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第十三章 ...
-
无独有偶,今日不仅白日降陨星,甚至白夜生辉,天星显象,二十八宿的南方七宿,其形象鸟,位于南方,属火,色赤,总称朱雀,亦名“朱鸟”。寻常时刻都是难见其形,而今却是隐隐发亮,却不过片刻之间隐退不见。
而那赤色陨星竟瞬间飞出一道白光,射向了天界之上一方名不经传的小地方处,刺进了陵光的脑中,陵光尚未来得及作丝毫反应,那白光已然没入了陵光眉心。陵光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茫然,脑海中忽出一阵旷古悠远的吟唱之声,一卷远古蛮荒的画卷极速的在陵光脑海中展开。
须臾,陵光睁开眼来,目光透过虚空仿佛直直的看到了那天际之上的赤色陨星,若有所思。
武安君轻啧两声,隐约已然猜到那赤色陨星究竟是什么,也不太在意,随意召出点云来凝作云床,就地便躺下了,手抵着额角眯着眼小憩,长袖和绵绵白云揉作一块,愈发显得白衣清透桀骜,冷淡不驯。
转瞬之间陵光已飞到了天际之上,仰头看着眼前盘旋不定的赤色陨星和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天帝陛下,眸中滑过一丝厉色,决意凝术试探一番那陨星究竟是何物。
结术之势未完,陵光便见那陨星旋转得越发快了,赤红光华灼得陵光眼睛发昏,一股浓重厚长的血气夹杂着远古洪荒苍爵古老的气息猛地冲将出来,一声嘹亮清越的鸣声直冲天阙,相伴而生的还有来自远古的吟唱之声,神圣而古朴。
武安君轻啧一声,眼看着那南方七宿各自光华光华闪烁,熠熠生辉,武安君以手掩目遮住那那天际的光华。一道齿光将那七颗星宿连了起来,围绕在陵光身边极速旋转起来。
跳跃闪烁的光芒逼得陵光根本睁不开眼,转眼间那七颗星宿便已隐没下去,悄无声息。赤色陨星嘭的一声炸裂开来,陨星整个都碎裂开来,余波未平,逼得陵光早已是七窍流血。
倏而,武安君感受到诛天始祖剑的踪迹,眼中笑意倾泻而出,声音好似也柔软不少,“剑之道,寒澈;握剑之人,炽热;唯有炽热之人方可御极寒之剑。”
听得天帝陛下的话,陵光心间异动,极快的闪过一丝想法,闭着眼有些茫然,长长的吐纳着,却始终未得明悟。
终是润玉天资聪颖,不需指点仅凭自己亦可悟得执剑之道,甚至召出诛天始祖剑,不愧是心志禀赋都非比寻常的润玉天帝。至于眼前这个……武安君掏掏耳朵,又出言指点道,“执剑之道,须心志坚定,明正道辟歧途,剑心既定,何愁无剑可引。”
“剑心?”陵光喃喃自语,有些茫然,声音不定,“敢问陛下,剑心为何?”
武安君听得此话已是耐心尽都消耗光了,径直站起来身来,边往璇玑宫去边回答道,“执剑为何,便是剑心。”声音悠远,身形一闪却已然又回到了玉衡殿沐浴更衣,焚掉了见锦觅时所着衣衫。
“执剑为何?”陵光喃喃自语,须臾之间,只见得那赤色陨星尽数裂开来,中有一柄星光闪烁的苍茫古剑,剑身上七个古拙星点依次而立,仿若这柄利剑的心线一般。而陵光身上的气势亦是一路飙升,犹如战神再临一般。
只见陵光执剑缓缓一道劈将下来,一道百余丈长的滔天剑芒,便如鲸吞虎食一般,将漫天云霞尽数吞吃入腹。哀鸣之声乍起,难道剑芒吞噬了漫天云霞便顺势劈向栖梧宫去,仿佛要将栖梧宫劈个粉碎般。
忽而,一双巨手仿佛有亿万里长一般,穿过虚空直接抓住了那百丈余长的剑芒,浑厚苍茫的声音响彻整个天界,“火神与你的仇怨本君不管,但若损了天界根基,本君绝不容你。”
陵光愣了一下,遥遥对璇玑宫中的天界至尊行了个礼,腰弓得极低,恭敬又谦卑,“陵光,谨遵陛下教诲。”
话语初初落下,那双巨手却憷然间消散不见了,涣散为逸散的云气飘飘渺渺带着点浅淡的香气。陵光这才将剑平摊着打量,这才发现此剑上篆了两字——天罚。
