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缘》夏歇

2、第 2 章

　　之后的半年，我们就像所有普通闺蜜一样，平时打打闹闹，周末逛街吃饭，偶尔给我开开数学小灶。
　　直到她高三，因为学习紧张，她打算住校了，这样会方便很多。
　　我自然是举双手赞成了，本来我们就不在同一年级，教室都是在两个楼里的，她晚上还老是要回家去，感觉相处时间太少了，她住校了我们就可以每天晚上见面了，真好。
　　几乎一进入高三，学姐们就开始了连续的挑灯夜战，连带着我也紧张起来。
　　每天和她们一起学习，那段时间成绩提高了不少。
　　睡觉的时候我们头对头，时常共享一副耳机，我对音乐没什么感悟，她喜欢的歌我都爱听。
　　很快就立了秋，然后入冬，开始下第一场雪，天气很冷了。
　　我们学校的供暖一向很差，那个冬天又格外冷，晚上睡觉的时候常常被冻得蜷成一团。
　　寝室里两个关系好的学姐很有办法，跑到一个人床上睡觉，这样两个人一被窝，就可以盖两床被子，美其名曰相互取暖。
　　宿管在这个冬天也格外宽容，因为真的太冷了，又加上是高三年级，好像默许了这种取暖方式。
　　我们两个也很冷，但是也从没想过要睡到一起，就都自己干挺着，把校服铺到被子上，希望能暖和点。
　　在这样的天气里，最不希望来的例假还是如期而至。
　　我是那种每次的第一天都会疼得死去活来的，很不巧，我夜里被疼醒，起床去了洗手间发现它来了，整理了一下继续回到冰冷的被窝辗转反侧。
　　大家都睡下了，我也尽量没有翻来覆去影响大家休息。
　　但是真的很疼，感觉自己的喘气声都变的粗重了，被窝里又冷，心里委委屈屈的。
　　我疼得迷迷糊糊，隐约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心想着可能是哪个学姐起夜吧。
　　毫无防备的，身后的被子被掀开，一个温暖的身体钻进来，是她。
　　她从背后环住我，把手放在我的小腹上帮我暖肚子，她的身上也特别暖，贴着很舒服。
　　我们两个都没有讲话，她的出现让我心安，而且因为被窝里暖和起来，肚子也没那么难受了，我在她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自习上到一半，前排传过来几个暖贴给我，说是刚刚门口有人让递给我的。
　　不用想也知道，是她。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像个小孩一样跑到二食堂，从口袋里掏出个水煮蛋给我，说三食堂加餐，拿过来给特殊时期的我补补身子。
　　搞得我哭笑不得，又拒绝不了她，因为她直接坐到我旁边剥开递到我嘴边。
　　她一定要喂我，拗不过她，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然后把鸡蛋接过来催促她快回三食堂吃饭。
　　她伸出两根手指抓了我盘子里一根油豆角吃，留下一句“对学姐一点也不友好”就跑走了，像个傻子。
　　那时候的她，时而温柔恬静，时而活泼欢脱。像每个青春正当好的姑娘一样，一颦一笑都是美的，以“心上人”的名义潜入少年的梦里，一扰就是好多年。
　　那之后我们两个就跑到一张床上去睡觉了，晚上也会在被窝里偷偷聊天，她惯是让我睡在里面的，然后我就被她和墙夹着，满满的安全感。
　　夜聊的时候，我说周末想和她一起去吃烤肉。
　　她说不行，已经约好了要和发小去看电影的。
　　我听到这话，是有些不高兴的，我们还从没一起看过电影呢。
　　女孩子都是复杂的动物，一定要抢占闺蜜身边那个所谓“最重要”的位置才行。
　　我本来是面对她侧躺的，听了这话，我就翻了个身转过去了，看着墙壁。
　　片刻后我听到她叹了口气，随即感到一个重量压下来，原是她支起半边身子探过来了，她的头发垂到我的锁骨上，嘴巴里呼出的热气打在我的耳朵上，我听到她好听的压低的声音透过她的唇与我耳朵之间那层薄薄的空气传来：“你别不高兴，她是朋友，你是女朋友。”
　　我一瞬间羞红了脸，问她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转过脸去，刚好与她对视，她的眸子熠熠生辉，而我们的距离，刚好可以呼吸缠绕。
　　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盯着她看，她突然闭眼凑过来，亲了我嘴巴一下。
　　那一瞬间我的脑海奔腾翻涌，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而她，淡定的躺回去，伸手把我捞在了怀里，闭眼装睡。
　　我浑身僵硬，好似有很多话要问，又不知如何说。
