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霜遗剑曲》水壬

3、第3章：骏马神驹

　　凌晨，淡青色的天空还未放亮，轻风拂过，尚有一丝凉意。

　　少女上岸，纵马绝尘，迎着晨风，驰骋而行，天方微亮，便回到了玉虹群峰的紫电峰。

　　进入大门，唐夏出现在身后，显然早在等她。

　　“秋风呢？”

　　“去了池州。”

　　少女顿住脚步，有些意外，回头看着他：“你让他去了？”

　　唐夏点头：“我希望能稳妥一些。”稳妥一些，隐含的意思显然是还不够稳妥。

　　少女一笑，她知道唐夏的意思，声音却依旧显得清冷和不容置疑：“去吃饭，我们也出发。”

　　“哪些人？”

　　“万化、你我先行，扶棺人随后。”

　　“这……”唐夏皱起了眉，扶棺人由神机统领，她显然还不知道神机正在闭关。

　　“怎么了？”少女看着他，于他对自己命令的迟疑，有些不满。

　　“神机突破在即，已闭关六七天了。”

　　少女脸上先是激动，旋即闪过一丝隐忧，喜忧之间愣了一下，才道“那么……我和万化先行，你领扶棺人后随。”

　　唐夏一惊，道“就我们几个？”

　　“又不是去屠庄，带那么多人做什么。”少女淡淡说了句，转身往另一边的偏院而去，留下一句话：“告诉万化，一个时辰后门口等我。”

　　唐夏静静站着，看着少女消失的背影，皱了皱眉，他知道，这一次池州之行太仓促了。

　　“你回来了。”

　　苏雪就坐在院中，她还未进门，苏雪已站了起来。

　　“好饿。”少女轻柔一笑。

　　“等着！”苏雪开心的点头，她知少女必定星驰而归，早做好了饭等她。

　　“你的厨艺越来越好了。”

　　少女一身白衣，清净素雅，绝色容貌中更有着幽怜清冷的气质，吃相却显得粗鲁，这是常年赶时间养成的习惯。

　　“我能做的只有这些。”

　　苏雪欣然，看着她大口吃着，笑颜更加灿烂，等她吃完，才试探的问道“你……要走了？”

　　少女放下筷子，看着她脸上的担忧，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很快回来。”

　　“你的伤？”

　　“不妨事，所有人都跟着去，很安全。”

　　“恩。”苏雪点头，忽然又道“左牧哥哥没回来。”

　　“是啊。”少女轻松一笑，道“怎么了？”

　　“左牧哥哥不在，我有些担心，要不让幽影……”

　　“傻瓜。”少女截断她的话，笑道“神机也突破了，我们的力量足够。”

　　“太好了！”少女眼睛一亮，微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你帮我准备一下，我想沐浴换衣。”

　　“恩。”

　　一个时辰后。

　　紫电堂门口。

　　“我总觉得她这一次太心急了。”唐夏看着万化，有些担忧。

　　万化一笑，道“我会保护好她。”

　　“地址你记好了？”

　　“柳营巷。”

　　步姮持剑出门，看着送她到门口的苏雪。

　　“你回去吧。”

　　苏雪点头，却仍是定定的看着她。

　　白衣太过惹眼，她已换了和苏雪一样的浅青色衣裙，素雅净致又不显眼。

　　接过马缰，看了眼依旧不肯回去的苏雪，她无奈摇头，冲她微微一笑，上马提缰，缓缓而行，她知苏雪担忧，想多看她两眼，并未纵马疾驰。

　　但背影终究会消失，苏雪看着远去的黑点，忽然道“神机哥哥什么时候能突破？”

　　她很少问这些，令得唐夏一愣，笑道“正在潜修，若是顺利，快则三五天，慢则十多天。”

　　“这样啊。”苏雪一笑，转身咬了咬唇，眸中闪过一丝担忧。

　　下了紫电峰，两人疾驰起来。

　　过了晋州，便是池州，八百余里，快马加鞭，第二天黄昏时分，便能进入池州城。

　　正疾驰中，少女忽然提了提马缰，减缓速度。

　　万化赶上，与她并行，看着她额角的汗，心中担忧，昨日强行突破，她内伤不轻。

　　“休息一下？”他试探的道。

　　少女摇头，指着道上的几行蹄印，道“你看。”

