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道》哈尼路亚

4、大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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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在手握权柄之时，总会有虚伪的宽容。

　　既然他要听大荒，那我便讲讲大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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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荒，那是多久以前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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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旻极北之地的大荒，是大陆三大禁地之一，遍布凶兽、瘴气、毒雾，闯入者十不存一，纵然有传闻说大荒中心地带藏有苍旻至宝，冒险进入又侥幸逃脱的修士当中，没有一个人真正进入到大荒的核心地带。

　　这是我后来听到的关于大荒的传说。

　　最开始，我还是大荒地万瘴渊的一个小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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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旻大陆有一特殊种族，唤为灵族，是由灵气所化，天生地养，没有繁衍能力，与另一天道宠儿人族同状。

　　灵族极为罕见，只有在人迹罕至的地方，经万年灵力流转，才有可能诞生出一个，灵族虽然能自由使用灵气，也能借天地灵气疗伤，却不能修炼储存灵力，是以能力并不突出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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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误认作灵族也情有可原。

　　人状，在人迹罕至的大荒地随意行走，无需修炼便能使用灵力，这种种，就好像往我头上贴了个标签——灵族。

　　只不过，我真实身份是半人半兽的神兽后裔。人形是因为神兽血脉被压制，能够无师自通地使用灵力又游走大荒，是因为我另一半神兽血脉实在逆天。

　　我知道洛清淮已经有所察觉，可我还不打算让这柄剑落在此时，所以在这个故事里，我暂且就做一只小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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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荒地万瘴渊。

　　顾名思义，这里的瘴气终年不散，自我有意识起，便使用灵力驱散这些瘴气，但这样很累，好在后来我还发现了与此处瘴气天生相克之物，便是一种墨绿色的竹子。

　　我拿那竹子建了个竹屋，此后竹屋周围一圈，便是我肆意玩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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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清淮的出现是个意外。

　　那日我在竹屋前灌洗果子，一团红白相间的东西便这么掉了下来，将我吓了一跳。

　　那便是洛清淮。

　　白的是他的衣裳，红的是血。

　　他在秘境遭人暗算，金丹破碎，魂魄离体，只凭着师尊留下的护身阵，勉强留下一魂二魄，又误入上古传送阵，才来到了我面前。

　　这些都是我后来才获知的，当时的我只觉新奇。

　　我不曾在万瘴渊看到有生灵穿过衣裳，还以为那是他的皮，这是一个我没见过的生物。凑近了才发现，那红红白白的东西只是外物，他同我长得一模一样。

　　在这万瘴渊中，我见过无数飞禽走兽，大家都有伴，唯独我一个孤零零的，很不好受。

　　我决定了，我要养这个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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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决定很快传遍万瘴渊，幽鴳千里迢迢来找我，搔着他的毛脑袋，笑嘻嘻地问我：“他有什么好的？”

　　幽鴳是我难得说得上话的朋友，于是我认认真真地解释：“我们是同类。他很好看。”

　　幽鴳又笑起来，“身上没毛，有什么好看的。”

　　我不理会它了，只盯着我的小人看。

　　我原以为他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仔细一看，好像又有差别，我在水中照过自己的脸，眉毛细细弯弯，鼻子和嘴小巧，而小人呢，他的皮肤也很白，模样看起来要比我……结实多了——其实我那时是想赞他长相英气，眉毛浓黑，鼻子高挺，闭着眼睛，眼睫毛很长。

　　我小心翼翼地拿起他的手，那手心落着层薄茧，比我的手大了整整两圈，骨节和青筋都很明显。

　　我那时候的语言很匮乏，只觉得满心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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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我的小人一直没醒来，我偶尔也会睡觉，从来不会睡这么久。

　　幽鴳倒挂在树上，说：“你的小人魂魄离体啦，三魂都不全，只有胎光吊着一条命，当然醒不过来。”

　　我的朋友里，幽鴳最为见多识广。

　　今天又学习到新知识，我感到满足的同时虚心求问：“那他的灵魂在哪里呢？我去帮他找回来。”

　　养了他，就要给他最好的。

　　“散落在大荒各地，唯独不在万瘴渊。”幽鴳说完后便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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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找到小人的灵魂，就要出万瘴渊。

　　我是能出去的。幽鴳就时常往来于我的万瘴渊与其它地界之间，大荒的生灵，天生便有对抗荒地环境的本领。

　　我只是懒，但是为了养的小人，我愿意尝试一下。

　　幽鴳教了我引灵识魂术，只需要带着有小人气息的物件，便能寻到他的魂魄。

　　我原本想直接扒他的衣裳，动手时，脑海里莫名闪过一个念头，觉得这不太妥当，我的手于是调转方向，将他头上的玉冠取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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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此游历大荒。

