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旅程》青丘子

6、柳昔君（2）

　　“现在在上面不安全，尤其是你这样的状态。昔，什么都别想了，到地下室去吧。我叫人送你。”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

　　刺痛减轻了，但是药让我的脑子昏昏沉沉的，我让李素问把我拉了起来。她把我的扇子拿走了，她该知道没有那东西我也一样能发挥异能。

　　她的小麻雀们都整整齐齐地待命在走廊里。那些年轻的孩子。阴影和光在走廊上在窗框上异动，以几乎察觉不出的速度移动着，但其实是激烈的追逐。眼光照在那个年轻的孩子的脸上。幼稚的孩子。只不过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在这里了。我才是最幼稚的孩子。满脸的空洞空虚无聊没有思想。她拉开门问我是谁。在走廊阿红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我就讨厌她。广白说话的时候我讨厌她。她自己开口，那么无耻，“要不是我你的师姐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呢”。我讨厌她，尤其是在她站在门里时，在师姐的家里拉开师姐的门问我是谁。那是无耻至极。

　　师姐你要如何交代，你要如何交代

　　我不知道

　　您不能这样，不能这样的

　　世界上并不止正确的东西，即使从选择的那一天起就选择了痛苦

　　您这是诡辩

　　或许吧，不论如何都不代表着你可以——可以霸凌她

　　那是她活该

　　李素问说：“……就这样。把她护送下去。”

　　我说：“为什么带着你的姑娘又回来了？”

　　“有人目击到自由结社的行进了，来势汹汹啊。听说有重火力。她们是医生和护士，不是战士。所以让他们把伤员送到后方好了。”

　　“不是第一次发生吧？”

　　“是啊。上次你好没有来，那是末日纪元刚开始的时候了，寒冷又缺少物资的冬天……这次的形势可不可同日而语。”

　　“你也知道师姐的事吧。”

　　李素问承认了：“知道。”

　　“可是师姐不会在这种情况下离开。”

　　“谁知道呢……”李素问说，“说不定，就是所长自己招来的人啊？”

　　“别生气，”她说，抓着我举起的手，“假设只是假设。”我最讨厌的就是她这种轻飘飘的态度，永远不知道有几分真心。可是师姐信任她，那是在什么约束条件下的信任？

　　我们的选择是有限的，并且是受到环境塑造的。策略……

　　“那她不在地下室，难道在前线上？”

　　“谁知道呢？她是所长，去指挥也无可厚非。”

　　这时眩晕感又抓伤了我。可恶。

　　她活该，师姐。她以前做过什么我都知道了。为什么要替她隐瞒呢您也保持沉默就好了就像当初那样当初您在那所学校里那些老师所做的那样。我恨她那样的笑她怎么敢在做出了那些事以后当时那些做老师的不是都保持沉默吗您也那样做就好了于公于私我们都有理由赶她走就这样赶她走好吗为什么事到如今要反过来为她……

　　昔，过去那些大人做错了，我们不学就是了。

　　“……那么你先过去吧，既然在叫你。我来负责她。”

