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霜遗剑曲》水壬

6、第6章：比箭（1）

　　男孩并未离去，一步步挪进亭中，见少女并无反应，在石桌边坐下，似想说话，又怕惹恼了她。

　　少女眺望远处，静坐了一会，身旁有人，终究没了睡意，便偏头看向他，心中忽然微微一动，道“你方才要和我比射箭？”

　　男孩听她主动提起，眼睛立即一亮，连连点头。

　　少女微微一笑，似有不屑，道“你一个孩子，我和你较劲有什么意思？”

　　席天颖一急，忙道“我射术很好的。”

　　少女道“那又如何？我赢了是胜之不武，败了则更丢脸，干什么要自讨没趣？”

　　席天颖眼睛滴溜溜转着，道“比箭切磋而已，哪有什么胜负之说？”

　　“那就更加没意思了。”少女摆了摆手，失去兴致，转头看向湖面。

　　席天颖急忙道“那你说怎么办？”

　　少女回头一笑，道“若带些彩头，倒不是不可以。”

　　“好！”男孩立即同意，也不问彩头是什么，目光熠熠，竟十分自信。

　　少女嘴角一抿，一缕青丝在指间绕着，笑道“三天内，输的人要听赢的人吩咐，能做到么？”

　　“好！”男孩立声应下，未有丝毫犹豫。

　　少女皱眉，道“你应的如此之快，谁知你输了，会不会玩赖。”

　　“当然不会！”男孩拍着胸脯，昂声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

　　“行了行了……”

　　少女挥手，皱眉道“忘了自己方才什么模样了，胡吹大气！”

　　男孩脸上一红，徒自道“我爹……我自然惧怕几分，但别人么……哼！”

　　少女听他冷哼，显是不服，不屑道““所以你仗着在自己家中，来欺辱我这样的弱女子么？”

　　“你……”男孩脸上再次一红，强辩道“你武功那么高，可不是弱女子。”

　　“但我初来你家，未曾得罪与你，不过在凉亭中睡了一会，你为何来要刁难于我？这难道不是仗势欺人么？”

　　男孩脸色通红，再说不出话。

　　“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少女皱眉，见他脸色通红，显然有些羞愧，才未再说下去。

　　剑园侧便是练武场，江湖世家，练武场自是极大，足数百步。

　　炎炎灼日，依旧有几人在练武，听说二公子要与人比箭，都腾开地方，围观起来。

　　“那少女是谁？好生漂亮……”

　　“听说是塞外云泽人，专为贺寿而来。”

　　“久闻塞外人善骑射，今天正好见识一下。”

　　“不知他们怎么比上了？”

　　“想是二公子听闻塞外人擅长骑射，因此邀她切磋一番。”

　　“不过，就算是云泽人，单以箭术而论，恐怕也不是二公子的对手。”

　　“也是，看那少女弱不禁风的样子，可不像弓马娴熟的云泽人，我想她若知晓二公子的箭术，恐怕就不会和他比试了……”

　　旁观者纷纷议论，男孩听得，脸上更见神气。

　　少女却是皱了皱眉。

　　这些旁观人俱是侠剑山庄的护卫，称赞不免夹藏吹捧，但她看得出，他们神态钦佩，至少有七八分出自真心。

　　她的资质较常人还颇有不如，学武又迟，因此只精修剑法，箭术一道，并不擅长，本是欺男孩年幼，但听众人之意，这飞扬跋扈的小子竟似箭术不凡，少女不禁没了底气。

　　“这里既是我家，我应尽地主之谊，比法就由你来决定吧！”男孩意气风发，甚是豪爽，见得自信。

　　少女眸光一转，轻轻咬唇，笑道“还是你来吧，用不着故作大方，免得到时输了，又说我欺你年少，再玩起赖来。”

　　“只要是使用弓箭的，怎么比都可以，我若输了只怪技不如人，绝不怨你！”男孩淡淡道，此时此刻，竟颇有几分气度。

　　“当真？”

　　少女轻笑，显是不信。

　　“当真！”

　　“男子汉大丈夫，既说定了，可不能反悔。”少女有意无意用男子汉大丈夫挤兑他。

　　“当然！”男孩脸上一红，旋即铿锵应声，果然是信心十足。

　　少女眸光狡黠一转，笑道“我们就比……谁射的远！”

　　“射的远？”

