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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柳昔君(1) ...

  •   我一直盯着小白,他被我的眼睛——我的异能摄住了。已经接到了峰江方面的急电,说自由结社煽动了居民,朝着研究所来了。我一直知道孟川柏有秘密的研究,但是恐怕比我想的还要糟糕。最近几天师姐和他之间已经非常剑拔弩张,但是师姐不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情况真的很糟,薤露的所有警备员都已经调动了,还在朝周边借用警力。自由结社烧过一个聚集区政府大厦,谁知道他们会干出来什么。孟川柏迫不得已打开了他的一部分地下室,重要的研究员都下去避难了,但是却找不见师姐。

      警报彻天地响,研究员在拿着重要资料撤离,警卫们都急急忙忙,李素问组织着她的医疗班子也准备上。整个走廊里大家都在来来去去。我盯着广白:

      “说。”

      他不得不说出来了,因为我有控制人的能力,异能。但他说完第一句话我就不得不拉着他躲到僻静一点的地方。

      “叶长官准备离开薤露研究所,”他说,“因为她无法忍受孟川柏副所长所做的秘密的人体试验,以及对此下达命令的新联合政府。叶长官发现自由结社的领导人是尚小年……”

      下一声警报几乎撕裂了我的神经。小白一直在反抗,我只好跌跌撞撞地放开他,感觉头痛欲裂。扇子一下掉在地上,啪的一声。

      “超过限度地使用能力会出问题。”他摆脱了控制,把我常吃的药丢给我,这才整了整衣领,迈步往外走,“你快到地下室去躲开吧。”

      我盯着扇子,上面浓墨重彩地画着像熟过了的稻谷一样的浮世绘。我总是拿着扇子,即使是冬天。并不是为了美观,而是因为我的异能。我的异能——在末日之后因为长期的辐射等等原因而产生的变异。当我盯着别人,当我眼中泛起血一般的红色,就像摄魂夺魄一样,他们将不得不听命于我。扇子并非启动条件,只是为了转移他们的目光,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以便我能不受阻碍地对缺乏防备的他们施展能力。个中内情鲜有人知道,就算是知道的人也很难避开这种潜意识的策略。当我哗啦地展开艳丽的扇子,他们往往不由自主地被转移了目光,这是植物神经的问题,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

      这扇子是哥哥给我的,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扇子也都是他给我的。除了这一把浮世绘,我最喜欢的就是一把纯色的扇子,带着一溜柔软光滑的黑羽毛。他说,昔,你要去叶然身边,我也拦不住你,可是你要小心。她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柔顺,即使归顺官方,听从命令,组建了研究所,也不见得会永远顺从下去。她给研究所起名叫薤露,那是昔日岳山关的社团的名字,岳山关的遗爱。从战争还未开始的时候,岳山关就是一个不服从的人了,而叶然,她是岳山关给予厚望的师妹。我让你去,是因为我知道你的心情,可是我并不希望你牵扯进去。她们的想望从来都是愚蠢的无望。

      扇子都放在我房间的书桌里,我天天都带着扇子,一次又一次地展开它们,享受那一瞬间开扇的声音,想象我的漂亮的红色眼睛。这真的很方便,即使研究所明文规定:未经审批不得使用异能,我也一次又一次地展开扇子,遮住我的半边脸。我是滥用异能的那一类人。话又说回来了,研究所中登记在案的一共也就只有三位异能者而已,这个规章到底是给谁看的呢?

      或许就像哥哥说的那样:他们从未信任过叶然,而叶然,也从未真正地服从:那是指无条件地服从一切,一句疑问都被视为反叛。他这样说,但其实他在旧日和她们关系都很好。而末日之后他和洛笑笑结婚了,也和她们都疏远了。尚小年扬言说要杀了他。尚小年叛逃了。

      一墙之隔,我听见外面他们纷乱的脚步声。我蹲下来,想把扇子捡起来。广白回过步,替我捡了起来,无言地交到我手上。他的面部线条十分坚毅,这时我感到那个时刻到了。你总会放开叶然的,那是一些青春时期的仰慕与骚动罢了,很美好,但并不会永远持续下去,更代表不了什么。这也是哥哥说的。他还说,你会遇到真正喜欢的人的。

      我不甘心,因为我知道他只说出了一半。这句话的另一半是永恒的真理:这种感情并不会永远持续下去,除非你说出口,除非她也接受你。而一旦达到了这两个条件,你们会天长地久地爱下去,跨越倾颓的一切。

      如果现在时候恰当,我倒是可以和广白说几句话,让那些飘着的气球落下来,让一些东西得以实现,让一个美好的未来成真。可是他不说出来,我也不说话,那么就像哥哥说的那样,我和他的这一切也代表不了什么。我有什么理由要说话呢?言多必失。向晚,放聪明点,他们会问你各种问题,谨慎地回答。这是审讯,但并不到能明目张胆地动用暴力的地步。他们的目标不会是你,你的每一个字都决定着师姐的命运。师姐到底有什么问题?我质问哥哥。孟川柏狡猾而又斯文地笑。我知道是你,笑面狐狸。哦,小昔啊……

      昔。

      广白把我拉了起来,硬领子的徽章上闪着无情的光,好像他从来就不曾温和下来似的。“快走吧,我送你去地下。”

      “我不去。”

      他抓着我往外走:“情况很快就会容不得我再照顾你了。”

      “我何时需要你来照顾过?”