　　我看见台阶上的光已经不在了，那些小姑娘都笼罩在阴影里。李素问也在阴影里，我看不见她的影子。她就像这些小雀的师长。她是从海外留学归来的，除了英语还会说两种外语：法语和日语。这算不了什么，谁又不会呢？我的法语口音比她还要漂亮，师姐能翻译拉丁语的文献。只有这时我才意识到我从未听过小白的口音。可是无所谓了，反正现在也没有用了，已经没有什么国际交流了，也不可能再去阅读外国的期刊，因为都已经不存在了。从三年前就没有了这些东西，两年前我就不再温习学术英语。她更愿意吃单面煎的鸡蛋，而我永远也受不了那种流体的感觉。她每天绕着研究所晨跑。健康的生活。医生很少，她一边培训那些年轻的孩子一边使她们发挥作用。研究所确实承担了各种职责。各个行业的人都变少了，其实是人类的数量被大规模削减了。地球上曾经有七十四亿人口……未来的学生们一定不会相信。不对，已经不会有什么未来了。不会在我们可接受的范围内。对文明这一概念的限定如此狭窄，二十一世纪的人看到二百年后，一些人形却披着厚甲壳的生物，聚在火堆边，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没有婚姻制度，最好是把同类当做可选的食粮，一定不会承认这是人类文明的未来形态。只是我的想象。没有根据。不含褒贬。时间上的未来是存在的，庆幸我们在时间炸弹发明之前就开始了最后一次战争吧。问题仅仅在于我们能不能接受罢了。重建是不可能的，文明不会沿着我们原本的道路发展下去。或许会延续下去，以完全不同的方式出现。在我们这一代人和此时出生的那一代人以及他们的孙子都死绝以后。死于辐射。我们得想想办法，我们知道有一些人适应了辐射……变异者。哦，当然。大多数人是长出了巨大的瘤或者奇怪的关节而不是获得什么能力。我们需要掌握它。我们如何在废墟生养子女……届时我不会在那里。没有任何一个如我一般的人类会在那里。当然会继续下去，不过在我们这里是毁灭了。或者这依然太乐观？不会再有这样一个机会了，不会有再次出现的机会，宇宙也不会有第二次认识自身的机会。如果说上帝在创造世界中发现他自己。

　　可是我可惜那些期刊，当然，阅读起来很痛苦。

　　我可惜那些扇子。

　　“到头来你竟然成了第一个伤员，而且冲突还没开始呢。”李素问说。

　　浮起来又沉下去，浮起来又沉下去。他们的小药片有时候有用，有时候没用。对辐射后果的研究并不多，就更不用说对能力者了。当然也缺少临床试验。某种程度上这有点像小白鼠，但是毕竟还是比较可以接受，对吧。

　　我们需要掌握它。即使用一些出格的手段，因为只有这样人类才有未来。你不觉得吗？

　　我觉得就是你们这种人毁了人类的未来。

　　哦，得了，又不会解剖你。你是柳杨哲长官的妹妹嘛。他是……的呢——我们想要的只是……
　　反正你也讨厌她。

　　“现在才正式开始呢。”李素问穿过阴影往外面看了看，“我可得把你安顿好，在有大片的伤员送过来之前。”

　　“你知道孟川柏的地下室吗？”我说，“师姐离开的原因……”

　　那天门开着不知道为什么向晚走了进去我从外面关上了门向晚看到了吗？如果看到了她就不会留在这里了或许她只是蠢而已为什么选择他师姐为什么

　　“别说。”李素问说，“有可以知道的事和不可以知道的事。我肯定忍受不了这种事，也不想落得和所长一样不得不离开的下场。所以你不要告诉我。”

　　我讨厌她代表不了什么而且我也讨厌你

　　哦别固执了就算现在我们撕破脸了你也应该有判断力吧叶所长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我猜当然你也知道了但我能怎样呢？我是犯了错才被放下来的在这个研究所里这是机密我不能再犯错了一石二鸟向晚既可以为人类的未来做贡献又可以对此事永远闭嘴只要你也保持安静谁会知道我们的失误呢？

　　师姐会直接把你拉出去枪毙。

　　哦你以为她有多高尚还是她有多喜欢这个孩子？你不是也看到了吗叶然在利用她那次审讯他们都要定她的罪了你知道吧她和中央不同心。但是她拿出向晚做挡箭牌她在那种时候说出她是能力者她暗示他们只有自己能引导向晚的能力。他们就那样放过了她。叶然就是为了这个才吧向晚带来的，她想利用她的能力。叶然此人，比你想象得要冷血得多……

　　你根本不了解她。我会保持沉默，你自己去找所长好了，看看她会不会杀了你。

　　“……因为她不能放弃向晚。”

　　“哦，忘了吧。你还有小白。”她说，“三十七度二，药在起效。他应该不会走吧——那是叛逃。”

　　“情报是要交换的。”

　　“我以为在你脑子不太清醒的时候能占到一点便宜呢。精明的小公主。”

　　“你……”

　　就在这时枪声响起来了。他们果然有火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