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尖》齐齐七莫七

13、事实

　　难不成是屋顶漏水了？这种可能性非常小的情况在韩枫睡意翻腾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努力睁大眼睛的后果就是两只眼睛酸涩，韩枫闭了下眼睛湿润眼球，随后才问，“你房间里出什么问题了吗？”

　　于啸摇头，“外面打雷下雨，我害怕，怎么都睡不着。”

　　啊，这。

　　害怕是正常的感受，睡着了就好了，但是睡不着…好像就只能睡不着。尽管如此，韩枫的内心还是拒绝两个人一起睡，总觉得很别扭。

　　于是，韩枫二话不说下楼把熟睡的菠萝抱给于啸，“让它陪你睡。”

　　被塞进于啸怀里的菠萝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小爪子挠挠脸继续睡。于啸盯着韩枫发愣，韩枫挤出一个还算和善的微笑，“它很乖，睡着了不乱动，醒了也不会打扰你。喏，回去睡。”

　　转身回卧室，韩枫在于啸不舍的眼神中合上门，黑暗安静的空间瞬间替代了走廊的昏暗光线和于啸。

　　过了一会儿，走廊的灯关了。

　　韩枫重新躺在床上，短暂清醒的头脑战胜了睡意，他闭着眼睛，神思逐渐放空，慢慢的就又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站在公园的草地，抬头是许多棵枝繁叶茂的银杏树和湛蓝色的天空。

　　眨眼间他看到一个男孩坐在秋千上，看得出是男孩但是看不清面容，男孩的脖子上戴着白色兔子镶钻的吊坠饰品。他晃动双腿荡着秋千，十分快活。

　　再一转眼男孩不见了。没有任何原因，他跑了起来，前面是一条宽阔笔直的道路，看不见尽头，他就这样跑啊跑啊，一直跑。

　　直到他猛然发现路的尽头还是路，他停下，口不能言，原地转圈，彷徨无措。重复了无数次的心情还是无可避免，心头的焦灼感将韩枫惊醒。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做这个梦了，它就像个解不开的心结一样，时不时的就变成梦境出现在韩枫的睡梦里，每每在这个梦里醒来他总是心慌，再慢慢平复。这个早上也不是例外。

　　起床，简单洗漱，换上衣服，韩枫就把这个频频出现的梦抛到了脑后。

　　楼下，于啸做好了蛋羹和米粥，人不在但留了字条。内容不多，写着：

　　早。早饭做了粥，不够电饭煲里还有，记得去冰箱拿小菜搭配吃。书本都还在家里，我就先回家了。学校见。

　　冒着热气的米粥和蛋羹放在一起，香味似乎能顺着空气飘进胃里。韩枫闻饿了，字条放回原位，打开冰箱，拿出于啸在家里带过来的小菜，拉开椅子坐下，平静地把桌上的饭菜都吃完了。

　　在于啸之前，阿姨甚至比他还要事无巨细地为韩枫打理很多事。

　　像韩枫这样从小被伺候到大，没人管他就“凑合”着过的人，于啸偶尔来做个早饭他完全就没当回事。

　　来到学校，教室门口围满了人。个子高有优势，韩枫看到第一排靠窗位置的桌子倒在地上。

　　“你他妈没长嘴？说话！！是不是你偷的？”

　　听出唐兴的声音，韩枫心一沉，拨开门口看热闹的人群。快步冲进去，看到于啸躺在讲台一侧的地上，唐兴张牙舞爪地骑着他。

　　理智全无，韩枫脸都黑了，“唐兴，你找死。”

　　自认为很少对人下狠手，忍耐积攒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韩枫完全控制不了自己，他拽着唐兴的头发把他抡到黑板上，照着他的脸邦邦两拳。韩枫气笑了，他看到唐兴的头滑稽地耷拉下去。

　　还没解气，韩枫掐住他的脸，逼视着他的眼睛，“怎么样，挨打的滋味好玩吗？”

　　如同急红了眼的疯子，唐兴的眼睛里带着明晃晃的怒火，说话时齿缝间有血，“好玩。真他娘的好玩。”接着他突然冲韩枫的脸吐了一口血沫。

　　嫌弃到想让他立刻去死，韩枫单手把他甩出去，一脚踹到了门口。唐兴仰面朝天地栽到了讲台另一边的地上，被迫与看热闹的观众碰面。

　　这时候才来得及去看坐在地上的于啸，韩枫拉住他的胳膊，想带他站起来。坐起来的于啸始终没有动作，脸埋在臂弯里，抱膝坐着。

　　韩枫只好蹲下，语气极尽温柔关切，“还好吗？”

　　于啸没抬头，身上在哆嗦却一声不吭。

　　班主任赶到的时候，场面一度非常混乱，解释原因的、收拾现场的，都在教室里转来转去。

　　“都坐好，书拿出来，班长组织早读。”曹光明拧着眉头，一声令下教室里鸦雀无声。

　　韩枫、于啸、唐兴他们仨并排站在教室外的墙边。直到教室里响起诵读声，曹光明走出来看都没看他们，“你们三个跟我过来。”