      在经历过的每次危机里,我哪次不曾握住剑?

      “我非见到师姐不可。”

      “我说了,”他依然头也不回,“她要走了。”

      “为了向晚。”

      “你知道不全是这样。”

      “我知道有这个原因。”我愤怒地说,“那你呢?”

      他这时才回过头来,看着我,慢慢放开了手。“我要做我应该做的事。至于你,最好还是下去避难吧。”他说完,便快步走开了。

      我没有往地下室走,也没有去找师姐,而是靠近走廊分叉的地方,看他们往来匆匆。总是这些人,在这个异托邦里来来往往,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总是那些同样的话翻来覆去,居于高位的人在招致毁灭后依然居于高位是合理的,然而他们又如此慌张,只是一个自由结社而已啊!他们听着的广播里总是在说这个“小小的组织”“不足为惧”。仿佛是泛滥的洪水里逐流的瓦片,啊,这里面还有李素问。她总是一副得心应手的样子,现在也这么慌张。明明应该是我这边的,最后却向着向晚。小公主,她说,你不要误会我,我总是你这边的。只不过这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就是这么回事。她知道研究所里所有人的过去和心情,因为她总是在医务室里,在人们最脆弱的时候温和地对待他们。那群家伙就什么都跟她说出来了,那群蠢蛋。她还和人玩情报交换的游戏,就这样滚雪球,这个情报贩子。我们中有人出卖了情报,这是当然的事。不然自由结社的成员怎么知道孟川柏干的那堆破事的?要把他烤了我倒赞成,可是要把整个研究所放烟花就不一样了。“世界上一切事情的可悲之处就在于此”。那时我说,肯定是孟川柏。他是个狐狸,他是副所长,一心想着怎么把师姐拉下来好自己上位。是他招致了那场审讯。昔啊,师姐说,你要搞清。

      你要搞清。是学者们的谨慎和自省害了他们。为他们指明道路,也使得他们万劫不复。

      李素问在往来的人流中间,就像鸟混进了一群水生动物的聚会。只有她穿着医生的白褂子,其他人都是警员的迷彩。我想研究员应该是撤离完毕了,不然应该会有更多的白翅翼的。她是医生,和谁关系都很好,和师姐也一样。她想必也是知道师姐的计划的,只有我被排除在外了。

      她走过来又走过去,和不同的人说着话,最后领着她的小麻雀们又走进楼里来了。这时她朝我过来:“我的天……你在干什么呢?”

      与其说是你听到的不如说是你感觉出来的,在你的神经如此叫嚣着的时候。就像那时知道师姐找了一个来路不明的秘书的时候一样。即使不是我,至少也不是别人。可是为什么突然找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向晚?她要什么没什么,她能帮到师姐什么?有那么多人师姐那么多履历清白出身良好聪明又有才干的人排着队等这一个位置师姐你让他们情何以堪我欺负了她。我当然欺负了她但不只是因为这个。我看到了她的过去,没防备的人根本抵御不了我。你对师姐做过什么你心知肚明。向晚你心知肚明。我就应该永远把她关在那里。那样她就永远不会影响到师姐永远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关在地下室。我之所以没有是因为。向晚。师姐。向晚。师姐。让她走师姐。为什么我没坚持。是害了他们。万劫不复。

      你知道使用能力之后得吃药对吧。你要自己喝还是要我灌?

      李素问端着一杯水走过来,把药片往里面一扔。浮起来又沉下去,浮起来又沉下去。师姐她闯进了会议室还闯进了研究所的禁地师姐你不知道这件事有多重要吗你不知道这些是半秘密性质的吗如果有信息泄露出去怎么办如果她根本是谁派来故意接近你的怎么办

      所以呢

      让她走师姐现在这不是我个人恩怨的问题向晚必须离开越快越好看到一个人进入了禁区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立刻把他揪出来或者报告警卫而不是锁上门师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我不会让她走

      你明明知道师姐你明明知道说到底师姐为什么要招她进来?她有什么她凭什么这对他们公平吗对我公平吗!你一个都没有答应过那么多人那么多天赋好又肯下苦功的人她呢?她嘲笑他们!师姐你要如何交待,你要如何交待!

      “回神。”李素问说。这时我才看到水杯已经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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