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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这是一个只有三个人知道的赌约,毕竟太子妃是未来的国母,人选之事是国事,有时候就是皇帝也不能一个人说了算。只能说太子白白磕了一个头。不过帝后的赌注却是真的,愿赌服输,那就是后话了。

      返老返童的吕裳那日醉了,被父亲扛回家中,醒了之后少不得一番耳提面命。

      吕裳甘之如饴,欢快得听着父亲的教诲,恨不得把父亲的戒尺拿来,请父亲再打一次手心才好。

      曾经最令她害怕的就是父亲的戒尺。若说她犯了错,那她甘愿受罚。可是有时候妹妹们犯了错,戒尺也是打在她手心上。她一开始不明白,还跟父亲犟嘴,又不是她犯错为何要打她。

      父亲说,你是长姐,是妹妹们的榜样,若是你以身作则,教导妹妹,妹妹们会犯错吗?

      吕裳不得不承认,她的性格太倔强,那时候她还敢怔怔有词地顶撞父亲,她说按照父亲所言,父亲若是以身作则,教导我们,我们怎会犯错,所以说我们姐妹三个犯了错,应该打父亲的手心才对。

      父亲当时愣住了,母亲则在一旁掩鼻而笑。两个妹妹站在父亲身后,偷偷向她竖起了大拇指。

      现在想想真是后悔。

      吕裳捧着戒尺递给父亲说:“父亲,女儿知错了,您罚我吧。”

      吕国公一愣,与陶阳长公主相顾无言。

      “你既然认识到了错误,态度也算端正,今天就不罚了。”

      “那怎么行!”吕裳义正言辞道:“小惩大诫,这是父亲告诉我的,为了避免女儿再犯错,请父亲上家法。”

      女儿都说到这份上了,吕国公深觉不打不行了,遂轻轻打了一下女儿的手心,意思意思。

      吕裳这下开心了,一扫之前的阴霾,仿佛心头上沉重的包袱都放下了,一切又是新的开始。

      小小的人儿蹦蹦跳跳的出了书房的门,一路上看什么都稀奇,看什么都开心,连池里的鱼儿游过去了,她也要笑嘻嘻的跟人家打招呼。

      吕国公与陶阳长公主面面相觑,这酒劲太大了,这孩子到现在还醉着呢!

      秋日的阳光太过耀眼,吕裳一路绕着公主府疯跑,每看到一处熟悉的场景都雀跃不已,这个家已经阔别许久了,自从十五岁那年被陈王抄了家,已经有十年了。

      十年的时光一转眼,她又回来了。

      枝头鸟儿在叽叽喳喳的唱歌,吕裳躺在树荫下,抬手挡住眼睛,唇角忍不住上扬。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照在她的脸上,她的胸膛不停的起伏,一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过了好一会,她才捂着心口坐了起来,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这一刻的她满怀雄心壮志,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只是满怀雄心壮志的吕裳没想到她这辈子还有要出卖色相的时候。

      对于吕裳来说,她有三个家,一个是陶阳长公主府,一个是吕国公府,还有一个是大梁皇宫的朝阳殿。

      父亲母亲经常要外出巡游,她年纪小不便同行,双亲便将她托付给皇后娘娘,可以说她就是在皇后的朝阳殿长大的。

      入宫对她来说就是回家,尤其是皇后安排陶阳长公主辅助她掌管后宫事务,每日父亲母亲都要入宫点卯,便将她也带到宫中去,宫中上下都唤她一声姑娘,但大家都明白,等到她及笄时,陛下必定会册封她为郡主,赐封地,赏食邑。而像她这样受陛下宠爱,又是和太子殿下从小一起长大的,尊贵程度可与公主相提并论。

      可是,就算是这样一个尊贵的姑娘也少不得要出卖色相。

      “瞧瞧,咱们家的姑娘长的多好看啊?”

      “跟陶阳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可不是嘛,要本宫说,比她母亲还好看不少!”

      太妃们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大灵光,看人全凭一场缘分。

      先皇的妃子本就不多,有子嗣的只有先太后和先宸太妃。

      这些无子嗣的太妃本该在先皇驾崩后送去白云观修行,是先太后仁慈,留下她们与自己做个伴,这才有了将太妃们供养在寿康宫中的事。

      “可惜了,太后姐姐去的早,没能亲眼瞧见陶阳的孩子!”

      “姐姐慈善,没想到忽然就走了!”

      太妃们抹着泪,又想起了往事。

      贩卖了许多可爱的吕裳被一阵困意击中,明亮的眼眸有些迷蒙了,她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转了一圈寻找母亲,然后当着母亲的面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她可以嘈杂的环境中入睡,但受不了睡着的时候还有人碰她,这大概是内心作为一个成年人最后的倔强吧。

      母亲会意,说着下次再来玩耍,便带着吕裳去了皇后宫中。

      * * *

      刚过了午,皇后用了一些莲蓉酥,正捧着清茶漱口。

      陶阳长公主带着几个丫鬟婆子逃难似的来了。

      皇后见了,揶揄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皇嫂莫笑我,太妃们喜爱小娃娃,少不得经常带着裳儿去看望一二!”