　　万化这才注意到地上的蹄印，打量数眼，道“步伐间距极大，蹄印甚重，看来非中原血种，像是云泽良驹。”

　　少女道“这些人和咱们走同一条路。”

　　万化一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沉吟道“对方马速极快，也在疾驰，咱们恐怕追不到。”

　　少女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执意。

　　“他们肯定要吃饭留宿，咱们辛苦一下，若顺路就试试。”

　　黄昏。

　　万化拿了些水和干粮，两人拴了马，坐在树荫下休息。

　　“好快的马！”少女喝了口水，有些惊叹。

　　“云泽良驹体型大、耐力好，非中原马匹能比，这四匹马恐怕更是云泽良驹之中的良驹。”万化说着，又道“蹄印很新，只是马上到晋州，城内不好动手。”

　　步姮道“咱们不在城内留宿了，城外候着他们。”

　　夜。

　　两人栓了马，睡在道旁的两棵树上，遥望星空。

　　“过街时，我看到了那四匹马。”万化道。

　　“恩。”少女点了点头。

　　“你的伤？”

　　“不妨事，临走时医师给我配了药。”

　　淡淡的回应代表着她并无交谈的兴趣，万化只能住嘴。

　　清晨，东方露出一线青白。

　　一串迅疾的蹄声远远传来，不出所料，对方也急于赶路，想趁清晨凉快多赶些路程。

　　少女手中剑弹出数寸，然而四匹快马一闪而过，两人却是均未出手。

　　她皱着眉，从树上飘落，有些不甘

　　对方亦是江湖中人，精气充足，神色凌厉，非易与之辈。

　　苦等一夜，这般结果，令她心中抑郁，神色不禁沉寒起来，恼道“我早该想到，对方既乘得这般骏马，岂会是好欺之人。”

　　万化知她心中不快，静静看着，不去触霉头。

　　然而，远去的蹄声再次响起，对方竟折了回来，速度极快，两人只递了个眼色，对方已到了近前。

　　“两位好啊。”四人三男一女，身形均比常人高大许多，不似中原之人。

　　领头大汉足有两米高，虎背熊腰，肌肉虬结，江湖人一眼就能看出，此人必定有一身恐怖的横练外功，而且力量极大。

　　虽穿了汉人的袍服，但其腔调怪异，带着些塞外云泽的口音。

　　万化抱拳，道“四位去而复返，不知有何见教？”

　　领头大汉粗犷一笑，道“没什么，咱们见有人藏在树上，还以为是什么强盗小偷，要在这里埋伏打劫呢，回来想给些教训。”

　　“当然，两位风度翩翩，自不会是那宵小之辈。”四人中，唯一的女人生怕引起误会，连忙开口，同时瞪了那领头人一眼。

　　“对对，两位如此……如此好看，绝不是会那什么之辈。”领头大汉也觉得自己的言语不太合体，连忙说道。

　　塞外人心思简单，先前虽有那心思，但见两人男的丰神，女的清美，容貌气质正像中原江湖常说的英才俊杰，便立刻打消了怀疑。

　　“我们兄妹着急赶路，错了宿头，只好在树上将就一夜，倒让四位误会了，真是失礼。”

　　擅易容者，其神态变幻，极是自然。

　　万化这一开口，非但有世家子弟的谦和淳厚，更兼几分朴实憨然，加之他相貌气质甚是出色，令人不觉心生好感。

　　四人更不再怀疑，那女人脸上带笑，眼神频频在万化身上扫过，三个大汉的笑容中亦是多了几分热忱，塞外人见惯了风格粗犷的汉子，中原人的丰神潇洒，对他们自有一番吸引力。

　　“你们……要去哪里？”女人在万化和步姮之间来回打量，显然对于万化所说的兄妹二字并不相信，在暗猜两人的关系。

　　她喜听中原江湖的故事，听闻中原女子思慕侠客，但常因门户之故，难得偶合，因此甚爱私奔，故猜测两人亦为私奔情侣。

　　万化见她目光暧昧在自己二人身上频频扫动，知其所想，道“舍妹练功不当，受了内伤，我们是往池州求医的。”

