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尖》齐齐七莫七

17、讨债

　　韩枫不喜欢他这样口不择言，“说什么呢。”

　　“我说我要和你一辈子在一起。”

　　“会的。”韩枫郑重答道，比起于啸高兴过头说出来的话，他的更像一句承诺。

　　两个人简单收拾了一下，韩枫把于啸的身高体重和三围尺寸打包发给了周成阔，提了一些具体的要求，衣服的颜色，样式和数量，被周成阔质疑怎么是个175的平胸的时候，特意告知他是个男生。

　　看到这个消息，周成阔马上就“炸”了，但韩枫没再过多解释，只说了句：见面就知道了。

　　关系的转变给心境也带来了巨大的变化。

　　譬如下午再上课听讲的时候，韩枫总是不免注意到开小差的于啸，心想按照他这个听课状态，漏掉的知识点可有的补。

　　很快，晚自习的下铃声响起，老师一脸倦怠地安排值日的同学摆好桌椅，关好教室的灯，学生们则陆陆续续地向外走。

　　于啸紧跟着韩枫，明显对韩枫今天晚上的行动仍然很不放心，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出了校门口，车多人多，韩枫打算走远一点再打车，要不也是在校门口堵着。

　　刚好能在一起轧会马路，走了一段路，韩枫先开口，“我会早点回来，你回家吧。明天见。”

　　于啸实在不放心他一个人去，“你是为了我才要去见他们。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什么忙，或者你就让我留在外面，一有不对我马上报警，你绝对不能有事。”

　　“你担心我。”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对啊。”

　　韩枫望着那双殷切的大眼睛，仿佛真的饱含深情，难以割舍，倒让他不忍心拒绝了，“行，一起去吧。你在楼下等我。”

　　“那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拿手机。”说着，于啸就准备走。

　　韩枫拽住他的胳膊，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我带了，用我的吧。”

　　这种时候就顾不上什么校规不校规的了，身上携带必要的通讯设备能给人带来安全感，韩枫也不例外。

　　韩枫顺手拦下一辆出租，两个人上车向目的地赶去。

　　于啸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妈。”

　　话筒那边传来女声，“怎么还没回来？”

　　于啸厚着脸皮扯谎，“妈，我有作业要补，但是不会的太多了，实在做不出来，想留在同学家请教他。太晚的话，今天就不回去了。”

　　“还是那天那位朋友吗，这么晚了还去打扰人家多不好意思，能回来就快回来。”

　　“他…他人特别好，不会介意的，对吧，韩枫？”

　　韩枫接过手机，替他圆谎，“阿姨，您别担心，我最近正在辅导他的功课，数学物理这些薄弱的学科都需要花很多课余的时间补回来，要是太晚就让他留在我这里吧，我这里什么都不缺。”

　　“啊…你就是韩枫啊，我替我们家啸啸谢谢你这位好朋友。他麻烦你这么多，阿姨改天请你吃饭。”

　　“好。”韩枫答应下来。“那阿姨再见。”

　　又把手机递了回去，于啸接着说，“不说了妈，我把作业补完就去睡觉了。”

　　“行，别睡太晚了。”

　　电话挂断，于啸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这口气又不得不提上去。

　　夜里十点三十一分，他们到了，一起往上走，韩枫这个时候倒是很淡定地开解起他来，“六楼有电影院，你要是觉得无聊，就去买点吃的，看场电影。”

　　于啸不怒反笑，“这个时候，我还有心思去看电影吗？韩枫，是我害怕显得过分紧张，还是你真的心大。”

　　“怕什么，其他人有事，我都不会有事。你就当是出来玩了，时间到了我们就回去。”

　　于啸听出来了，韩枫这是在安抚他。韩枫并不急着上去，陪着于啸在下面转了转，把他留在一间西餐厅里安顿好，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才准备上去。

　　穿着校服太显眼，韩枫已经脱下了石中的校服。上衣是衬衫搭配薄外套，下身一条黑色牛仔裤。

　　于啸收着他的校服，给他仔细地整理了一下上衣的衣角和袖口，停留了一会，恍惚间让韩枫以为他是送别丈夫的妻子，尤其是他还说了这样一句；“你去吧，我等你下来。”

　　“嗯。”

　　伴着电梯门“叮”的一声开启，响起机械的女声，“五楼，到了。”

　　大厅里，唐兴穿着一身流里流气的衣服，一只脚搭在另一条腿上，吊儿郎当地玩着手机。

　　眼皮一掀，看见了卡着点过来的韩枫，“十点五十五，臭装逼的，你快迟到了。鸣哥约你来这是给你面子，别他妈给脸不要。”

　　唐兴说完就走在前面带路，韩枫跟在他旁边，“你一次次的挑衅我还能活得好好的，不觉得我是在给你退路吗？”

　　明显是没这个觉悟，唐兴又随口骂了一句，“傻逼。”

