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尖》齐齐七莫七

12、日常

　　“谢谢。”韩枫发自内心地感谢，整理好情绪，“有时候我会胡思乱想，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是不是吓到你了。”

　　于啸伏在韩枫胸口摇头，细软的头发蹭着身上的衣服。他面朝另一边，韩枫看不见他的表情，听到他说，“不会，很开心你愿意敞开心扉和我聊关于你的事，我也有在为你的难过而难过。”

　　得到理解是让韩枫很感动的事。心头一暖，韩枫慢慢抬起手臂，搭上了于啸的肩膀，轻轻拍动。

　　叹了口气，于啸半开玩笑似地说，“而且我觉得，你家里的条件很不错，生活富足不就好了，复杂的感情什么的，不要再去想它了。”

　　韩枫不同意他的说法，眸光深深地注视着趴在胸口的人，他想了想说：“我做不到。人在拥有一些之后就会想要更多，我想要爱，想要很多很多爱，从小到大都是，可我从没得到过。”

　　听完韩枫的真心话，于啸在彼此无言的间隙抬起头，嘴唇开开合合一直犹豫着想说点什么的样子。

　　“我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你也可以选择不回答我。”

　　韩枫屈膝坐了起来，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的他点头，“你问吧。”

　　“你想要的爱，我能给你吗？”

　　“……”

　　按照韩枫的意思来讲，他说的爱是这世上的成千上万种爱，任何被爱的可能他都难以拒绝。

　　可是于啸口中的爱，是哪一种？

　　虽然有时候于啸对韩枫的举止有些亲密，甚至称得上依赖的程度，但韩枫没有向感情或是爱这个层面上考虑过，毕竟他们已经在慢慢熟悉了，抱就抱搂就搂，韩枫想大概他喜欢这样。

　　但是，爱，男生和男生之间的爱？不对不对，这太奇怪了，难道是自己对于爱的理解有问题，于啸说的爱又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整个人有点混乱，韩枫满脑子问号。表现出来的样子就是：坐得笔直一言不发地愣住了。

　　韩枫半天没反应，于啸表情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还在勉强笑着，“什么都不说我就算你保留意见了哦，不用回答我了。”

　　“说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吧，我……我当自己是女生。你没有听错，是女生，女孩子。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我幻象自己蓄起长发穿着喜欢的漂亮衣服的模样。在我心里，那样的我才是真正的我。现在的身体、现在的性别，我都不喜欢。所以，你大概也能够明白他们为什么总是说我娘了吧。可是难道就因为这个我就有错了吗？我没错，错的是他们的浅薄无知和满腔恶意。”

　　半蹲在地上的于啸表情倔强，吐露出心迹对他来说需要多大的勇气韩枫想象不到，可一想到这件事如果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因此而承受不堪的谩骂和冷眼，那还真是痛苦。韩枫的内心百感交集。

　　“是的，你没有错。内心住着女孩子的你，有着他们都不具备的正直勇敢。人品教养无关性别。你就做你自己，没有错。”

　　于啸仰视人时的眼睛明亮清澈，热泪盈眶是别样的美，他哽咽着扑到韩枫怀里，“像你这么…好的人，我怕是没有运气…再遇到第二个了。韩枫，我要一直一直跟着你。”

　　“好。”韩枫闷声点头，答应下来。右手手掌轻抚于啸的后背，捋顺他的呼吸，免于哭得难受。

　　抽泣声渐渐小了，弱了下来，似乎是才发现自己跨坐在韩枫半条腿上的“糟糕”姿势，于啸连忙松开手跳到地上，眼神飘忽，面皮泛红。

　　已经习惯的韩枫反倒没觉得这有什么，看到于啸心情好多了，站起身摸摸他的头，没说话，趿拉着拖鞋去给菠萝倒狗粮了。

　　刀和砧板碰撞发出的声音很有节奏，人在厨房切水果，于啸的嘴也不闲着，“韩枫，你还没和我说你都爱吃什么呢，说说看。”

　　“菠萝，”两个字刚出口，人和狗同时给出了反应，菠萝在客厅里转着圈跑，韩枫继续说，“和菠萝味的所有。”

　　“我记住了，以后变着花样给你做。哈哈。”

　　难得的是闭着眼睛倚靠在沙发上也没有太多杂念，这种氛围让韩枫感到舒适，唇角浮起一抹微笑，他在心里道了一声感谢。

　　于啸把切好的水果丁分类码在盘子里，“哦，对了，我看你平时在家所有窗帘都拉着，你家里的窗帘还很厚，质量倒是不错。呃，大白天见不到阳光，不会觉得又黑又闷吗？要不…”

　　“我习惯了。”认真听的话，大概能从韩枫出声打断于啸的语气里听出几分不悦，养成的习惯不喜欢被指摘干涉，这个人说变脸就变脸。

　　“这样啊，”于啸识趣地岔开了话题，“其实也没关系啦。哪里感觉不舒服你自己会调整，对吧？”

　　“嗯。”韩枫点头，表示肯定。

　　忙碌了半个多小时，于师傅精心制作的水果披萨美美出炉了，菠萝块和苹果丁均匀地点缀在撒满芝士的披萨上，除了披萨饼是在外面买的，其他都是纯手工制作，于啸的手艺绝对没得挑。

