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霜遗剑曲》水壬

4、第4章：夜客

　　侠剑山庄。

　　侠剑山庄并不在池州城中，而是城外，晗山上。

　　江湖中打打杀杀，城中受官府辖制，诸多不便，加之江湖人习惯了无拘无束的游侠生活，探亲访友，昼出夜归乃是常事，住在城中亦不甚方便。

　　第二日，黄昏。

　　晗山上，一座高墙大院前。

　　两男一女，三人牵着四匹极是神俊的塞外大马，走到门前。

　　领头者魁梧高大，走上门前，递出一封书信。

　　“这是席大侠的家书，塞外而来。”

　　“三位请稍候。”守门人一听是家书，不敢耽搁，快步进入。

　　不久，一个身材修长的青衣中年走出，下了台阶，神色温厚，谦和一笑，抱拳道“有劳三位千里奔波，先请入内饮茶。”

　　他知塞外人向来豪放，不喜繁礼，并未过多寒暄，直接请三人入内说话。

　　这就是席禹钟么？神芒内敛，可见修为惊人，但谦和大方，并不傲人，不愧一代名侠，三人心中暗叹。

　　“不敢。”领头之人指着四匹骏马，道“此乃王爷所赠，请席大侠派人查收，咱们身轻无事，喝酒吃肉也轻松几分。”

　　塞外人向来直接，席禹钟自不以为意，目光落在四人带来的马匹身上，赞道“果然是万里挑一的神驹，席禹钟谢过云王贺礼。”

　　派人牵了马，席禹钟做了个请的姿势，道“请。”

　　“还未请教三位高姓大名。”正厅落座，席禹钟问起四人姓名。

　　“在下炎雷。”领头大汉一一介绍过去，道“这两位是风习、见翎。”

　　席禹钟问了些其妹近况，才转头看向三人中的少女，笑道“见翎姑娘绝色丽质，看相貌不似塞外之人。”

　　“她乃是汉人孤儿，被家主收为义女，此次随我们前来，就是想见识一下中原的锦绣山水。”

　　夜。

　　“难道是露了破绽么？”一盏孤灯前，少女皱眉。

　　万化摇头，道“我看了书信，里面只叙了些思念之情，说是派人送来四匹神驹，并未提及送马之人。”

　　“那席禹钟特地问起我，不知是否有意。”

　　秋风道“以你的容貌，引人注目也是正常。”

　　“你向来易容行事，这次却用真容貌……”万化眼神中有些担忧。

　　“秋风不是说那席天凌沉溺女色么？多一手准备总是好的。”

　　“万一……”

　　少女皱眉，这个问题已讨论过数遍，令她有些不耐。

　　“哪那么多万一，咱们解决了事情，两天内侠剑山庄就会被人夷为平地，有谁会认得我？”

　　万化和秋风对视一眼，未再说话。

　　少女看向秋风，疑惑道“你不是说侠剑山庄有三个后天高手么？怎么今日一个都未见。”

　　“据我打探所知，那雷恕似是常年留宿于池州城中，至于其他二人，我一时间未能探知他们的行踪。”

　　少女点头，道“明日唐夏就该到了，到时再说，免得隔墙有耳，被人听去。”

　　“恩。”

　　两人离去，步姮上床，休息。

　　她身有内伤，虽不会影响日常行动，心肺间却隐隐作痛，心虽坚毅，女子之身终究孱弱几分，千里奔波，疲累之极，一着温软大床，顷刻便睡了过去。

　　昏沉间。

　　少女皱了皱眉，感觉似有一只温良的手在抚摸她的脸颊。

　　她轻哼了一声，朦胧中惺忪扫了一眼，猛地惊醒，床前竟真的站了一个人，对方的手还在她颊上。

　　少女的眼眸瞬间清亮起来，欲左手拍床，借力弹起，去戳对方双眼，然而四肢却是僵硬之极，动弹不得，她竟在毫无知觉中给人点了穴道。

　　“好一双清亮的眸子！”对方称赞着，轻声一笑。

　　少女怒极，也惊极。

　　她虽睡得沉重，但万化和秋风的房间便在左右，这也是她敢放心入睡的原因，然而她的房间被人侵入，那两人竟全然不知，眼前此人的武功实在恐怖。

　　“你是何人？”

　　少女喝斥的同时，观察对方。

　　此人很年轻，虽是男子，脸型却极秀美，一双眸子宛若丹凤，既有四分女子的柔媚，又有六分男子的英洒，烛火昏暗中，仓促辨认了一下，少女心中一惊，想起秋风的话。

　　“席天凌，男身女相，极是俊美，武功不详。”

　　男子一笑，美极俊极，看着动弹不得的少女，反问道“那么，你说我是谁？”

　　背着灯光，此人脸部柔和，笑起来竟似比绝色的女子更美出几分。

　　步姮下意识道“你是席天凌？”

　　“哦——”男子玩味一笑，道“塞外之人，竟识得在下？真是荣幸。”

　　他言语中充满了戏谑，却令少女心中一惊，她初次入关，的确不该识得席天凌。

　　“深更半夜，能在侠剑山庄自由出入的，除了席家人，我想不到其他人！”

　　少女冷言相对，但对于这番说话是否能瞒过对方，心中殊无把握。

　　席天凌一笑，道“那么，你又是从哪里听来我的名字？”

　　少女皱眉，道“自然入关之前，义母告诉我的。”

