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尖》齐齐七莫七

15、朋友

　　“第一，我不接受包括你在内任何人的命令；第二，我的所有时间都由我来安排，你们不可以占用；第三，我不希望有除在场之外的人知道我加入了你们的事。”

　　路鸣的脸色不太好看。

　　“还有，请记住你的承诺，你们所有人都不会再为难于啸，也不能拿照片来威胁他。”

　　路鸣的脸色更难看了。

　　这就好比路鸣在摆摊卖东西，买家韩枫上来就是一通砍价，砍到最后一分钱都不想花还要把东西全带走。路鸣可不傻。

　　当然，韩枫也不是拿他当傻子应付。尽管这些条件都是他的必需，但是不太可能被接受。他都清楚，只不过是在试探路鸣的底线而已。

　　“你提这些条件根本就没想给我们办事，那我还要你入伙做什么，进来凑个数吗？”路鸣面露无奈，“你的玩笑，不好笑。”

　　“很明确地告诉你，这可不是玩笑。”

　　你不退我不让，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住了。

　　天色逐渐暗下来，窗框的黑色影子斜斜地贴在地上，韩枫有意换个话题，他有的是时间跟他们耗，不退不让，奉陪到底，“抛开现在的情况不谈，你先跟我说说入伙到底要干什么。”

　　“好奇啊？”路鸣不怀好意地歪着嘴笑，“这样吧，明天晚上十一点，广贸大厦五楼见。如果你没有准时出现，那么后天的早上，他的照片海报就会挂在他家的炸鸡店门口，而且我们能做的可不止这些。”

　　“相信你也看到了，唐兴发在群里的照片都是几张模糊的远景，但是当事人应该清楚我们手里的照片不止这些。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希望你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也不问韩枫这次答不答应，路鸣再没多说半句话，带着一群人走了。

　　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四周安静下来，韩枫仍坐在椅子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韩枫必然会去，不去可不是他的性格。

　　他只是在想，这个路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关于这个人，他所了解的并不多，短时间内得不出具体的结论。

　　至于广贸大厦，他在这里的生活几乎是学校和家两点一线，他目前还不清楚那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再看于啸，神色纠结又难过，半天才憋出几句话，“不要去。你有大好的人生，前途一片光明，我不值得你为我这么做。”

　　姿势不曾变换，韩枫背对着于啸，右手紧握成拳。良久，他才开口，“看着他们侮辱你却什么都不做和加入他们这个所谓的组织能够帮到你，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于啸，你可以当做我不是在帮你，只不过是为了我自己舒心。换做其他人经历了这种事，我都会尽我所能帮上一把。我根本看不得这种事发生在我面前。更何况，你是我的朋友。”

　　于啸突然笑出声，笑中带着些许苦涩，越是笑着，眉眼就越是阴郁，“朋友，原来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我的朋友，真羡慕你，羡慕你可以无所顾忌的做个好人。”

　　韩枫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们都可以做个好人，这不是可不可以的事。做好人，是一种选择。关键在于，你想不想。”

　　嘴角的弧度回落，于啸弯下腰，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膝盖上的土，灰色的裤子一旦粘上脏污，痕迹就会很明显，“你能这样想是因为你有能力、有底气，像我这样的人连勉强活着就已经很艰难了。”

　　“难道你觉得…”

　　于啸出声打断，“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韩枫把没有说出口的话咽进肚子里，顺手插兜，刚好摸到了里面的刀具，随即转向里层捏在手中，避免露出轮廓，他起身默默注视着于啸，他想问难道于啸觉得自己不是好人吗，你怎么会这样想？

　　现在没有问出口，之后他也没有再提。即使心中隐约有疑惑，他权当自己理解有误，他永远不想去怀疑和以不好的想法揣测想要信任的人。

　　第二天的早读直到晚自习结束，于啸的校园生活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想也该知道，这是路鸣的意思，韩枫对这个人倒是有点感兴趣了，这再一次验证，他们这一群人里，难得有这样说话算话还有影响力的人。

　　晚自习上到十点整，约定的时间是十一点，路鸣没有强迫韩枫这个全校第一翘任何一节课来找他，同时也算是给足了韩枫改变主意、前来赴约的时间。

　　既然路鸣并未毫无顾忌地逼迫，韩枫也不会驳了他的面子。只不过单枪匹马入虎穴的事情可以说是很冒险，韩枫不会让自己陷入绝境之中。

　　第一件事就是了解广贸大厦的地理位置，周边环境，还有内部的结构，

　　中午午休的两个小时韩枫没干别的，回家脱下校服，换了一身不显眼的休闲服装，打车去了广贸大厦。凭着路上红绿灯的时间和车流量，韩枫计算来回的时间最长不会超过四十分钟，如果路上不堵车，最快十三分钟就能到达。

