吗？”
　　“啐！”齐铁赤红白脸的，“你看这臭小子，小白脸，像是要跟我们谈判的样子吗？大哥我说，先揍一顿，揍老实了，就跟家里婆娘似的，拿鞭子抽，不听话就抽，保准服服帖帖，说啥是啥。”
　　“齐铁！”左俊朋的舅舅喝住他，“这里是林州，可不是乡下！”
　　齐铁红了眼瞪着他大哥，动了动嘴唇，还是黯然低下了头。
　　左俊朋的舅舅这才转过身，试图去扶唐淼，唐淼已经自己站起来，行李箱被他推到前面，阻止男人的进一步逼近。
　　“不好意思……我们……真的……”男人手足无措，嘴里只是重复着抱歉的词句，看见唐淼额头上鼓起包，更是急的不敢再看，最后深深地鞠了一躬。
　　此时唐淼开口了：“不是。”
　　“都是谣传。”他看着男人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是网上的人瞎编的。”
　　左俊朋的舅舅松了口气，这一口气抹去了内心那隐隐的失望和难过，唐淼的回答让他得到了不少安慰。
　　“这样啊……”
　　唐淼看着他和他身后的男人的攻击性都不约而同地减弱下来。
　　“左俊朋曾经有过女朋友的。”唐淼继续说，“他跟我说过，他可能会带她回家见你们。”
　　——“你答应我，我会立刻和她分手，带你回家见我舅舅舅妈。”
　　“他说，他要带她回到他母亲的坟前磕头，告诉他妈妈他过得还可以。”
　　——“你不想跟我回去也可以，我们可以一起私奔，去国外生活。”
　　“他说，他舅舅舅妈是母亲死后对他最好的人，比他亲爹对他还好。”
　　——“你知道我亲爹是谁吗他很有钱，他老婆也有钱，他们答应我，只要我不回去争家产，就会给我一大笔钱，帮我移民。”
　　唐淼看着男人们的表情都有所松动。
　　方才那叫嚣着打他一顿的齐铁也欣慰地对左俊朋的舅舅说道：“我就说，俊朋是个乖孩子吧。”
　　“那这网上，都是些什么人在污蔑我们家俊朋。”左俊朋的舅舅此时已然没了对唐淼的敌意。
　　唐淼说：“不知道，一些要害他的人，一些无聊的人，一些拿八卦挣钱的人。”
　　“网上这些玩意儿可真不是人。”男人咬牙切齿地骂道。
　　唐淼看了看手机，说道：“时间差不多了，各位叔叔，我要回家陪我爸妈过立冬节，高铁差不多要发车了。”
　　“多陪陪你爸妈。”左俊朋的舅舅说着，让开了路。
　　唐淼道了声谢，拉着行李箱正要出发，林辰带着一班人马即时杀到。
　　“三水三水你爸爸我来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