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柯呸呸

2、第 2 章

　　“我们从来都没有认为你和左俊朋的死有任何关联。”林辰说，“你可能不知道，左俊朋的父母正在办公室闹，我担心他们会来找你麻烦……”

　　“找我麻烦”

　　唐淼的眼神里的阴郁变得温和。

　　林辰的话像一针舒缓的安定。徐巍想，林辰总是能直白地说出关心他人的话 不管这一针是否戳在了唐淼的心上，至少它让目前的空气缓和了不少。

　　“原来是这样……”唐淼说，“不过，清者自清，就算他们上门，我也没有什么可得罪的。”

　　“不单是他们的问题。”林辰坐在床上，双手撑着大腿，若有所思地说道，“现在的新闻媒体也很会借题发挥，因爱而不得而一了百了的题材，虽然狗血，但是放到现实仍然能博人眼球。”

　　“这样……”唐淼转过椅子，手靠在椅背上，算是卸下了刚刚的敌意。

　　徐巍偷偷松了口气，看了一眼林辰。

　　“那先跟你们说清楚吧。”唐淼说，“整件事和我一点关系没有，他如果真的因为我而一了百了，那三个月前他就应该已经死了。”

　　“三个月前”林辰回忆，“三个月前他还干了什么吗”

　　唐淼双手在键盘上敲了敲，调出了一段聊天记录。“三个月前，经济学院的学生会会长加了我的微信，备注是希望我能把我校前学生会会长的微信推给他。我秉着助人为乐的善心通过，推送名片，不曾想师妹下一句回复是——”

　　“唐师兄能下楼一趟吗我喜欢你很久了……”

　　林辰凑到电脑屏幕前，惊得合不拢嘴：“我靠……我怎么就没有遇上这等好事这这这，要徐巍的微信只是个幌子”

　　徐巍面无表情地说道：“妈的我好惨。”

　　陈嵩凛不给面子的指着徐巍大声嘲笑，唐淼抿起嘴，等着他笑完了一波，才继续讲道。

　　“我没下去。”

　　林辰问：“你觉得是恶作剧”

　　“没错，或者是真心话大冒险之类的整蛊，我拉下来你们看，我非常好心好意地婉拒了师妹，结果师妹问我。”

　　“师兄，难道谣言都是真的吗”

　　“你回了个问号。”

　　“你真的是GAY”

　　林辰捂住嘴巴，从手指缝隙里还是漏出了笑声。

　　“了不得，学妹了不得。”

　　唐淼一巴掌把笑的东倒西歪靠在他身上的林辰呼开。

　　“妈的后续呢，二木你他妈的别笑了，后面怎么了”徐巍凑上去拉记录条。

　　“我百口莫辩，师妹咬定青山，最后敲定第二天晚上八点钟在学校后山小公园见面。”

　　“她想被你亲自拒绝”徐巍问。

　　“你去了”林辰说。

　　唐淼点了点头。

　　“你猜这师妹是谁”

　　“左俊朋”陈嵩凛拿着手机过来充电，随口道，“这就是他随便建的一小号吧。”

　　“卧槽”林辰与徐巍异口同声。

　　陈嵩凛说：“经济学院的新任学生会会长是我女朋友的前女友，不可能跑过来撩三水哥，不过如果三水哥真能掰直她，也算喜闻乐见。”

　　徐巍默默吞了口水：“这信息量有点大。”

　　“那你去了后，见着左俊朋了”林辰追问。

　　唐淼说：“我不但见到人，我还给了他一拳，让他一度见识了直男的力量。”

　　“妈的，他没报复”

　　“报复什么。”唐淼说，“本来就不是同一个院系，我也不指望学校能让我升官发财娶老婆。纵然是学生处的人，也不能公器私用专门针对我吧”

　　“万一他套你麻袋嘞”陈嵩凛说。

　　唐淼看了眼林辰：“出了宿舍，我就和这位大哥一块走了，套我麻袋简单，套这位就不见得了吧。”

　　“爸爸会保护你的，乖儿子。”林辰感动得泪流满面。

　　唐淼翻了个白眼，总结道：“如果因为这事要因爱生恨还是因恨猝死也是三个月前该有的事儿了，总不至于现在来这么一出吧”

　　“那就是因为毕业压力大”

　　“年年都有大四生跳楼，不出奇。”