　　广贸大厦位于城北，这是一幢较为普通的商务楼，四楼以下是大型的购物商场，五楼整个楼层是一间KTV，六楼半个楼层是电影院，另外半个是儿童乐园。七楼则是一些机构和小公司的办公室。

　　消防通道上着锁，电梯和楼梯这类常规的上下通道分布在两侧，与其他普通的建筑物的区别大概只是台阶数量的不同。韩枫在电梯上感受了下人挤人挤人，决定下楼的时候走楼梯。

　　白天人虽然多，但是过了晚上十一点，坐电梯还是比较方便的，前提是路鸣不会在这上面做手脚。韩枫上上下下转了一圈，熟悉了路线之后又去外面转了转，大厦四周是一些品牌的商铺超市，路线不复杂，大致看了看，之后韩枫乘车原路返回。

　　最近于啸都是先给韩枫做好午饭再回家，或者干脆留在公寓和韩枫一起吃，这次韩枫事先交代了于啸中午不用过来，于啸的神情蔫蔫的，抿着嘴看他，既没答应也没拒绝。

　　回来的时候他还在车上，周成阔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韩枫按下接通键，那边立刻就炸了锅，周成阔一个人的嗓门能顶三个女高音。

　　“嘛呢！嘛呢！回回给你打电话就算接通了也得等半天，你这动不动就断联的毛病趁早改改。有时候等你等得电话都自动挂断了，我一想准是又没带手机，怎么着过会看见了就给我打回来了，您老人家可倒好，看见了也装没看见是吧！”

　　韩枫被他呛得没话说，只好跟他保证，“别生气啊，下不为例。”

　　周成阔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切了一声，“其实你要说老是打电话发信息吧，也没什么大事，但是没什么大事一样能联系啊，咱俩可是好哥们。我跟你说，哥们最近新交了个女朋友，盘靓条顺，等你过生日那天带过去咱一起庆祝。”

　　韩枫把钱转给司机师傅，路边下车，边往回走边说，“行啊。不过你先跟我保证这次这个能处半年以上。”

　　电话另一头的周成阔似乎在揉捏鼻子，就着鼻音压低了声音说：“这可说不准，不合适就得分。”

　　韩枫停在路边，很严肃地告诉他，“那你还是别带她过来了。你甩了人家拍拍屁股就走，人影都找不着，认识我的那些转头就来找我帮忙，非要我帮她们劝你跟她们复合的还少吗。周成阔，你有没有心？”

　　“行啊韩枫，她们都骂我是渣男，你也不向着我是吧。我还能无缘无故跟她们分手，一个个不是图我的钱就是图我女朋友这个名，我哪一次没全心全意地对她们好，最后没一个真心对我的。”

　　继续往公寓的方向走，韩枫不想跟周成阔讲什么大道理，一段感情到底值不值得，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自欺欺人也好，真的被伤到了也罢，起码当时在一起的时候韩枫看他还挺开心的。

　　门锁打开，韩枫靠在鞋柜上，菠萝一个猛子冲到韩枫腿上扒了两下转头又跑进去，韩枫没理它，继续说，“不说这个了，有个忙你得帮我，晚上我给你发一个三围尺寸，约你家的设计师做几套定制的衣服，你来的时候顺便带过来，费用我出。”

　　周成阔感到诧异，“不是给你自己做啊？”

　　“这不废话吗，要是给我自己做还用得着给你发尺寸。”因为经常给周成阔和韩枫设计和制作服装，服装设计师那里留有韩枫的尺寸数据，高二之后韩枫的身高体重基本已经不再变化了，所以一直都还是原来的数据。想要定制服装，韩枫只需告知周成阔。

　　“倒也是。行行行，包在我身上。”

　　“嗯，谢了。”

　　电话那头响起女孩的声音，“宝贝，你来看看我这回做…”

　　周成阔秉着“非礼勿听”的原则迅速地掐断了电话。韩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头雾水地把手机随手放到一边，换上拖鞋。

　　“回来了。中午有没有吃饭，我下了面条，你要吃点吗。”另一只拖鞋刚上脚，里面传来于啸的声音。

　　韩枫应了一声，想起刚才自己旁若无人说的话，莫名地想解释一下，“打电话的是我朋友。刚才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抱歉，我不会说出去的。”于啸站在客厅里，一时之间不敢再向厨房里面走了，停在半路，面有愧色，他说，“我想过来找你，看你不在就想多等你一会，看到你回来我才能放心。你刚刚在打电话我不好出声打扰你。”

　　”没事。既然你都听到了，定制的衣服是给你做的，你平时穿的衣服尺寸是多少，直接告诉我吧，也省的我再去想办法瞒着你给你量了。”

　　于啸咬着嘴唇嗫嚅，“我也不清楚，我…我很少穿合身的衣服。”

　　韩枫定定地瞧着他，宽大的校服把于啸整个人罩在里面，光靠目测实在是有些难度，“工具箱里有卷尺，不介意的话，我给你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