      陶阳长公主福身行礼,皇后抬手虚扶一把。

      “可没说你不好,满宫上下都夸你懂事!”皇后瞧着吕裳眼皮直打架,忙说:“抱进去让裳儿好好睡一觉,本宫娘家妹妹来了,加上你,再喊上慧妃,咱们打会马吊,等太傅散了朝来接,你再走!”

      陶阳长公主抬手让嬷嬷把吕裳抱进皇后寝殿,与皇后携着手道:“那敢情好,也让我松快松快!”

      ***

      杀声震天,刀剑齐鸣,漓水被鲜血染成血色,映的天空一派萧杀之色。

      “将军,快走……”

      不,他不能走,他若走了,这万千军队群龙无首,军心涣散,必定被漠北大军屠戮殆尽。一旦大军溃散,漠北的骑兵就会长驱直入,屠戮中原百姓,届时他便是万死也难赎其罪。

      “玄机,你带人突围,留我二十甲卫足矣!”

      “属下留下……”

      “属下留下……”

      “可将军,多尔贴的大军正在等着将军往里跳啊!”玄机不愿离开,他若带着大军离开,将军必死无疑。

      “有二十个不怕死的兄弟相伴,便是万丈深渊,也不足为惧!”

      惨淡灰暗的天空,被血色笼盖,一身明光铠却熠熠生辉,他挥舞着赤红的大旗,他的身后就是家国故土,哪怕前方千军万马,他也不会退让分毫。

      萧道辰忽然从梦中惊醒,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又做了这样的梦。

      他心绪不宁的调息,灼热的气息喷在手背上,连手背也觉得灼痛。

      倏尔一声轻微的呼吸声传入他的耳中,他猛然转头,身侧竟然睡着一个小姑娘。

      吕裳睡得安稳极了,连萧道辰这么大的动静也没吵醒她,反而吧嗒吧嗒小嘴,睡得更加香甜了。

      原来是裳妹妹啊,萧道辰紧绷的心情慢慢放松了下来。

      萧道辰轻轻戳了戳妹妹的脸颊,肉嘟嘟、软绵绵的。

      吕裳毫无反应,她的倔强呢?说好睡觉的时候不给碰呢?都丢到哪里去了?

      萧道辰抿着嘴,忍着笑,指腹在妹妹的柔嫩的脸上画个圈,再画个月亮,要不要再画个乌龟呢?

      吕裳忽然睁开眼睛,透亮的眸子盯着干坏事的太子哥哥!

      萧道辰愣住了,保持着姿势不敢乱动。

      梦里也要保护太子哥哥!吕裳喊着口号,眼一闭又睡着了。

      萧道辰只听见她嘟哝了几声,也不知说的什么,见她睡了,才喘匀了气,拍拍心口,悄手悄脚的要下塌。

      还没挪出五寸,他的身形就定住了。有一股柔软的力量拉住了他的衣襟。

      他怔住了,那样一只柔软娇小的手,攥着他的衣襟,他该怎么办?

      轻轻掰开她的手指?不行,会弄疼她的。

      唤内侍进来?也不行,会吵醒她的!

      塌边的小方几上摆着一本母后闲暇时看的书,萧道辰眼睛一亮,小心翼翼的又把身子往外挪了五寸,伸出还不算长,老实说还有些短的手臂,一点一点扒着书边,把手勾到手里来。

      《太史公记》,墨蓝色的书面上四个劲道的大字映入眼帘。

      萧道辰眼眸一晃,母后闲暇竟然看这种书,真是人不可貌相。萧道辰侧耳倾听,隐约还能听到马吊相互碰撞,揉洗之声。

      他忍着笑翻开书页,《太史公记》也还好,总比《马经》好看些。

      翻看了一两页,萧道辰低头看了一眼妹妹,又小心翼翼得挪着身子,往妹妹身边靠了靠,又拿着软垫靠在身后,美滋滋地看起书来。

      比起后宫的惬意,前朝可就不轻松了。

      大梁与漠北的关系进入了僵持,两国为了边境几座小城的归属吵的不可开交。

      “凉州,关西,秦州自古就是我中原领土。漠北狼子野心,觊觎几座城池是假,借此挑起事端,妄图挥兵南下是真!陛下千万不要中了漠北人的奸计!”

      “漠北骑兵勇猛无比,漠北二皇子多尔贴又是百年不出世的将帅之才。如今敌强我弱,议和才是上策!”

      “呸,议和,你的意思就是说要把凉州,关西,秦州拱手相让吗?那可是我大梁国土,是多少将士用命换回来的,你说得这样轻巧。漠北人欲壑难填,今天要了三座城池,明天就能要五座,后天就要我大梁所有的国土。陛下,这是万万不可啊!”