而锦觅这边却是大有不同了。再怎么不甘,锦觅还是被押入了凌渊阁,而今的凌渊阁于锦觅而言便是刀山火海,前有权欲熏心而后临死之时方才醒悟,舍身救旭凤一命的前天帝太微,后有一心装着旭凤,宁死也要为旭凤铺路送其走上帝王之位的废天后荼姚,锦觅的生活不可谓是不精彩。
自入了凌渊阁,锦觅身上便也没有一块好肉,都是荼姚留下的掐痕,刚开始锦觅还因着是自己不慎杀了旭凤而心怀愧疚对荼姚的打骂尽都收了,时间稍长一些便再也受不住了。偏偏偌大一个凌渊阁除了看守的天兵天将便再也没有旁的仙者来,锦觅连哭诉都没有地方哭诉,连带着也怨恨上了“润玉”,这个天界至尊,都是他心狠手辣将自己安置在了这里……
对于锦觅的想法,武安君约莫也能猜到一星半点,不过也不太在意,而今正在九霄云殿之上,听朝臣又兢兢业业的诉说着六界要事。
“启禀陛下,为期三日的临仙台飞升仙者筑书听篆已毕,共飞升仙者二百五十三名,打回凡界重新修炼有二百三十二名,余下二十一名已由司安居编册入仙,至于晋何等仙位还请陛下定夺。”说话的这位仙者正是日前于九霄云殿反对此事的那位,而今是察礼司之长,重桐。
“啧。”武安君摸摸鼻子,对此着实是厌烦不已,偏偏又交不得他人,只能事事躬亲,熬得武安君头发直掉。“按灵力属□□于相对应的上阵调教学习。”武安君越说声音越淡漠,“如此微末小事都要本君来处理,那本君要尔等何用?”
“臣不敢,望陛下恕罪。”
武安君摸摸鼻子,看那仙者复又跪下了也有点无奈,高位之上虚扶了一把示意平身,“今次是临仙台启用第一年,卿家一无所知来问本君,本君若是怪罪岂非为难卿家。”说着从挥挥手派人奉了十万年绝品参王,“本君日前打理天帝私库,无意寻到,于本君无用便赠予卿家,还望卿家日后尽心竭力,恪尽职守。”
能坐到这个位置,重桐也是人精般的仙者,顷刻之间便已然明了这位帝王怕是还有他话未绝,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猴子罢了,恭恭敬敬的跪下行礼谢恩,“微臣重桐叩谢帝恩,当不负陛下重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武安君略颔首,眉一扬又道,“本君身为天帝自有天帝的职责,诸位卿家也有自己的职责,若是不能恪尽职守便退位让贤,本君眼里容不下尸位素餐,蝇营狗苟之徒,他日若让本君知晓,本君绝不留情。”
话音未落,底下的朝臣又都齐齐的跪下了,不约而同的齐声高呼,“微臣必当为天界为陛下倾尽此生,换我天界万古承平,百世长安。”
武安君轻嗤了一声,已然是有些不耐烦了,眼里滑过一丝极淡的恼怒来,声音淡漠,“若是再无他事,那便退朝……”
“陛下!”忽而有臣子出来打断了武安君的话,顾不得什么殿前失仪了,唤得武安君回身淡淡的睨了一眼,才有些心惊胆战的道,“陛下,天降神剑以朱雀神君,乃是祥瑞之兆,若是重用定会对天界大有裨益的。”
武安君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扬眉淡淡的笑了一下,“卿家以为该当如何。”
“恳请陛下重用朱雀神君,为我天界开创盛世基业。”
武安君挑了挑眉,眼角里溢出点戏谑来,“朱雀何在?”
话音刚落,陵光便走了进来,确是长大了些许但还是稚嫩的少年模样,眉眼飞扬的样子瞧着竟有几分跋扈,见着武安君又低着眉,谦卑道,“小仙拜见天帝,陛下万安长顺。”
“如此年幼便当真愿为天界效劳,倒也是不负朱雀之名。”武安君顿了一下,“若真有此意便从去往神将府报到,六界之名不符实,鬼界已隐而避之,凡人之生死轮回难全,若是能让鬼界重出于世,本君便是举你为帝又如何?”
