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柯呸呸

1、第 1 章

　　（节选-LOVE LETTER)

　　爸爸曾经告诉我，只要我听话，懂事，他就不会打我。

　　妈妈曾经告诉我，只要我听话，懂事，她什么都给我。

　　他们曾经告诉我，只要我听话，懂事，就会放我回家。

　　你的爱人如今是什么模样呢

　　你说，

　　是我做的不够好吗

　　听说了吗，对面的男生宿舍有人喝醉酒从楼上掉下来了

　　我去不是吧，严重吗

　　七楼，头着地，你说呢

　　……靠

　　“你去哪里了”

　　“有人送了杯奶茶。”唐淼嘴里咬着塑料纸，抽出吸管，插进杯子里。

　　林辰把篮球夹在腋下，傻傻地张着嘴：“你就这么喝啊”

　　唐淼嘴里嚼着珍珠，含糊不清地应道：“不然呢”说着突然皱了皱眉，从口袋里取出一枚手帕，捂住了嘴。

　　“中奖了”

　　唐淼包起手帕，塞回自己口袋，表情嫌恶地说：“味儿不对。”

　　林辰吹了声口哨，戏谑道：“天选之子。”

　　唐淼端起杯子看了眼：“三无产品。”

　　“这一批师妹不行啊。”林辰摇摇头，接过他手里的奶茶，朝远小跑了几步，扔进垃圾桶里，抬眼的瞬间，与铁丝网对面一个女孩对上了视线。

　　那女孩身体娇小，裹着一身绿色的制服，头发随便地抓成一束凌乱的马尾，素面朝天，双肩包挂在后背，似乎是隔壁中学的高中生，或者是初中生。

　　她没有移开视线。

　　林辰勾起嘴角，露出个自以为帅气的灿烂笑容。

　　女孩面无表情，低头离开。

　　林辰的笑容凝结在脸上，却见马路上空绿灯正亮，行人来去匆匆，把女孩淹没。

　　“尴尬了……哈哈……”林辰摸摸头，转身去找唐淼，“我刚刚看到个女中学生，会不会……”

　　“这个时间中学生还在上课。”唐淼说，“你是不是又以为有女孩喜欢你”

　　“什么叫我以为，明明就是。”

　　“我刚刚看到她非常果断地避开了你的笑容。”

　　唐淼拎起自己的背包。

　　“这种细节你怎么看得这么清楚”林辰跟上去，“我本来还以为，是新的学妹。”

　　“新的”

　　“一直给你送奶茶的，那个小寒。”

　　“怎么突然又提起她”

　　“从大一开始，每周一节体育课，每节课一杯珍珠奶茶。”林辰觉得奇怪，“欸，这一杯不是她送的吗”

　　唐淼不言。

　　“如果是小寒妹妹，为什么会送一杯变味儿的”林辰不思其解，“她不是喜欢你四年了吗难道是想宣告自己已经变心了”

　　唐淼抿着嘴不答，林辰继续自己的推理：“都四年了，连脸都不露一下，她是那种享受暗恋的快感吗柏拉图式”

　　“谁知道。”

　　“可是她为什么突然变心”林辰的脸在眼前突然放大,“是你变丑了吗”

　　“传闻中，校篮球队林队长是只颜狗。”

　　\"这倒是，我可以大方地承认——\"林辰拍拍胸脯，“你要是真的变丑了，咱俩立刻绝交。”

　　“很好，我立刻去非洲整容。”

　　“不过你要是整丑了，咱俩就真做不成兄弟了。”林辰突然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的脸。

　　唐淼一巴掌呼开他：“挡路了大脸怪。”

　　“怎么跟爸爸说话呢”林辰捂住自己的俊俏的小脸蛋，慈爱地说道，“做不了兄弟，咱们可以做父子，对吧。”