　　帮小人找魂魄的过程中，我也结识了不少家伙。许多年后，我依旧觉得苍旻大陆对大荒的传言不甚贴切，在这里，开了灵识的生灵并不喜欢主动挑事，外界对此的惶惶措措，不过是闯入者自讨苦吃罢了。

　　毕竟你闯了人家的门，如入无人之境，进来就四处挑拣好东西，换做是谁，都会生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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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日，我循着气息方向走在荒凉干旱的北山上，碰见一条双身大蛇。

　　我也是第一次见，好奇问它：“你叫什么名字？”

　　那条大蛇就这么盘在山头，静静沐浴着阳光，过了好久才回我：“肥遗。”

　　我也不恼，比划着问它：“你有没有见到一个小人的魂魄，这么高，这么大。”

　　它反问我：“见过又怎样？没见过又怎样？”

　　“我的法术告诉我它就在这里，你能不能把它还给我？”

　　肥遗又说：“我所盘踞之地大旱不止，不如这样，你哭一个我看看，哭得我高兴了，就将那魂还你。”

　　我摇摇头，很老实：“我不会哭。”

　　不要问我为什么，不会哭就是不会哭。

　　肥遗的竖瞳盯着我许久，像是要看透什么似的，过了一会儿，它百无聊赖地又低下头睡觉，而一个半透明的魂魄飘了过来。

　　是小人的一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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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惊喜地将它收了起来，没有留意身后肥遗的声音——

　　“你以后会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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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直觉这是小人很重要的一魂，也不急着找剩下的，先将它与寻到的其它几魄给小人送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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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鴳告诉我：“这是幽精，主灵性，通晓万物之情。你还没找着他的爽灵吗？”

　　我摇摇头，“都在这里了，你没见着，那就是没有。”

　　幽鴳搔搔脑袋，“那就这样吧，总归是个人类，掀不起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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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精入体，我的小人果真醒来，就是眼神懵懂无知，看着有些傻愣愣的。

　　我理解，小崽都是这样的！我会好好教导他！要让他成为大荒最快乐的小人！

　　听了我的说辞，幽鴳哈哈大笑，“他的爽灵还没归位，他一副呆样子，是因为还没有思考、感受和记忆的能力。”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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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幽鴳说小人还不会思考，但我们有时候也会说话，我单方面的那种。

　　有一天他突然开口了，叫我——

　　“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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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惊喜，幽鴳还说小人不会思考，可他明明给我取了名字。这样的话，我也要给他取一个，不能整日小人小人的叫。

　　那日罕见的瘴气消退，数年难得一见的阳光洒在我的竹屋上，我看到他头顶的黑发边缘蒙上一层金光，看起来毛茸茸的。

　　我于是叫他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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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喊他。

　　“昭昭。”

　　我们一同坐在竹屋前，他在我身边，安静地拨弄着我搭在腿上的手，过了许久，轻轻“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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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的本命剑名。

　　他没有在叫我，只是在懵懂地回忆他的剑。

　　他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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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昭开口说话给了我莫大的鼓励，他早一日神魂归位，我便能同他多说些话，没多久我就打算再次启程，去找他还不曾有的爽灵。

　　他却无声地扯住我的手，眼神清澈，却执拗。

　　我问：“怎么了？”

　　意料之中，没有回复。

　　他很懵懂，能感知到各种情绪，却无法去思考与整理它们。

　　我歪了歪脑袋，问他：“是舍不得我吗？”

　　他迟疑着点点头。

　　“那好吧，我们一起去。”

　　我牵起昭昭的手，护身灵力也将他圈入，我们一步步走出万瘴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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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昭昭的参与，寻找爽灵的过程很顺利。

　　我为他护法，让他引爽灵入体。

　　三魂七魄归位，他闭着眼久久没有动弹，再睁开时，好似吓到一般，骤然甩开与我相牵的手，眼神触及我不着寸缕的身子，面色涨红，方寸大乱。

　　一件白色衣袍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在下洛清淮，唐突道友清誉，还望道友海涵。”他看了我一眼，又触电般游移开去，东升旭日般的少年郎，接下来的说话声音却是低如蚊蚋，“我会负责的。”

　　哈？我拽着那衣裳，满脸疑惑，负什么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