　　“自杀本来就是自己的责任。”

　　“余荟说，让你不要介意这件事情。”徐巍捧着手机，“她原话是，你神经比较细，心思敏感，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她们女生就比较关心这一点。”陈嵩凛拔出手机，“百分之五十，还能再玩两局。”

　　“开呗，带你上分。”唐淼拿出手机，等着游戏加载的功夫，嘱咐道，“你们也别太担心，考研的继续学习，求偶的继续发骚，这事儿扯不上我的。”

　　“行，不过你他妈的心也是大，我听说有个认识的人突然死了，啤酒都喝不下去，你还能上分。”

　　“难道我不打游戏他就会复活”唐淼骂道，“死了还要给人添麻烦，真他妈不是东西。”

　　徐巍吓得一悚，林辰拍拍他的后背，勾着肩膀把人捞走。

　　刚出门没两步路，徐巍就收到了一条信息。

　　“辅导员叫我把唐淼带去办公室一趟。”

　　林辰皱起眉头：“九点了还在闹这人是要推锅了左俊朋家里干什么的，学校应付不了”

　　“经院十个人八个富二代。”徐巍盯着这条短信，不知该如何回复。

　　“让三水去跟他们解释清楚”

　　“儿子还没凉透，你觉得他们会听一个可能是导致自己儿子自杀的人解释吗”林辰说，“你想点借口搪塞一下。”

　　“说他睡了”

　　“现代年轻人有几个是九点半睡觉的”

　　“病了”

　　“辅导员亲自上门慰问。”

　　“妈的他不下班吗”

　　“他可着急下班了。”林辰说，“所以才让你把人带过去。”

　　“狗屁。”

　　“哎哟，也发给我了。”林辰瞄了一眼，直接关了手机。

　　“妈的还是你狠。”徐巍恨恨地对着手机继续发愁。

　　林辰咂咂嘴，分析道：“你一条，我一条，山高可能也收到一条，那唐淼本人应该也收到……按理说，辅导员先直接发给本人……但是联系不上唐淼才会叫我们，所以本人没理他”

　　“三水肯定懒得搭理这事儿，更何况他俩还在打游戏。”

　　“是没看到还是不想去”

　　“那得问他本人去。”

　　房间门突然打开。

　　“你手机怎么关机了”

　　唐淼一身外出的着装齐整，正蹲在鞋柜旁边绑鞋带。

　　“你要出门”

　　“辅导员叫我过去一趟。”

　　“事情又跟你没关系。”

　　“所以更要去说清楚。”唐淼说，“我的守护神说，今天的运气可能不太好，但如果勇敢面对的话就能有所改善。”

　　“那我跟你一起去。”徐巍说。

　　林辰挖挖耳朵：“我去打听打听现在什么情况，有事微信联系。”

　　唐淼点头：“谢谢你们。”

　　“小事。”

　　徐巍与唐淼刚下楼，唐淼就收到林辰的电话。

　　“干什么”

　　“你吃药了吗”林辰靠着阳台的栏杆朝下面挥手。

　　唐淼说：“今天的吃过了。”

　　“那行，早去早回。”

　　今夜校道上的太阳能路灯有些黯淡，可能是白天阴云密布的缘故，昏昏蒙蒙的天空下，空气中飘浮着露水，无风无蝉鸣，沉重的气压让唐淼的头里微微作痛。

　　他默不作声地跟在徐巍身边，徐巍的脚步偏快，可能是过于紧张，唐淼只好勉强自己加快步伐。

　　井然加快的脚步声间，忽然乍起一声刺耳尖叫。

　　两人猛地抬起头，女生宿舍顶楼有个身影挂在天台外部，一只手垂在腰间，另一只手被天台内部的一双手紧紧攥住。

　　“救命啊——”

　　女孩声嘶力竭地呐喊，朝着天空呼救。

　　E栋宿舍!

　　两人冲进宿舍楼，不顾宿管阿姨的叫嚷，直奔天台。

　　宿管阿姨抓住徐巍的衣服正要开训。

　　“有人坠楼。”

　　唐淼已经冲上了顶，奔过去抱住里面那女孩的大腿，此时，阳台里面的女孩上半身已经悬空，但她仍紧紧地抓着坠楼女孩的手。

　　“徐卉你坚持住。”唐淼背身靠墙，抱着徐卉的腰往里拖。

　　“呜呜呜宫水月你千万不能放手啊三水你也千万不能放啊呜呜呜我的硬盘里还有好多小说没看完我不要死啊呜呜呜——”

　　“快!”