　　男孩一愣，脸上得意凝滞，叫了起来：“你内功比我深，开弓肯定比我厉害，这不是欺负人么？”

　　周围旁观者俱神色奇怪，有些哭笑不得，箭术，从来都是比射速、准头，倒从未听这等比法，的确是有欺人之嫌了。

　　“照你如此说法，我本不该和你比，否则别人怎么都会说我以大欺小。”

　　少女轻笑着，道“再者是你说的，比法由我来决定，你若只敢以己之长，攻人之短，又何尝不是欺负人？男子汉大丈夫，呵……”

　　男孩愣住，少女的做法显见欺人，但她说的偏有几分道理，令他难以反驳，再被她这么承上启下般一挤兑，登时没了话。

　　“但……怎么比？总不成乱射。”

　　“咱们远距离射靶，脱靶便是输了。”

　　“那……那准头呢？”

　　少女一笑，摇头道“上靶即可。”

　　男孩瞪眼，气道“这……这哪里是比箭术？根本就是比气力嘛！”

　　少女淡淡道“是你说的只要使用弓箭，输了绝不怨人，如今还没比呢，就开始玩赖了么？”

　　“好！比就比！”

　　男孩咬牙，忽道“但一石强弓我拉不开，使用特制的小型弓箭，这总可以吧？”

　　“自然可以。”

　　男孩嘴角忽然闪过一丝得意，大声道“拿我弓箭来！”

　　一张金色小弓和箭囊被人拿来。

　　金色小弓极豪华，弓身缠绕金丝增加韧性，弓背镶有韧钢，弦色银白，华贵精致，分明是名家特制。

　　此弓显然会令他占不少便宜。

　　少女微微后悔，早知便以公平为由，拒绝他的要求。

　　“嘿嘿……虽说塞外人向善骑射，但一石弓的射程，未必比得过公子手中配套的银弦轻羽。”

　　“不错，毕竟那可是羿家所制的宝弓。”

　　少女走近弓架，本欲拿起一石弓，听众人之言，纤手微微一顿，转而拿起了二石弓。

　　“二石弓？”

　　“她竟选用二石弓？”

　　众人惊讶起来，普通的二石弓，需双臂有两百四十斤以上的开合之力方能开弓。

　　侠剑山庄所备之弓，乃羿家所制。

　　羿家之弓，张劲极强，一石弓已非常人能开，二石弓，两百四十斤开合臂力也不过能引动弓弦而已。

　　这少女四肢纤长，腰身修细，这般身材虽是修美之极，但她筋骨体质，也必纤弱于常人，实非练武之材。

　　他们这些五大三粗的爷们，也不过能引动一石弓而已，她竟欲使羿家的二石弓，可有些自不量力了。

　　不过少女美极，旁观众人倒并未嘲笑，只是都知这场本就奇怪的比试，怕已当不得真了。

　　“姑娘，侠剑山庄的弓乃是羿家所制，你不妨换成一石弓，或许更好使些。”有人好心提醒着。

　　男孩亦笑道“你还是换了弓，咱们再比，我可不想欺负你。”

　　少女摇头，掂了掂手中牛角弓，道“不必。”

　　“我帮你们移靶。”人群中跑出一人，带着两个箭靶去了远处。

　　她若真能引动两石弓，恐怕……

　　男孩看着少女手中的弓，眼珠一转，道“先放八十步左右。”

　　八十步，近百米，对习武人来说，百米射靶，若要中靶心有些难度，但若只是上靶，以练武人的准头来说，几乎毫无难度。

　　少女微微皱眉，道“太近了。”

　　男孩嬉笑，道“你既不敢比准头，恐怕箭术一般，没准八十步就脱靶了呢？”

　　他说着，忽然拔箭提弓，随手开合，竟是看也未看，便射出一箭。

　　“嗖——”

　　破空声起，箭着靶，正中红心。

　　少女不禁暗惊，百米距离，一箭中红心，箭术已非一般。如他这般，轻描淡写，随手引放，甚至连靶都未看便能命中的，江湖中恐怕没多少人能做得到。

　　“到你了。”男孩得意一笑。

　　少女搭箭引弓，在众人吃惊中，将弓引到多半，瞄准，放箭。

　　她心极好胜，不比则已，既比了，自不能只是上靶，再说席天颖方才竟说什么八十步脱靶，她总不能被一个孩子嘲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