　　我在她怀里第一次失去了安全感，满满的惶惶不安，一动不敢动，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也不知道怎样睡着的。
　　第二天，我刻意回避了她，那时我亦是十几岁的年纪，连恋爱也没有谈过的懵懂，干净的像一张白纸。
　　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乱了我不甚成熟的思维。我难道，和一个女孩相互喜欢了吗？
　　晚上我拒绝和她一起睡觉，自己一个人睡突然有点觉得空落落的，但我真的不懂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想不明白，她也不解释清楚。
　　那段时间我们明显疏远了，她开始像初见时一样清冷，晚上学习的时候带着耳机，台灯的光从她斜上方打下来，给我一个模糊的轮廓，影影绰绰，淡漠而疏离。
　　但我的忐忑纠结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某些人周末居然跑到我家里去了。
　　而我妈这个没出息的妇女居然很开心，还要给她炸带鱼吃。
　　很想问问她到底知不知道她的女儿就要被这个坏家伙拐跑了？
　　家里的暖气给的很足，屋子里很热，是要穿t恤的，她来的时候，我正趴在床上看漫画书，敖幼祥的《乌龙院》，我追了好多年。
　　我是听到她来了的，听到她和我妈妈的对话，我妈还在说，我怎么不跟她提前说易轩要来，好提前把好吃的准备起来。
　　她说是她路过这里，想阿姨做的饭了，更想阿姨，就神使鬼差跑上来了。
　　然后就是我妈心花怒放的笑声。
　　听到这些话，我在卧室里嘴巴要撇到耳根了，下流、混蛋、无耻、满嘴跑火车呸～
　　她进到我屋里的时候，我把书盖在脸上装睡。
　　她走过来爬上我的床，坐在我旁边，把我脸上的书拿了下来，我依然闭着眼没动。
　　我听到她凑近说，那我要吻睡美人了？
　　我猛的睁开眼，一张欠揍的无耻的脸放大在我眼前。
　　我推开她，刚想训斥，她突然不知从哪儿掏出个牛皮纸袋：喏～我家对面那家，你最爱吃的月亮糕。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我是揣在羽绒服里面一路过来的。
　　我说，啧啧～刚刚不知道谁和我妈说是路过的。
　　她没接话，只是咧嘴笑得像个傻子，又把袋子又往我面前递了递。
　　月亮糕真好吃啊，软软糯糯的，入口即化。
　　因着是粘着白糖吃，我的嘴巴上就沾了圈糖粒，她突然凑过来伸手帮我擦，我吓一跳猛一抬头，刚好撞进她的瞳孔，那里映出惊慌失措的我的脸。
　　我们就那样互相看着对方，我们离得那样近，冬日里的阳光透过窗户撒在她脸上，我能看到她挺翘的鼻子，盈盈带笑的桃花眼，有点点红的月牙样的小耳唇，还有脸上可爱的小绒毛，太可口了，我大脑不受控制，嘬了她一口。
　　她愣了一下，立马加深了笑意，欺上身来吻我。
　　我们真正意义上的初吻，就是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冬日上午，在我的卧室里。
　　门外是我妈鼓弄锅碗瓢盆叮叮咣咣的声音，我们十指相扣，内心惴惴不安，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的，慢慢的，交换呼吸。
　　从那以后，我想，她是我的了。
　　但我们并没有说过爱，也没有说过喜欢，就是以这样不清不楚，对，不清不楚的关系，相处着，每天以朋友的身份做着恋人的事情。
　　直到，迎来了她的高考。
　　她一贯成绩很好，高考也平稳发挥。
　　成绩下来那天，她很开心的跑来找我。
　　说她可以去她一直想去的学校了，问我开心吗，我说开心。
　　我真的很为她开心，十年寒窗苦，她终于熬出头了。
　　她卧着我的手，满怀期待：“你会来吗？”
　　我迎向她让人躲无可躲的眼神：“我可能考不上你的学校，但我会尽我所能跟你走。”
　　那个暑假之后，我就要步入高三，所以早早的开学了。
　　她和学姐们一起毕业旅行，拍了好多照片给我。
　　明眸皓齿，特别美。
　　回来的那天，她跑到学校看我，她晒黑了一点，拥抱我，满身阳光的味道。
　　塞来一大堆特产，眉飞色舞的给我讲旅行见闻，说她看过的景色，遇到的行人。
　　晚饭时间是一个小时，我陪她在校门口坐了一个小时。
　　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亲密的话，没有说想我。
　　我真的想告诉她，我不想要特产，不想要知道她认识了谁，见识到了什么风光，我只想让她想我，在眼见这些东西的时候心里是我。像我想她一样想我。
　　那时候不懂爱，还是耳听爱情的年纪。
　　我不明白她的种种表达都是在诠释爱我，我以为爱我，是要用嘴巴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