　　宿管阿姨和徐巍也及时赶到，将两人一起拉了上来。

　　唐淼坐在地上，满头冷汗。

　　此时闻讯而来的保卫处人员也匆匆赶到，把两个女孩带走，徐巍把这事儿报给辅导员后，才走过来拉起唐淼。

　　“没事吧”

　　“宫水月疯了”唐淼拍拍裤子上的土，问道。

　　徐巍摇摇头，欲言又止。

　　“你跟辅导员说了”唐淼瞟了一眼徐巍手里亮屏的手机。

　　徐巍看了眼消息，无奈地说：“辅导员快疯了。”

　　“那咱们还去办公室吗”

　　“……不用了，他让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说。”

　　“都走到E宿舍了……”唐淼忽然侧过身，望着对面的宿舍楼，“左俊朋就是在G宿舍掉下去的吧。”

　　“是。”

　　“唉……当时怎么没人拉住他。”唐淼摸摸头发，感慨一声，往楼下走，“你跟我回去还是”

　　“不，我去处理一下宫水月的事情……”

　　“行。”

　　“我让林辰来接你”

　　“不用不用。”

　　“那你到了发个短信”

　　“我一脚把你踹下去这楼梯是不是就干净了”

　　“……”

　　折腾了一番，下楼走上返程的路时也才十点钟。

　　唐淼回头望着E宿舍的天台。

　　半个小时里，一条生命差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人类为什么总是要伤害“自己”

　　不过20米，平铺开来是林间小道，两边是红花绿草，而挺直了，就是杀人的大楼。

　　他对着手指，喃喃道：“也就这么点长度……”

　　“你好，请问G宿舍怎么走”

　　唐淼回头，穿着绿色制服的女孩骑着电动车停在他身边，把手上挂着一杯奶茶。

　　“上面。”

　　“你可以帮我给他吗”送外卖的女孩说，“我已经超时太久了，再送过去会被骂死。”

　　她把奶茶递给他：“珍珠奶茶，标准冰标准糖双倍珍珠，如果您能让他不要给我的服务差评，这杯奶茶就请您喝。”

　　唐淼接过来，那外卖单子上左俊朋三个字尤其招眼。

　　“他不会给你差评的。但是我要给你差评，上次的奶茶馊了。”唐淼说，“天晚了，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女孩吐吐舌头，露出灿烂的笑容：“谢谢您的关心。”

　　唐淼撕下外卖单，揉皱了扔进垃圾桶里，自己捧着奶茶慢悠悠地走回宿舍。

　　第二天早上，他被林辰一声惨叫给吓醒了。

　　“再吵就炖了你。”

　　唐淼用力地踹了几下床板。

　　下铺的林辰赶紧拍拍上铺的床板：“快看论坛，别睡了。出大事了!”

　　“学校破产了”

　　“快了。”

　　唐淼的眼皮还是睁不开。

　　林辰等了许久没动静，钻出来爬到上铺，把手机屏幕怼到唐淼脸上。

　　“林州大学一男生坠楼，疑似情杀!”

　　“林州大学的唐同学，你为何如此绝情”

　　“女生宿舍疑似抑郁跳楼，被室友发现救回!”

　　“情杀当事人父母要求对质，另一当事人对象不闻不问!”

　　唐淼耷拉着眼皮看完了几个标题，感觉自己更困了。

　　“请传媒学院的同学多关心关心人间疾苦，不要整天编造八卦和谣言。”

　　林辰愤愤然，说：“这群人什么都不知道，还敢说自己拿到了第一手消息。”

　　“现在几点了”

　　“七点半。”

　　“今日不早朝。”唐淼翻了个身。

　　林辰急的头顶冒烟：“你还睡不趁现在大家还没清醒吃瓜，劝删辟谣澄清走起啊”

　　“我说什么都没用的，等学校这尊大佛发话给我洗白，保不准上午就要叫我再去谈话，让我再睡一会儿养精蓄锐……”

　　“妈的。”

　　林辰低头一看，徐巍也没睡。

　　“怎么”

　　“宫水月跳楼的事情被人扒了，照片名字学院班级都被扒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