　　这时，他拉开第一个包间的门，显然这里就是他们约见的最终目的地了，韩枫一向不是什么好脾气，对唐兴此人更是厌恶至极，于是抬腿猛踹了一脚。

　　刚拉开门的唐兴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踹趴在了包间的地上，这会可算是顾不上骂人了，捂着后腰，痛得直哎呦。

　　韩枫没理会包间的一干人等，径自在唐兴身边屈膝蹲下，揪住他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你的嘴很不干净，再有下次，我让你变成哑巴。”

　　“我…鸣…鸣哥…”唐兴向坐在沙发上的人求救。

　　这时的路鸣，不紧不慢地把手里的烟灰抖落，在昏暗的灯光下，星星点点的烟头亮光更明显了一点，他在一片烟雾缭绕中开口，“他又怎么着你了？你来这怕是还要有求于我，这么对我手底下的人，不怕我翻脸？”

　　韩枫起身，“别卖关子，我时间有限。”

　　“这不是谈事情的态度。”路鸣坐直了些，声音低沉，“你介意着什么我不管，但是对我有偏见，就太不应该了。我跟你谈事情，要的不是这个态度。”

　　乍一听起来，路鸣好像还算是个讲理的人，比起唐兴这个吃了瘪才吭哧吭哧地爬到他旁边躲着的窝囊废，格局高了不止一点半点。

　　片刻，韩枫的火气也消了点，环视着一屋子的陌生面孔，约六七个人，这些人投来的目光或探究，或疑窦，或事不关己，一副看热闹的神态。

　　唯独其中一个人，头发蓬乱着，鹌鹑一样低着个头，连口大气都不敢出，双膝并着坐在沙发边沿上，手也规规矩矩地放在膝头，拘谨的和其他人相比格格不入。

　　韩枫镇定自若，平静地开口问他，“你说说看，要我入伙做什么。”

　　路鸣做了个请的手势，让韩枫去他对面坐下，韩枫就势入座。

　　他刚坐下，那个鹌鹑一样的男人就被拽到了中间的桌子上，几个男人按压着他，让他跪在地上，上半身整个趴在桌面，被压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嘴还能动，男人惊恐地出声叫喊，“放了我吧，求求你们，我没有钱…我真的没有钱，有了钱…我马上拿给你们。”

　　“呸！我还不知道你，有了钱马上拿去赌，还没过半天裤衩子都输得精光，就今天，一个子不少地把钱拿出来。”

　　男人说没钱，一群人就堵住他的嘴，挥拳踢腿，把人揍了个半死。

　　韩枫被迫看了一场□□暴力讨债的戏份，半分钟后只剩下一脸无语。

　　男人死活不肯交钱出来，路鸣让人暂时停下，才开了口，“这个人从我们这里借了三万块，欠了五年，每一次我们的人去找他，他就躲起来，把手里的钱花得一干二净，老赖一个。算算利息，今年该还六万，只要你能从他这个铁公鸡的嘴里撬出来这六万块，就算是入伙了，以后的事情都好说。”

　　以韩枫的头脑，不可能到现在还看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这样一滩浑水，就像于啸说的那样，果然不应该牵扯进来，一旦和他们牵扯，后患无穷。他的内心极其抗拒，可是转念一想到于啸，还是坐住没走。

　　“原来你们在做这样的事。”韩枫恍然大悟地说了一句，转而眼神幽幽地看着路鸣，

　　“不如，我来给你科普一下，借款三万，五年后还六万，估算着年利率已经达到了20%，超出了四倍的LPR数值，借款人完全可以不还那些超出的部分。路鸣，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路鸣这时候火气蹭得就上来了，抄起手边的烟灰缸，撒气般摔在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玻璃渣子碎了一地。本来就因为要不回钱十分不痛快，又听见韩枫在这里当理中客。

　　他阴狠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我很给你面子了韩枫。见好就收，你不懂吗？”

　　韩枫始终像一个局外人，此刻更是不屑于去接他的所谓面子，“我花时间陪你们坐在这里，也是给你面子。你以为我为什么还有耐心坐在这，说到底你今天不就是想要钱吗，我给你，我给你十万，但是我有两个条件，第一把所有照片和底片都删掉，即使是‘不小心’留在手机里了，也永远不要再发出去。第二，以后再也不要去找他的麻烦。”

　　路鸣不说话了，他相信韩枫拿得出这个钱，但他不甘心就这样放过他。按照他的打算，如果今天韩枫没有入伙，那他得到的就只有这十万，可如果今天他入伙了，那以后能得到的又何止这十万。

　　他不禁阴阳怪气起来，“韩公子出手就是阔绰，十万块钱，说拿就拿。不过，我要是不答应呢？我还要去搅和得他和他家里鸡犬不宁。对我来说这件事非常简单。可是你不想吧。”

　　几股怒火在胸口处激荡不休，憋得韩枫把拳头握得死紧，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他这会可算是尝到了软肋被握在别人手里的滋味，再不能轻举妄动，换做平时，他早就一拳揍到路鸣脸上了，武力压制后保管让他心服口服。

　　但可气的是他现在做不到，因为心中有所顾虑，他不能再冲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