　　据说你的每一个兄弟都有一个做你爸爸的伟大理想。唐淼和林辰，林州大学计算机系的大四生，同时两人也是一个宿舍的室友，私下的球友。在大四这个年级，同级生或是准备考研，或是忙于求职，而这两个大四生切异常地悠闲。林辰申请了保研，接下来三年的人生几乎安定，而唐淼则由于别的原因，在这个普普通通的重点大学里蹉跎着最后的学生时光。

　　“要不要再调查一下那个叫小寒的女孩，说不定是那种害羞内敛气质仙的文艺女青年呢!”林辰穿着个大裤衩子，全身滴水地从厕所里出来，所过之处，无一不留下一个雾霾一般的大脚印。

　　唐淼正在阳台收衣服，回头瞥了一眼，皱起眉头。

　　“请您这位赤脚大仙早早归位 。”

　　“本男神还没造福人间仙女，不能上天。”林辰不以为意，甚至颇有兴致对着床边的沙袋左右挥拳，“四年了，就算是年更的小说，也该有下文了。”

　　“你想看Happy Ending”唐淼手臂上挂着睡衣和内裤准备进浴室洗澡，正好绕过林辰身边，无比绝情地抛下一句话，“可惜作者其实是个有受虐倾向的太监。”

　　“三水你好恶毒。”林辰尽了兴，听着浴室里水声渐起，提了一嗓子问道，“不是因为这个小寒，你会单身四年一个女朋友都没有”

　　水声突然停下。

　　林辰好奇地探了探头，难道真的被他说中了

　　唐淼拉开浴室门，露出个脑袋，头发湿哒哒的贴在额头，像个出水的河童。林辰鼓起嘴，努力憋住笑。

　　“帮我拿下柜子里那瓶新的洗发水。”

　　“叫爸爸。”

　　“唉……”唐淼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上次篮球场遇见的，我校新任学生会主席，微信号，我洗完澡推给你。”

　　“您洗快点。”

　　话音刚落手里就被塞了一瓶洗发水。

　　“你的洗发水”唐淼把瓶子推回去，“拿我的那瓶，赶紧的。”

　　“不都一样吗”林辰嘴上抱怨，但还是顺从地从唐淼柜子里拿出他要的那瓶递给他。

　　唐淼满意地点点头，指着自己的头发说：“用你的，会秃。”

　　话没说完唐淼迅速锁上门，林辰愤怒地对着门板一阵猛拍，骂了几句脏话，气呼呼地，一边走回自己下铺的床一边自言自语：“什么叫会秃，这个洗发水也很贵的好吗!整整五十块!再说我这是秃吗”他拿过隔壁床上的镜子，照了照自己的额头,“发际线是有点高，但这不是应该引以为豪的强者证明吗怎么能用一个秃字就总结了呢!”

　　他正骂骂咧咧呢，宿舍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门板冲撞石灰墙，落下几片斑驳的碎片。

　　“咋了你这暴脾气”林辰不爽他这地震般的动静，语气连带着话都带着尖刺，“您是去外面睡了一觉醒的时候发现帽子绿了还是裤衩绿了”

　　“绿你妈。”来者是这个四人宿舍的室长，徐巍，校学生会前会长，在外头温文尔雅彬彬君子，在宿舍里待着时，一日问候他人母亲的次数可以申请世界纪录。

　　徐巍一进门就往四周扫看了几眼，问道：“三水呢”

　　林辰懒得理他。

　　徐巍听着浴室的水声，看林辰一副刚洗完澡的样子，估摸着两人又是一起去打球了。

　　“也好，他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林辰看他脸色颇有些凝重，问道，“出什么事了”

　　“左俊朋死了。”

　　“自杀谋杀”林辰说，“他不是住G栋吗，我怎么不知道”

　　“听余荟说的。”

　　林辰道：“靠……她们女生怎么消息这么灵通”

　　“……宫水月亲眼看见他掉下去，现在已经在校医室接受心理辅导了，可能要送去医院。”

　　“绝了……是下午我们去打球的时候”

　　“四点半。”徐巍听着浴室水声小了，“三水要出来了。”

　　“跟他有关系学校要调查他”林辰压低了声音。

　　徐巍说：“目前是排除了他杀，似乎是喝醉了，自己从七楼阳台上掉了下去。”