　　“义母……”席天凌看着她，忽然邪邪一笑，扬手掀开了被子。

　　“和衣睡觉？这可不是好习惯。”少女盯着他，眸中不禁露出凌厉的杀机。

　　若非新来此地，颇有不安，因此和衣睡觉，她岂非要被着登徒之子看完么？

　　少女咬牙切齿着，从小到大，她还从未有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的屈辱感，这令她心中既是恼怒，又觉羞辱。

　　她大声道“我乍来此处，睡不习惯，和衣怎么了？”

　　男子却是毫不在意，冷笑道“你如此大声，若是想引起那二人注意，就不用白费力气了，他们被我点了睡穴，至少得睡到明天上午。”

　　少女看着他，脸上逐渐平静下来，冷冷道“你想怎么样？”

　　席天凌嘴角一斜，笑道“侠剑山庄大公子臭名远播，一个沉溺女色的淫贼到了一个绝色女子的房中，你说他想做什么？”

　　步姮冷笑，清亮的眸子露出一丝挑衅，道“我不信你敢！”

　　“好胆色。”

　　席天凌拍手称赞，伸手抓住少女的腰带缓缓拉开，淡淡道“我打赌，你里面穿的绝不是塞外之人的亵衣。”

　　少女脸上终于闪过一丝慌乱，气恼的道“我们千里奔波，自塞外前来送贺，你们席家人就这样对待客吗？”

　　“客？”

　　席天凌冷笑，看着少女眼中掩藏着的慌乱，淡淡道“客有多种，善客贵客，当以上宾待之，但若有贼客、恶客、冒名顶替之客，姑娘，你说在下该如何对待？”

　　席天凌说着，以一根手指缓缓拨开少女的衣裙，露出里面的亵衣，丹凤眼中寒光一闪，仿佛出鞘的寒刀，冷到极致，也凌厉到极致。

　　他缓缓合上少女的衣裙，凑近她耳边，轻声道“礼既送到，不妨离去，姑娘绝世容颜，莫逼在下辣手摧花！”

　　声音虽低，却如经年不化的寒冰般冷彻，令得少女微微一颤。

　　他忽又一笑，如春风扑面般温柔。

　　“深夜打扰，实感愧之，姑娘明日离开，在下必竭诚相送。”

　　他转身出去，合上了门，动作轻柔。

　　少女偏头看着门口，咬牙切齿，脸上充满屈辱，眼中却是寒光一闪，若刀锋……

　　清晨。

　　少女手中拿着一只茶杯，坐在桌前，神色似平静，却带着化不去的冰寒。

　　杯于唇间，似想起什么，少女冰冷的容颜上闪过一丝屈辱，纤眉掀起，贝齿咬紧茶杯，似欲将它嚼碎。

　　瓷质极硬，齿间的痛楚，令她再次竖了竖眉，冷色更甚。

　　敲门声。

　　万化和秋风比席天凌预计的，起得更早。

　　少女横眉，牙关中崩出一个字。

　　“进！”

　　门外，两人一愣，脸色微变。

　　虽只一个字，但他们能感觉到语气中的恼怒，少女性情虽偏执，但行动之中向来自制，极少动怒，一定发生了什么。

　　两人心中猜测犹疑着，推门进入。

　　“对不起……”

　　万化看着少女，愧疚道“我们起得迟……”

　　话未完，一个响亮的耳光已甩在他脸上，令得青年愣住。

　　少女豁然转头，冷眼看向秋风，咬牙道“你可知你的消息多离谱么？”

　　少女声音怒极，却隐隐的，竟似有一丝哽咽。

　　两人再次一愣，心中极度不安，少女性子冷傲，向来坚毅，如这般情形从未有过，令二人手足无措。

　　少女扫了两人一眼，冷冷道“昨天夜里……”她顿了顿，脸上出现羞恼，恨道“我差点被人扒光。”

　　秋风和万化同时色变，惊怒，脸上出现无比阴寒的杀机。

　　“是谁？”两人同时问道。

　　少女恼怒的扫了眼秋风，冷冷道“就是你说的那个沉溺酒色的纨绔子弟！”

　　秋风微微一惊，低下头，未再说话，眼中闪过愧疚，他提前一日来到池州，出现这种情况，显然是他情报的不足。

　　少女冷笑，道“被人点了睡穴犹自不知，说什么起得迟了。”

　　她说着不禁再次动怒，横眉冷哼了一声。

　　两人脸色再次一变，难怪他们向来早起，今日心中藏事，反倒睡过了头。

　　少女怒气宣泄了一些，逐渐冷静下来。

　　两人见她神色逐渐平静下来，心中微松，秋风道“他……深夜潜入，不知……”

　　少女猛地掀眉，冷冷扫了眼秋风，冷笑道“他要我识相一点，今天离开席家。”

　　万化思索着，道“他必定发现了什么，否则不可能贸然对家中宾客出手。”

　　少女点头，眸光自万化脸上扫过，见他的脸已红肿起来，不由微微一皱，道“坐。”

　　两人不敢违背，对视了一眼，桌前坐下。

　　少女咬着牙，冷声道“再查一遍席天凌，此人……恐怕比席禹钟难对付多了！”

　　“席天凌既发现了咱们冒充，留在这里恐怕会有危险。”万化看着少女，道“不如咱们先离开，然后……”

　　“他要我离开，我就离开？”少女斜了万化一眼，冷笑道“我偏不离开！”

　　两人知道少女的脾气，未再劝她，眉头都是微微皱了皱，眼中闪过担忧。

　　“唐夏今天到，你们和他碰头，把席天凌再查一遍，我要知道他的一切。”

　　她说着看向秋风，冷冷道“是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