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月揽觞》雾霜飞雪

5、 第四章 伊人泪落土地庙

　　楚觞在美人乡里左拥右抱，心里却越发地空虚，看着身边一张张花枝招展的面孔，他总是不自觉地想起阿月。浓妆艳抹，俗不可耐！还是他家阿月好啊，身上是淡淡的香味，不施粉黛，却比她们任何一个都要清丽脱俗。

　　“公子，再喝一杯嘛～”女人端起酒杯，作势便要往楚觞怀里钻。

　　“啪——”怎料楚觞一把拍掉面前的杯子，像躲瘟疫般跳到一边。

　　在场的姑娘万分诧异，连楚觞自己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换作以往，女人如此顺服地投怀送抱，只要是个美女，他是一概不会拒绝的，可如今是何状况？看着这些女人媚眼连连，衣不蔽体，他竟然升不起半分欲望，反倒觉得厌恶，仿佛是看到了爬满臭虫的剩饭，碰都懒得再碰一下。

　　阿月，阿月，他满脑子只有阿月！

　　“公子，你这是……”女人们不知所措，连忙起身迎上去。楚觞侧身避开，掏出几锭银子摆在桌上便转身离去。把阿月一个人留在客栈没事吧，他会不会害怕？会不会乱跑？会不会迷路？

　　怀着忐忑的心情，楚觞只花了一刻钟便赶回了客栈。他奔上二楼，想都没想便一把推开孤惜月的房门。

　　不在？阿月不在？！

　　“这间房的客人呢？他到哪里去了？”见店小二走过来，楚觞不由分说，拉起他便劈头盖脸问道。

　　小二先是吓了一跳，待看清眼前之人后才缓了口气。他还记得，这人是和美人一路的。“您是说这间房的客人吧，不久前小的看他到隔壁那间去了，唉，那不是您的房间吗？”

　　闻言，楚觞放开小二，直接冲进自己房里。可是片刻后，他又怒气冲冲地出来了。

　　“我房里半个人都没有，你眼花了是不是？！”

　　店小二可委屈了，他招谁惹谁了，告诉他他还不信，早知道就说没看见了。“客官，小的怎么敢骗您啊，大概就在半个时辰前吧，那位长得跟神仙似的客人披了件袍子从他房里出来，拐了个弯就到您房里去了，小的看得清清楚楚，不会错的。”

　　似乎觉察到自己太过失态，楚觞放下小二，赏了他一粒碎银。见到银子，店小二也不觉得委屈了，把银子踹到口袋里，乐呵呵地跑下楼去。

　　回到房里，楚觞又里里外外查看一遍，可仍然没有丝毫线索。正在他一筹莫展之际，一支飞镖由窗外射入，啪的插在门柱之上。

　　镖上串着一封书信，展开一看，上头这样写着：

　　楚觞，人现在在我们手上，若想要回这美人，那就立刻到镇南十里外破庙。记住，来晚了我们可不保证美人可以毫发无伤！

　　清风双煞

　　将信攥在手里，楚觞眼底一片阴沉。

　　清风双煞，这次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眼下已是深夜时分，街上行人聊聊，店铺也纷纷打烊，白日里热热闹闹的钱塘镇，如今一片沉寂。偶尔见到一条黑影闪过，再一瞧，原来是只耐不住寂寞的夜猫子。

　　钱塘镇镇南十里的土地庙早已废弃多年，自从镇子里的王员外出钱在东边的山脚下建了个更体面的庙宇，南边这本已破旧不堪的地方便成了乞儿、猫狗遮风挡雨之处，再也无人问津。楚觞来到之时，乌云闭月，沙沙的寒风吹得人心烦；土地庙被黑夜笼罩，看不清样子，只能从朽败的味道里闻出它的残破。

　　“咔哒——”是后跟踩断枯枝的声音。

　　“出来！我来了，把阿月放了！”并没有进入破庙，楚觞在外头喊道。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草丛里曲曲的啼鸣和破庙边老鼠的嗤叫。月亮从乌云中露出半个脑袋，银白色的光辉洒下来，照亮了庙前并不大的空地。