　　“谁陪他喝乐岷”

　　“听说是……一个人喝……”

　　“下午，一个人，宿舍喝闷酒”林辰不可置信，“他有病”

　　“听乐岷说，自从被连续拒绝了三次后，就状态不太对了，而且求职的情况也不太好……”

　　唐淼开了门出来，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两人心照不宣地闭口不谈此事。

　　林辰对着徐巍摇摇头，从被子里捡了件运动服套上，站起身。

　　“买个奶茶喝，三水要不要”

　　“便利店的不要。”唐淼正在轻轻地用毛巾擦干头发。

　　“那带个牛奶”

　　“甜牛奶，蓝盒那个。”

　　“得。”

　　两人默契地带上了门，在门口停了几秒，听着里头吹风机的声音响起，才安心地下楼。

　　“他的父母知道那件事，刚刚在校长办公室闹着要说法，不然就要冲过来找三水麻烦。”

　　“又不干他的事。”林辰啧了一声，“整个级都知道他左俊朋是个gay，从大一就骚扰三水一直男。”

　　“林辰，三水真的是直的吗”徐巍说出自己埋藏了四年的疑问。

　　林辰瞪了他一眼，沉声呵斥道：“不要胡说!”

　　徐巍心里有一片混乱，被吼了一句反倒冷静下来。是不是直男又如何，无辜的人被扯上关系，还要被扣上一顶脏黑帽子，山雨欲来，他们还能做什么。“还是要告诉他的。”林辰说，“左俊朋的父母要是把事情闹大，虽然第一目标肯定是学校，但难保他们不会殃及池鱼。”

　　徐巍隐约觉得林辰口中的“他们”，有诸多含义。

　　“可以早做心理准备。”

　　“不单是这个。”徐巍说，“如果对方要打舆论战，我们首先要知道真相。”

　　“你真的怀疑”

　　“从开学第一天我就怀疑了。”徐巍自嘲地笑笑，“男生长得比女生好看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没这回事哦。”两人一开门，唐淼便对着电脑回了这么一句，让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徐巍看一眼坐在隔壁桌打游戏的陈嵩凛，立刻就明白了。

　　“对面安琪拉又阴我!靠!三水你什么时候搞定啊我这局又要掉分了!”

　　唐淼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

　　徐巍走上前去，琢磨着如何开口，他不习惯用那些套话官话的语句和朋友说话，也不喜欢，可在那些等级分明的社交环境里待久了，他一张嘴，下意识要脱口而出的只有冷冰冰的质问，而此时此时，这是最不合适的。

　　“你是同性恋吗”

　　“你是不是喜欢男人”

　　“你和左俊朋的死有关系吗”

　　说不出话。

　　还好，林辰帮他开口了。

　　“唐淼，你和左俊朋交往过吗”

　　唐淼手上不停。

　　“不是GAY，没交往过，私下没有单独见过面，不交女朋友是因为我的理想型是FRIENDS的Phoebe，目前在现实没有发现过这样的女孩，遇上我一定会主动的。”

　　“是的是的刚刚我都问过了。”陈嵩凛眼都不抬地附和了一声。

　　“四点十五的时候，我和林辰在上体育课，1V1打球到五点，结果是50比49，这货输了请我吃了顿火锅，七点钟回到宿舍。”

　　“对于这场意外，我只能说很遗憾，但确实与我无关。”唐淼敲完了作业，挪动鼠标点了下提交，屏幕上绿色的进度条转瞬即逝，“总不能因为我收了别人几封情书，就有了作案的嫌疑吧前学生会主席。”

　　他转过来时，双手正温柔地给对方按摩关节，似乎是彼此最亲密的爱人，但他的表情，却冷漠得像看着敌人，脸上的肌肉在尽力地压下到达嘴边的怒意。一双好看的丹凤眼此时却像是一具不瞑目的尸体，过于浓郁的眼黑幽幽地倒映着徐巍的身影。

　　让他浑身冷得乍起寒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