　　平时嚣张跋扈如唐兴，在曹光明面前也得是一副乖乖罚站的样子，欺软怕硬、看人下菜碟算是让他整明白了，韩枫只觉得可笑。

　　“一个一个来，都说说怎么回事。”

　　刚刚还不吭声的于啸这时候反倒比谁都积极，“老师，唐兴冤枉我偷了他的手机。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有没有手机，又怎么会偷呢。”

　　唐兴拿眼刀剜着于啸，曹光明的视线刚转向他，他立刻变脸，笑容满面，“没…没有，我逗他玩呢。”

　　“逗我玩为什么要动手打我，还把我打到地上威胁我？”难得硬气一回，于啸质问他，还不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给韩枫解释，“老师，要不是韩枫帮我拉住他，他还没打算停。”

　　似乎是这句话提醒了他，唐兴的伤势不轻，他借题发挥，“我真的就逗他玩来着，我也没带什么手机。而且我才是受欺负的那一方吧！老师，你看看我嘴角的血，我身上全是灰，都是韩枫干的！”

　　“垃圾。”韩枫不屑。

　　“老师他还骂我！”

　　“事实啊。”韩枫抱臂，“你不遵守校规，带手机来学校。你找于啸让他给你钱，拿了不还。你侮辱同学给他起外号，你动手打人。哪个不是事实，你敢承认吗？”

　　空气凝固了几秒，曹光明摩挲着眼镜腿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言不发。

　　“你说的都跟我没关系。再说了，动手打人的是你！”唐兴心虚之余还在大声反驳。

　　韩枫悠悠冷笑，“对，我一只手照样吊打你。”

　　怕韩枫说错话的于啸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角。想说就说，韩枫才不在乎。

　　“你们也都高三了，学业为重，任何事情都不能耽误你们的学习。我一天到晚在班里转悠你们还能闹矛盾，要是没人管你们得成什么样！啊！”

　　曹光明背着手从椅子上站起来，“给你们一天的时间考虑，自己做的事到底对不对。于啸回去好好上课。韩枫带唐兴去楼下医务室，把伤处理好。还有，你们两个考虑好了写1500字的检讨。唐兴明天把你家长叫过来，我们沟通沟通。”

　　出了办公室的门，韩枫掏出五张一百块，甩在唐兴脸上，带他去楼下医务室，想得美。

　　至于请了家长之后的唐兴如何，韩枫并不关心也不想去关心。交上检讨书后，一切如旧。

　　只是唐兴遇到韩枫于啸两个人都绕着他们走，生怕面对面碰上。即使在一个班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也能感觉出他刻意躲着。

　　就在韩枫以为他不会再作天作地作死的时候，他做出了更过分的事。

　　这段时间韩枫一直在给于啸的数学做辅导，当时两个人在韩枫家里刷题。休息的空档，于啸攥着手机小声嘀咕，“我受够了。”

　　韩枫一头雾水地等他继续说，结果于啸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

　　“干什么去？这张卷子你刚做了一道题。”而且还做错了，韩枫忍住没说。

　　“突然有点事。”两句话的功夫，于啸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两步迈出去头都不回，着急程度可见一斑。

　　“回来。”什么事这么突然，还急吼吼地要走，韩枫喊住于啸，“出什么事了？”

　　他犹豫韩枫就等他犹豫完，不说别想走。哪能想到于啸折返，猛地飞扑抱住韩枫，声音极低，“我的照片…唐兴拍到了我穿裙子的照片，不管我怎么做、怎么求他他都不肯删，刚刚发到班级群和校友群里了。他说让我现在去找他，不去找他他就把照片给我妈看，把照片打印出来贴在我家门口…我没有办法，韩枫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唐兴。典型的不见棺材不落泪。韩枫冷静思考对策，首要的大概确实是去找他面谈，“走吧，一起去。”

　　去之前于啸还是要回家一趟，说是先把书本作业放回家。在他回来之前，韩枫在身上备了一把水果刀，塑料外壳包裹住的锋利刀身，不长不短9厘米。

　　不为主动伤人，防身用。

　　见面地点定在一处废弃的饮料制作工厂，正门封闭得很严，但没有人看管。两个人循着唐兴指引的路线，从坏掉的小门进入。

　　工厂内部还留有坏掉的大型机器，机器上锈迹斑斑，水泥墙壁也满是蛛网灰尘。两个人踩在不平整的地上，静静等待某个人或是一群人的出现。

　　果不其然，以韩枫对唐兴所知不多的了解，他绝不可能一个人找于啸出来，找他也一定没好事。

　　乌乌泱泱一群人，脸熟的、陌生的、不像是学生的，穿什么衣服的人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