　　众人聊了数句，便都下意识看向步姮，她容色绝美，神态清寒，一身青衣虽显清秀，却难掩冷傲气质，极引人注目。

　　那女人看向步姮神色冷峻，似不愿与人交谈，便对青年笑道“令妹真是人间绝色。”

　　此言意出称赞，显有亲近之意，然而少女却并无谦受之意，别头看向另处，显然有些不耐。

　　万化见她神色颇有不愉，知她向不喜于外人交谈，更因无法抢夺对方坐骑而暗自不快，不愿纠缠，便道“舍妹性子喜静，少与外人接触，失礼了。”

　　他说话间，下意识再次看向少女，便见她眉头又是一皱，显然是觉得这客套之话已太多余，只好道“几位纵马疾驰，想必身有要事，咱们这便别过吧。”

　　四人都是眼亮之人，看出步姮神色不愉，而这青年显然是顾及她的情绪，也不愿与他们再多交谈，对视了一眼，那领头大汉抱拳道“既如此，咱们别过。”

　　四人缓缓离去，那大汉向女人埋怨：“只怪你拉拉扯扯的，却不说正事，如今找谁问席大侠的住处。”

　　那女人一笑，道“席禹钟人称剑侠，誉满江湖，打听他的住处有什么难的？”

　　“那两人一看就是江湖人，亦是去池州，若能同行一程，岂不省了许多麻烦。”

　　这四人的目标也是席禹钟？万化和少女对视了一眼，微微一惊。

　　对方实力不弱，那领头大汉口称大侠，显然并无恶意，他们若到了侠剑山庄，事情将更加麻烦。

　　万化看向少女，见她点头，遥遥喊道“四位留步。”

　　四人勒马回头，看向两人，眼中俱带着疑惑，显然是想不通他为何忽又开口留人。

　　两人牵马，走近。

　　“方才真是失礼。”少女脸上那一丝清冷早已消失，轻浅一笑，歉然道“原来四位是席叔叔的朋友。”

　　她本美极，此时语出真诚，笑靥如花，令四人先前一丝不快霎时云散。

　　那女人见步姮笑得温柔，便也一笑，问道“你们认识席禹钟大侠？”

　　步姮微笑点头，道“席叔叔与家父乃是好友。”

　　四人见步姮娇颜含笑，一派纯美，不似先前冷然，不由多看了两眼，如沐春风，心中更多了几分好感。

　　万化笑道“方才听几位说要去侠剑山庄，四位若愿同行，我们兄妹可为带路，”

　　“那再好不过了！”

　　四人连连点头，他们原有此意，自然不会拒绝。

　　万化和少女翻身上马，万化笑道“看几位打扮似是塞外之人，远来中原寻找席叔叔是有何事吗？”

　　“咱们专为贺寿而来。”说话的是四人中的女人，她眼眸流转打量着这个丰神俊朗的少年，显是有几分欣赏。

　　贺寿？少女和万化微微一愣。

　　女人笑道“是啊，席老爷子七十岁大寿，王妃特令咱们前来贺寿。”

　　“原来如此……”少女和万化不动神色的对视了一眼。

　　女人道“两位不知此事？”

　　万化摇头，道“我们离家已有些日子，此事确实不知。”

　　池州，柳营巷。

　　这是池州城内极不起眼的一条小巷，算是紫电堂一处秘密所在。

　　黄昏时，少女和唐夏来到了这一处小巷中，随行的还有一辆马车。

　　马车在小巷最深处的一处泥墙院前停下，万化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青衣妇人。

　　“来啦？”妇人的目光越过万化看向后面的少女，微笑。

　　“嗯。”少女点头：“秋风呢？”

　　“打探消息，还未回来。”青衣妇人说着看向马车，江湖人纵马驰骋，速度要快许多，除非迫不得已，没人会愿意乘坐马车。

　　少女道“车上有四人，烦劳青姨帮手，将他们押入地牢。”

　　进入房中，少女倒了杯水，拿出随身携带的丹药，将日用之量和水服用。

　　不多时，万化端着两个菜进入，身后青衣妇人同样拿着些碗碟，对少女笑道“猜测着你们该到了，做好了菜等你呢。”