      朝堂上分成两派,吵了将近半个月,还没得出一个稳妥的办法。

      萧玮捏了捏眉心,自宣德元年那场大战,大梁已多年没有战事了,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大梁得以蒸蒸日上。可这就这一两年中,当场驰骋疆场的大将们死得死,病得病,一时竟然青黄不接,大梁年轻一代竟无人能挑起重担,如此局面怎能与常年征战的漠北大军抗衡。

      萧玮的目光落到了高脩身上,“柱国公!”

      高脩出列:“臣在!”

      “公是大将军,统领千军,如今局势,公有何见解?”

      高脩拱手答道:“臣愿领兵驻守凉州,有臣在一日,就绝不让漠北大军踏入我朝一寸土地!”

      高脩被封柱国公,是公爵之首,其出生贵重,却能身先士卒,是大梁不可多得的将才。是非到紧急关头不出的绝招。如今自请出战,看来大梁已经到了危急关头。

      萧玮心中安慰,又将目光落在吕国公,太傅吕正的身上,“太傅!”

      吕正出列道:“漠北大军虽然彪悍,漠北王廷却是一团散沙,臣以为,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瓦解漠北王廷,挑起漠北内乱,才是解我朝危机的根本之策。臣愿领使团入漠北,请陛下恩准!”

      吕正此计剑走偏锋,凶险异常,若是不慎,有可能会让使团全军覆没。

      吕正是大梁才子,被招为驸马后任了个虚职,有名而无权。平日上朝也是多半带了双耳朵来听,并不多言议政。

      如今朝堂纷乱,吕正此言一出震惊四座。挑起漠北王廷内乱,说着容易,实际行动起来有多难,朝臣们根本不敢想象。

      漠北人生性彪悍,对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样的规则是置若罔闻。多少中原特使入了漠北,一言不合便被扒皮,凌迟,还有下了油锅。

      朝臣们噤若寒蝉,生怕被陛下或太傅点中,要随使团去漠北送死!

      萧玮朗声道:“太傅此言有理,有柱国与太傅,何愁我大梁不兴!”

      总算散了朝,已过了申末时分。

      披着晚霞,萧玮携吕正同归广明殿。

      吕正一日未曾进食,寅正便起身赴早朝。萧玮好些,也只是用了一顿早膳。

      君臣二人一同坐了,就着桌上凉茶啃饼子。

      “哎呦,这凉茶怎好入口啊!”洪内侍呼天抢地的唤人备热乎的吃食。

      “老臣望了一下午了,这饼子都热了两遍了,怎这会才散朝啊!”洪内侍将皇后送来的莲蓉酥端上来。

      吕正瞧着莲蓉酥笑道:“陛下有这样好的点心舍不得拿出来,让臣在这啃饼子!”

      萧玮怎会舍不得一盘点心,平白无故背了个小气的名声,他眯着眼睛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洪内侍堆着一脸笑,脸上褶子都多了两条,“这是皇后娘娘亲手做的,娘娘之前还在广明殿坐了会,想等陛下回来一起尝尝的!”

      萧玮怔了怔,余光瞥向吕正举筷欲夹莲蓉酥。

      “唉,什么莲蓉酥,甜腻腻的,快端下去,端下去!”萧玮忽然大声招呼着人。

      洪内侍不明所以,左顾右盼,颤颤巍巍的端着盘子一溜小跑下去了,嘴里还念叨,“陛下往日最喜吃甜了,今日怎么了?”

      得,吕正放下筷子,继续啃饼吧。

      * * *

      吕裳迷蒙的睁开眼睛,黄昏时分的阳光格外迷幻缠绵,她的手里攥着一块雪白的衣料,衣料下随着呼吸起伏的肌肤温热的灼着她的手心。

      循着呼吸之声抬头望去,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的翻着书页,再往上,是宽阔厚实的胸膛和一张轮廓分明的侧脸,那饱满的额头,高耸的鼻梁和坚毅的双唇。

      啊……阳光太明媚了,那人却比阳光还要明媚!

      吕裳慢慢睁开眼睛,她的手心里果然抓着一团衣料,上好的雪色锦缎被她蹂躏的满是皱褶。

      她抬头往上看,一只稚嫩的小手翻着书页,再往上,是一张如玉的侧脸。

      那人觉察她醒来,转头对她微微一笑,柔软的食指点了点她娇嫩的鼻尖。

      他的手指温温的,还带着龙涎香的香气。

      她皱了皱被摩挲地有些发痒的鼻子,慵懒的像一只没睡醒的小猫。

      一声轻笑落入她耳中,“有没有人说过你像只小猫咪啊?”

      吕裳如遭雷击,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太子哥哥。

      曾经有一个人也这样说过。

      他身披金甲,即将出征漠北,她舍不得他离去,却又不得不让他去,只能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他炙热的唇落在她的耳边道:“有没有人说过,夫人就像只可爱的小猫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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