　　宁静——不寻常的宁静！

　　在江湖漂泊多年，楚觞不知不觉间便有了超越常人的直觉，此刻，他感到少有的不安，仿佛困在黑洞里，连自己的手脚都看不真切。稳住颤抖的双手，他推开庙门。

　　庙里头的黑漆漆的，借着月光才能稍稍看清些许。对门的土地公石像不知被什么击中过，缺了半边身子，在夜里变得狰狞可怕；石像周围的帐幔几经风雨，已经成为一段段破旧的布条，有些挂着，有些则干脆散落在地上；破庙正中有一堆柴火，焦黑了，烟却还未散尽，猛吸一口气，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烤肉味。

　　这里果然有人来过，可是……阿月又在何处？

　　呼——呼——庙外刮起了大风。

　　“砰”的一声，腐朽的庙门终于顶不住暴风的摧残，连着门轴倒下，发出刺耳的响声。没有了唯一的阻挡，大风肆意地涌入庙内，帐幔随风而起。这时，两张熟悉的面孔毫无遮挡地出现在楚觞面前。

　　清风双煞！

　　出乎意料，二人并没有因为楚觞的到来而有所行动，相反，他们躺在冰冷的地上，仿佛睡着一般。楚觞走上前去一瞧，不由得大吃一惊。死了！华清华风两兄弟还没等他到来，已经双双毙命！他们面容安详，似乎并未经受什么折磨，凑近了，甚至能从他俩身上闻到一股幽幽的芳香。

　　眼前的一幕实在太为诡异，这种死法，不是和当年擅入逆天林者如出一辙吗？！在他到来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阿月到底去了哪里？

　　环视四周，楚觞终于在石像脚边发现了一样东西——白兔面人。这不是白天那老大爷送给阿月的吗？如此说来，阿月果然来过此处。

　　“阿月，阿月你在吗？我是楚觞，阿月……”走到石像背后，楚觞终于看到了自己担心牵挂之人。

　　“阿月……阿月你怎么了？”见孤惜月没有理睬他，楚觞立即跨步上前。

　　来到孤惜月身边，楚觞这才发现他的美人正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嘴里还不住地小声碎念；“不要逼我，不要逼我……我不想的，我不想的……”他的衣襟有些被撕扯的痕迹，发梢凌乱，脖子上还有青紫的斑点。

　　畜生！看到这些，楚觞脑中“嗡”的一下。他们都对阿月做了什么？！两个人面兽心的畜生！都是他不好，是他连累了阿月！是他丢下阿月的，他该死，该死！

　　一把揽过孤惜月的身子，楚觞用尽全力将他搂住。“阿月，不要怕，不要怕。我是楚觞，我来了，没事了，没事了……”

　　孤惜月的浑浊的眸子在楚觞的安抚下渐渐清晰，他将下巴靠在楚觞肩头，泪水夺眶而出。“我不是故意的……他们扯我的衣服……咬我……我不是故意的……”

　　“阿月，你在说什么？什么故意？”听出孤惜月话中的怪异，楚觞柔声问道。

　　“是他们逼我的……我也不想……我也不想的……”反手抱住楚觞，孤惜月越发激动。

　　听到孤惜月的话，又想起庙里清风双煞透着古怪的尸首，楚觞脑海里忽然跃上一个猜测。“阿月，外头那两个人是你杀的？是你用毒杀了他们对不对？”孤惜月医术精湛对毒物知之甚详，再加上他在逆天林里生活这么久，要说他精于用毒，那楚觞不会有丝毫的质疑。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用毒……我没有……”被楚觞这么问，孤惜月拼命地摇头否认。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裳，也浸透了楚觞的上衣左肩。

　　哭泣声渐渐微弱，楚觞将他打横抱起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昏睡过去。羽扇般的睫毛上仍然带着泪珠，亮亮的，叫人不自觉地心生怜惜之情。

　　阿月，怎么办？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