　　“您又何必这么麻烦。”少女咬唇，道“来了再做也不迟。”

　　这千里迢迢的路程，哪能掐得准时间，说是猜测，饭菜只怕已不知做了多少遍，所为，只是自己能随时吃到可口温热的饭菜而已。

　　青衣妇人笑着，道“赶了一天路了，早该饿了吧。”

　　少女点头，示意万化坐下，也不客气，迫不及待的夹菜，吃了起来。

　　看着少女喜欢，青衣妇人不禁微笑，道“几年不见，小姐还是这幅吃相。”

　　“唔……”少女咽下口中的饭菜，道“小雪虽学厨于您，味道却还是差了一点，我最喜欢吃您做的菜，可惜为了安全，只能让您离开紫电峰。”

　　青衣妇人点头，道“那四人是什么人？”

　　万化见少女刚夹了饭菜，无暇说话，便道“路上遇到的，敌人。”

　　青衣妇人点头，随口道“既是敌人，不如杀了，免得日后麻烦。”

　　万化并没说话，转头看了眼少女。

　　少女停下筷子，皱眉道“他们不过是恰逢其会，与大局无碍，没必要杀人。”

　　青衣妇人点了点头，未再说话。

　　少女道“不过那四人实力不弱，药量控制好，别让他们破牢逃了。”

　　正说话中，门被人推开，一个少年走了进来，正是提前一日前往池州的秋风。

　　饭后。

　　青衣妇人去收拾碗筷，少女看向秋风，道“怎么样？”

　　秋风神色微微凝重，道“侠剑山庄中，除了席禹钟外，还有三个后天巅峰的护卫队长，林阔、雷恕、张奇英，林阔使掌法，雷恕用刀，张奇英用剑，另有山庄护卫六十余人。”

　　少女微微皱眉，他们此行主力只有四人，唐夏、秋风、万化和她，皆是后天。

　　武学一道，丹田练气，百脉行功。

　　而任督便是行功运气的主脉，任督不通，行功运气皆走偏脉，自有滞碍，此为后天境。

　　任督脉通，则内功大增，气行主脉，自然无碍，身法招式，皆可运气辅之，此为先天境。

　　先天后天，便是武学一道之分水岭，二者有若云泥之别。

　　席禹钟乃成名已久的先天高手，手中三尺青锋名震江湖，几乎可以肯定，只此一人恐怕就非他们四人能敌，何况还有三个后天巅峰的好手以及众多护卫相助。

　　“她的夫人呢？”沉思良久，少女看向秋风：“那位花中圣手可会武功？”

　　秋风摇头，道“未曾听闻她与人动手，因此无法得知，不过据说她钟情于花草，想来就算真会武功，也不会有多高明。”

　　少女点了点头，又道“席家那位大公子呢？算起来他该快有双十年龄了吧？”

　　习武之人，二十岁前根骨未定，武学精进的速度最快，那位席家大公子既是江湖世家子弟，必定自幼习武，他有席禹钟这般先天高手教导，武功岂能被忽视。

　　秋风一笑，脸上闪过不屑之色。

　　“世家多败子，这席天凌虽出身江湖世家，却是个败家之子，色中饿鬼，据说他自幼便流连于青楼妓馆，整日饮酒寻欢，就算有席禹钟教导，武功恐怕也不会太高。”

　　万化和少女俱是一愣，难以置信，少女看着秋风，道“那席禹钟剑侠之名何其之盛，他的传人竟当真如此不济么？”

　　秋风点头：“我上午特地去观察过，这位席家公子哥大白天便流连在青楼之中，席禹钟那点名声恐怕就要被他这不争气的儿子丢光了。”

　　少女点头，嘲讽似的冷笑了一声，喃喃道“如此甚好，看来侠剑山庄是注定要被毁了。”

　　秋风似乎在想起什么，忽的一笑。

　　少女皱眉，道“怎么了？”

　　秋风道“那位大公子男身女相，真打扮一番，其相貌之美或许差不了堂主几分。”

　　万化下意识看了眼少女，道“当真如此？”

　　秋风连连点头，正要说话，却见少女脸色寒下，未敢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