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事故》江北撷桑

3、小冤家你干嘛

　　林西抬了抬胳膊，很随意的把自己往左一摊，整个人平躺在床上形成一个“大”字。

　　窗外已然天光大亮，甚至有点黄昏的意思。

　　林晖早就走了。距离期末考没几天了，学校里事情也多，开会，校考，报告，甚至是穿插着几次升旗仪式，外加不要早恋的训话。林晖又是年级主任，又是班主任，管着整个级部的大小事务，一直忙得没边，也没时间管着林西。

　　好在是自己儿子已经平安度过了中考，除了考试成绩不大让他满意之外也没有别的。林西这孩子又向来让他省心，所以就简简单单叮嘱一句记得吃饭，平时检查一下学习情况，其他的事情就不再管了。

　　至于真的有没有吃饭，其实只有林西一个人清楚。他只会几道简单的，要是心情好了就白水煮方便面，懒得动弹就干脆省了。反正林晖连饭都在学校吃，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么一段时间下来，整个人消瘦好多。那天江北在商场推着他上称，结果吓了两个人一跳：

　　一个月过去他掉了十二斤。

　　从那以后，他每天晚上就被江北等人轮流揪出去吃饭。

　　林西从梦里回了回神，伸出手去捞床头的手机。

　　手机掉得挺深的，他摸摸索索，好半天才够到，拿过来一看，时间上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中午饭就免了。林西揉揉太阳穴，撑起身子来坐在床上，有点发懵。

　　手机震了震。

　　林西伸长手，有点费力地够过来，拿起来一看，不自觉挑了挑眉。

　　江北:你起了吧？

　　江北:起了不如出来玩？

　　江北:【图片】

　　他点开。图片上是个大眼睛的短发姑娘，左脸上噙着个淡淡的酒窝，手指对着镜头比剪刀手，镜头的主视角是后边乱糟糟的一团人群。

　　他皱起脸，看了好久也没有看出这是哪里:

　　这是哪里？

　　江北的回复速度向来以秒计算，很快手机就传来了一长串回复。

　　江北:购物中心。

　　江北:不会吧这里有庙会您老人家都不知道吗您老2g吗？

　　江北: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他看着不断弹出的消息，嫌弃地撇撇嘴。

　　他正打算打开免打扰，江北却突然不说话了。

　　他打个哈欠，站起身，放下手机，随手捞起一件t恤，慢悠悠往身上套。

　　林西捶捶睡酸了的后腰，端着杯子光脚走到客厅倒了杯凉水，眯起眼盯着地板上的光影，缓缓抿了一口。

　　估摸着过了有一会儿，他打开手机，点开社交软件，却没有如预料一般接到江北的消息轰炸。

　　没说话？林西皱了皱眉头，有点不解。

　　他伸出手指，来回伸直又掰弯，咬着嘴唇。

　　正准备打字问问情况，手机却“嗡”地震动了一下。

　　他一惊，险些没拿住手机。林西两只手紧紧握住手机，点开提醒。

　　果然是江北。

　　他点开对话框，边看边往卫生间走。

　　江北:穿完了吧磨磨唧唧的。

　　江北:真是服了你了林大小姐。

　　江北:妈妈就在购物中心的东入口等你，穿好水晶鞋坐着马车请务必在十二点之前赶到o，茜茜公主。

　　林西似笑非笑，把手机放在洗漱台上。他拧开水龙头伸出手捧了把水，泼在脸上。随手捞了条干净的毛巾慢慢把水渍擦干，他才重新端起手机，点开和江北的对话框。

　　林西清了清嗓子，微笑着点开语音，用一口正太音字正腔圆、声情并茂道:

　　“拆了安在我家的监控，你这个变态傻逼。”

　　然后按灭了屏幕，也不管对面那人回没回，套上外套蹬上鞋，站在门前。

　　他犹豫了两下，点开通讯录，拨出那串号码。

　　电话很快拨通了。

　　“喂？”对面的语气平平淡淡，听不出有一丝情绪。

　　“爸。”他咽了咽口水，感觉嗓子眼干涩发紧。

　　“嗯。”对面哼出一个鼻音。

　　“我出去一趟。”他深吸一口气，尽可能让自己听起来理直气壮的。

　　“去吧。”林晖回答的很干脆。

　　“那我——”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耳边的忙音打断。

　　林晖挂的也很干脆。

　　林西习以为常，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回口袋，看着放在门边的拖鞋，突然摇头嗤笑。

　　自作多情。

　　“哥——”简单眼睛一亮，一眼看到了马路对面的少年，笑着朝他大方地挥手。

　　“小单!”简祁年也挥挥手作为回应，脸上噙着微笑，快步穿过马路走过来。

　　简单把自家哥哥上下仔细打量一遍，心里暗暗点头：

　　不愧是他哥哥,帅！

　　简单目光转到简祁年干干净净的领口停住了。简祈年的平安扣是奶奶给的，他平时宝贝得紧，从不离身。简单心里疑惑，皱起眉头，发问：

　　“哎，你平安扣呢？”