此言既出,九霄云殿便好似是炸开了锅一般,议论纷纷,而那高位之上的天帝好似不知自己说出了多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昔年鸿蒙乱世,于战争中打出神界,被奉为君,连神界之主的名头都瞧不上,对于武安君而言,区区一个天界之主更是没瞧得上,不过是在其位谋其政,落成天帝便自当为润玉守好天界罢了。武安君说罢就合了眼,心中有些放空,确是不喜在这勾勾绕绕的事上多费心思,且武安君自认自己虽做得这个创世之君,要守得江山天下太平却绝不是那块材料,若是……
武安君眼皮跳了跳,若是此番神魂错乱无力更改,一生一世留在这具身躯之中,便当得这生生世世的帝王,可不是什么好事。神仙寿命何其漫长,寻常仙者尚且活个几万载是寻常至极,何况堂堂天界至尊,若是活个几千万载且难以从这躯壳中脱离开来,还是应当以己为重。
“陛下,万万不可,天界历经大变尚未恢复元气,岂可又再骤然换主,陛下还请三思。”
满九霄云殿都是嘀嘀咕咕的议论声,多半都对天帝这句“举他为帝”而深表不忿,这任天帝虽是手段雷霆,果决凌厉,但在其带领时也算是政治清平了,裁决了些玩忽职守之辈,又收复了花族,若是骤然又改任新君……
“陛下,朱雀神君尚还年幼,怎能堪当重任,虽是天降祥瑞却仍需时间成长,如此拔苗助长怕是反会湮灭了朱雀神君的天赋。”
太巳见此也是站出前来,“恳请陛下收回如此言论,我天界可经不得如此动荡了。”
太巳一开了口,便接连又站出来不少人,都齐声呼道,“恳请陛下谨慎思量,为天界,为六界莫在有此动摇天界根基的想法了。”
“尔等在教育本君如何行事?”武安君眯了眯眼,语气有点危险,额角的青筋细微的跳了一跳,重重的吸了几口气平缓着胸中鼓胀的怒气,声音冷厉得好似能凝出冰雪一般,“本君首先个独立的神尊,而后才是天帝,尔等当真以为能指点江山做本君的主了?”
立时,九霄云殿便是鸦雀无声了,寂静得连一个浅淡的吐息都能听见。
忽而,陵光走上前来,跪倒在地,不言不语的叩了好几个响头,额头碰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这才算是为九霄云殿添了点活气。“陛下,陵光来此只为报效天界,一全陛下对陵光的再造之恩,绝不是觊觎什么天帝之位,望陛下明鉴。”
武安君挑了挑眉,终是有些讶异,“你之出生虽有本君之故,却实非本君刻意为之,既为无相救之心便也谈不得于你有相助之恩。”
听此一言,太巳失神的张着嘴,茫然又惊讶,愣了愣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哪怕心中惊讶竟还是闭了嘴什么也没说。
“陛下可以不觉得于我有恩,但我确实是因着陛下之故着才托身成仙,于我有再造之恩,昊天罔极。若是陵光知恩不报,岂非是猪狗不如了。”陵光字字恳切,眼中溢了点浅淡的光亮,一个肉乎乎的脸板作端庄严肃的模样,看着有几分老成,却声音都奶气未退。
越是故作板正,就越是叫人忍不住想笑。
闻弦而知雅意。太巳拱手朝武安君行礼,“天帝陛下和朱雀神君,一个是圣明君主,一个是忠肝义胆的臣子,如此提携再造于天界亦是一桩妙闻,陛下何不再顺势提拔朱雀神君,全了朱雀神君的所求,亦全了如此君圣臣忠的美谈?”
陵光亦怀了些许忐忑,眼巴巴的看着高台之上眉目间全是化不开的淡漠的神尊,瞧得眼眶泛出酸意也不肯眨眼。
武安君眼中浮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来,淡淡道,“如此,本君便等着看鬼界重出于世。”
“陵光,拜谢陛下恩典。”
“啊,本君险些忘了,于神将府中拨五千善于侦查通讯的天兵与朱雀。”
“谨遵陛下旨意。”
事情处理完,朝会也很快散去,武安君摸摸鼻子起身往璇玑宫走去,转身便倒在了玉衡殿的软床之上睡得天昏地暗。
原本邝露在外守着,见如此模样也有些犹豫,念及而今的天帝性格大变叫人摸不清楚头脑,还是有些害怕,最终还是悄悄放在魇兽进寝殿。
一觉睡得极香,武安君摸摸鼻子总觉得好似了做了一个梦,却已然忘却了梦中事了,武安君有些茫然,她几乎从不做梦,过往如云烟也未得惹她多作停留、迟疑,一步一步往前走得极慢极稳,略思索了一下,还是少见的着一袭玄色广袖交领长衫,脖子处裹得极紧,好似恨不得每一寸皮肤都藏在衣领之下一般,隐约可见白色的中衣露出来一星半点,却又隐没在袖角之间。