　　只是，晚饭都吃过了，熬到了十点钟的夜宵，韩枫实在没什么胃口，奈何于啸期待的眼神过于炙热，韩枫的拒绝没能说出口。

　　他拿起切好的一块，托在手里放入口中，芝士烤得火候正好，咬下一口直接拉丝，菠萝的酸味他永远吃不腻。

　　“怎么样、怎么样？”

　　嘴里嚼着东西，韩枫竖起右手大拇指。

　　紧张期待着的于啸乐开了花。结果喂给菠萝一块，坐回来刚尝了一口，他就皱着眉嫌弃了起来，“苹果好像没弄好，咬着怎么不脆。感觉是块儿切小了。下次得注意着点。”

　　口感很好啊，韩枫觉得还不错。把自己那一份全部吃完的菠萝也觉得很不错，甚至还想再来点。

　　两人一狗吃剩一半，于啸收拾起来在厨房放好，嘱咐韩枫明天找时间热一下吃掉，放久了不好吃。临出门前，于啸还在嘱咐这嘱咐那，生怕韩枫一个人在家活不明白。

　　手都摸到门把手了，于啸突然回头，“手机呢，放哪里了？”

　　韩枫摸着后脑勺想，不大确定地说，“卧室吧，和耳机放在一起。”

　　“行，那我回去了。”

　　门刚打开，夜空中一道闪电横向劈过，枝杈分散，接着发出轰隆隆的巨响，白光闪过映出两个人的轮廓，韩枫镇定地收回向外看的视线，镇定地看着于啸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菠萝迈着小短腿从两个人脚下窜出去又窜了进来，速度比于啸还快。好在身上没淋到太多，湿了个脚底和耳朵，不然韩枫还得给它洗澡。

　　人家挺着胸口甩甩毛，又大摇大摆地跑进去了。

　　于啸的手臂紧紧地环着韩枫的腰身，就差没把肉贴在一起，他颤颤巍巍地开口，“打…打雷了。”

　　何止，雨都下了好一会儿。房子的隔音效果太好让两个人都没有发觉。

　　“嗯，”心想着可能他怕打雷，韩枫轻拍着于啸的脊背安抚他，“带把伞，注意安全。”

　　门扇半敞，于啸抱着韩枫不松手，吭哧了半天，“韩枫…”

　　外面下着雨，凉气透过门口渗进来，韩枫觉得有点冷，但还是站得笔直让他抱着，低头垂眸，看不到脸就看着于啸头顶的发旋，“怎么了？”

　　“我害怕，我特别怕下雨天。我能不能打电话告诉我妈我今天不回去了，就…就睡在这里了，她知道我们住的很近，她知道的。我告诉她一声就行了。”

　　于啸来了很多次了，但是从没在这里过过夜，估摸着于啸的意思是想在这里留宿，韩枫想了想，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是多一个人、分一个房间的事。

　　伸手把门关紧，淅淅沥沥的雨声瞬间被隔绝在外。

　　乍一静下来，两只耳朵竟然有点不适应。脱离于啸的怀抱，韩枫转身准备去给他找房间。虽然意识清晰，但感觉自己的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你先给阿姨打电话，商量好。我去给你找个房间。”

　　“嗯嗯嗯，我马上打。”高兴极了，于啸点头如捣蒜，眼神中闪烁着雀跃的光芒，欢天喜地地掏出手机。

　　楼上楼下用作休息的房间各有五个，大小不一，韩枫住在楼上的阴面，房间算这几个里面的中等大小。

　　秉着待客之道，韩枫把于啸领到楼上阳面最大的房间，“这里是楼上的主间卧室，当客房用。我平时不进来，也没人住过，里面准备的东西应该还算齐全。不嫌弃的话，睡衣你穿我的。卫生间在你隔壁，可以洗澡。有什么需要就来找我。”

　　于啸犹犹豫豫的好像要说点什么，最后摸摸脑袋点了个头，“给你添麻烦了。”

　　这点小事算不上麻烦，韩枫心说。

　　“没事，早点休息。”

　　从楼下跑上来的菠萝过来撒欢凑热闹，狗耳朵上的湿毛粘在一起，皮肉本来的粉红色都露出来了，韩枫略感嫌弃，把它拎起来带去洗了洗。

　　原以为这个晚上会和以往的每一个夜晚一样平静度过，哪知道半夜突然有人敲卧室门。

　　刚开始韩枫以为自己在做梦，然而敲门声虽小但颇有种今天晚上要是看不到他就誓不罢休的架势，被吵醒的韩枫整个人都不好了。

　　韩枫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门，穿着极不合身的睡衣的于啸站在门口。

　　“凌晨两点。你要干嘛？”如果情绪能具象化，那么此刻韩枫的脸上一定写着不耐烦这三个大字。

　　“我…我们一起睡行吗？”

　　感到疑惑不足以形容韩枫的情绪转变，他努力睁大自己的眼睛，确认自己不是幻听没在梦游，“啊？”

　　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