　　“碎了。”简祈年淡淡地概括，似乎不想多讲。

　　“碎了!？”简单夸张地喊了一声。“怎么碎——”

　　“这是？”简祁年连忙打断了简单，将话题转向别处。简单从小嘴碎，这要是让他说起来可不得没完了。

　　简祁年偏了偏头，将话头转向旁边站着的一男两女。

　　想必这两个女孩中的一个，就是他这个弟弟拉下脸皮求着他无论如何也要来的原因。

　　“啊，是我同学。”略比他稚气的少年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始热热闹闹地依次向自己的大哥介绍起朋友。比起简祁年，简单确实就真的很简单。简单是他弟弟，有什么事他必须替他担着，他是长子，长子为表。所以只有简单可以犯错，可以叛逆，可以想如何如何，甚至是想要有个女朋友，都可以让哥哥来帮他追。

　　他一一点头示好，最后轻轻拍了拍他许久不见的弟弟的肩膀。简单和他虽是兄弟，但并不像。比起他，简单的样貌更像只稚气柔嫩的小绵羊，对于女生来说，第一感觉就是很适合当弟弟，但缺点就在于太适合当成弟弟。

　　简祁年和简单曾在同一所初中。简祁年长他一岁，大他一届。本来简单也算是一个小小的风云人物，只是奈何他有个“别人家品学兼优样貌出众温柔谦和”的好哥哥，自己身上的光和刺就这么全被硬生生盖过去了。

　　简祁年有时候觉得，其实自己好像有那么一点点讨厌简单。

　　“这个男孩是刘畅，女孩短发的叫张乔乔，马尾的叫郭雅。”简单趴在他耳边悄声道。

　　简祁年挂着一副假笑，依次扫量着三人。

　　“这是我哥。”简单笑嘻嘻地对一男两女介绍。

　　张乔乔半低着头偷偷看他，一不小心和他对上眼，瞬间脸就红了。她悄悄扯了扯旁边绑马尾的女孩，低声咬起耳朵。

　　简祁年微微一笑，并不作声。小女孩的心思，太好猜了。简单拿胳膊戳戳他，用下巴一指:

　　“就是那个绑马尾，我喜欢她。哥，要不是我说你来，她俩怎么也不会出来的。哥，等会儿你帮帮我。”

　　“怎么帮？”他漫不经心地听着。

　　“我说干什么你附议就行了，别太出彩，衬托我一下。”

　　“我一个人？”简祁年挑了挑眉头。

　　“那不是还有一个兄弟嘛。”

　　“行。”

　　简祁年这边和简单咬耳朵，那边不经意地用眼扫了扫两个女孩。不知是不是他看错了，总感觉自从他和简单开始有交流之后，那个郭雅的眼睛就一直死死黏在他身上，眼里似乎还闪着光。

　　“那，”方才一直默默不吭声的刘畅终于出声了。“我们先去干什么？”

　　“去玩吧，我现在还不饿。”张乔乔扯着郭雅的一只胳膊。

　　“那我们去打枪？”简单四处望了望，捡了处人少的地方，指着。

　　“学长觉得呢？”张乔乔突然红了脸，有点结巴地转过来看着他，眼睛发亮。

　　简单咳了咳。

　　“我都行。”简祁年会意，朝着女孩客套地微微一笑，随着简单的动作点头。

　　张乔乔脸更红了。郭雅盯着他，又看看一脸满意的简单，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随后似乎有所领悟，有点激动地一脸恍然大悟。

　　“那就打枪吧。”简单点点头，随后领头带着众人往打枪的摊点前走，一路大步流星，走路生风。

　　现在时候还早，还没有几个人，就算是打枪这样比较热门的摊点前面也没有几个人。五个人走到的时候只有两个人站在摊前。

　　天已经开始发暗了，简祁年跟着站到摊前，正靠着先来的两个人。

　　他旁边的那人正忙着瞄准，对面墙上的气球看上去已经稀稀落落了。天色太暗，他只能模模糊糊认出旁边的是个英挺的少年，比他矮了一头，有点单薄的样子。旁边的女孩应该是同行的，波波头，小小的，抱着大概是打枪赢来的玩偶站在旁边看。

　　“不好意思让一让!”贩卖金鱼的流动摊贩推着小车从夹道中间穿过，大声高叫着开路。简祁年躲闪不及，不小心碰了身边的少年一下。

　　“砰!”子弹直接偏离航线，弹到作为背景板的红布上。

　　“啧。”少年咋舌，转过脸来，准备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对不起，”他摆出一副歉意的假笑，微微鞠躬道歉，抬眼看向那人。

　　庙会上开始掌灯了，打枪的摊点正巧在一个极明亮的路口，他正好可以瞧见少年完整的样子。

　　少年正抬了头用澄澈的眸子看他。简祁年皱起眉头，仔细扫量起少年:白得近乎单薄，微微有点自然卷的妹妹头，头上散乱地绑了个小揪揪，圆乎乎的狗狗眼，大双眼皮，下巴上长了颗痣，面相偏向兔脸，圆润柔和，整个人却淡漠得让人不适——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