还未待邝露说话,便听到殿内传来了淡淡的声音,“邝露,派仙侍前往织衣造多做几身衣服送来,要一身赤红色的,旁的让织衣造做着看。”
“尊令。”邝露说罢只悄悄瞥了武安君一眼,便往织衣造去了。
玉衡殿一时又安静下来,武安君看着床边卧着的那只小兽,眼光飘飘忽忽的落了下来,指尖搭在魇兽起伏不定的肚皮上,“魇兽你一直陪伴着,从未离去,倒是不知你可愿托身成仙。”
魇兽的肚皮随着呼吸而微微起伏着,武安君话说完了还是呼吸均匀绵长,看样子还未睡醒。武安君暗自摇头,指尖随意顺着魇兽的皮毛滑了下去,站起身一拂袖,风度斐然,面色冷淡,半点瞧不出此前说过什么,沉着脸往七政殿去。
回到玉衡殿时,魇兽还伏在床边呼呼大睡,床上仍是被褥半掀的模样,邝露轻手轻脚的避开了魇兽往床边走去,握住被角准备整理好床褥时才发现那衾被床褥之间竟还残留着天帝陛下的体温和极其浅淡的龙涎香气。
温暖的温度顺着指尖侵袭全身,只要一想到这温度是天帝陛下身上体温沁热的,邝露就心口扑通扑通的跳得厉害,好似是透过指尖这点浅淡的温度,触碰到了那具瘦削弱小却坚韧不屈的身体和圣洁清透的灵魂,酥麻的感觉从指尖而来,袭过全身每一寸皮肤。邝露忍不住想要往更温暖的地方去,鬼迷神差的脱了鞋子缩进了被窝里。
整个身体都被包裹在难以想象的温暖里,烫得邝露几乎落下泪来。
邝露好似做了一个梦,梦中她看见了夜神殿下对锦觅仙子近乎痴迷癫狂,飞蛾扑火一般的爱,为锦觅仙子拼尽一切所有可以付出的,情爱、时光、身体甚至于生命。为锦觅仙子,他在穷奇面前以身相救反而损及自身,伤痕累累;锦觅仙子下凡历劫,他便数次私下凡界只为陪伴锦觅仙子,甚至在灭灵箭下救下锦觅仙子;为在天后面前救下锦觅仙子,身受天雷电火重伤未愈仍是舍身挡了琉璃净火,险些就此身死魂散……
醒来只余清泪两行,邝露慢慢的擦净了脸上的斑驳泪痕,还未来得及下床便瞧见魇兽肚皮鼓鼓,“哟哟”叫了两声,吐出一个黄色的梦珠来。
——是所思梦。
梦中人一袭白衣被红衣女子压在身下,交颈缠绵,吐息可闻,好似脱水的鱼一般吻在一处,起伏极大的胸口彰显着这白衣梦中人有多么难耐,呼吸浊重。
红衣女子在此刻竟还是清冷淡漠的模样,低着眼,“天帝陛下,你可算是落到本君手里了。”
那白衣人仰着头看向上方,指尖微动,“君上竟对本君觊觎已久?”
那张脸……
那白衣人,竟是天帝陛下……
邝露整个人都愣住了,像是不太明白为什么魇兽会吐出来这么一个梦珠,脸上大红,心却好似沉入了深渊一般一堕再堕,冷得邝露几乎整个人都在发抖。邝露很疑惑,却又不敢问,更不知找谁去说。亲吻缠腻的声音近在咫尺,却更加让邝露觉得冷到了极致。
等邝露再回神来时,那梦珠里的人已经缠在了一处,润玉紧抿着嘴唇露出舒爽又克制的表情,只从齿间泄出点破碎的粗喘,仰着脸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莹白如玉,此刻沾染了欲念更像是天神临凡拥住了属于他的人间,“君上……”
邝露心痛得简直无法呼吸,泪如泉涌,一颗一颗落了下来,如丝如线,如薄云掩日,温柔到了极致也静谧到了极致。眼中仍有泪光闪烁,泪珠又滚落了下来,似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一汪泪眼竟也柔情似水,好似一汪清泉。
算算时间,天帝陛下也该从七政殿回来了,邝露只能忍着泪意,换了被褥,又焚了香将殿内洒扫干净,低着头往外走去。
“陛下。”
武安君眨眨眼,有些茫然,不知为何邝露会忽然到此,不过也没有太在意,“何事。”
听得如此淡漠的声音,邝露险些又落下泪来,“邝露今日想回府一趟,爹爹寻我。”
武安君满不在意的挥挥手,“知道了,那便回去,不必着急回来。”
邝露身体一僵,“陛下,上元仙子邝露,告退。”
武安君轻“啧”一声,心中已然有些不耐烦了,却还是压着性子,又随意的朝邝露摆了摆手,“退下吧。”
邝露飘然远去,只能独自泪眼婆娑,垂泪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