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土豆味儿汤圆

81、（十五）尾声

　　因陨山事件中，周绍辉和野火已然伏诛，还有一个重要的人物，那就是害得肃肃灵力被锁的魏圣霓。因为她是仙族人，魔帝又被端木神尊毫发无损的救了回来，因此魔界很大方得将对她的处决权交给了仙族。然而对于魏圣霓的处决意见，却有了分歧。

　　端木北认为，她好坏不分，品性不佳，需要严处，其实这是为魏圣霓好，如果处罚得轻了，让魔界不满，以后下界行走也是个隐患；而江寄云护着自己的弟子，认为小惩大诫也就算了，毕竟事出有因。可实际上心里准备以后如何对这个弟子就另说了，因为广灵门的人最重颜面，魏圣霓犯下大错，让她在魔族人面前丢尽了脸，以后如何很难说了。

　　最后，还是肃肃给宫逐光去了封信，定下了处决的办法。

　　“肃肃，这太轻了，不足以偿还你受的苦！”端木北目送宫逐光将魏圣霓带走，不满意的说。

　　“不要这样嘛，大方点。”肃肃垂下眼帘，“我欠欧阳姐姐和魏家的太多，如此是最好的结果了。我只是觉得，圣霓变成这样，是教育出了问题，广灵门并不适合她，也许到了六合门，在宫宗主哪里会变得好些。如此，也算弥补一下我的过错了。”

　　肃肃只得，如果她放任不管，无论哪种方式，魏圣霓最后都会很惨。一个得罪了整个魔界的小仙人，即便受完处罚，最后在广灵门也会是落个四面楚歌的下场，毕竟她背后没有宗族支撑，做错了什么事也没人兜着。而她为什么会做错事，为什么会没有宗族，还不是她害的。因此，最后的商议结果是，魏圣霓从广灵门开除，今后由六合门接管，先是受打神鞭一百，伤好之后，带着锁灵环去天虞峰的白原丘照顾药田一千年，每日在药田工作期间全靠自己，不靠仙力，每日干完活儿后，才准将锁定环摘下。让一个习惯了使用仙术生活的仙人，用凡人的方法给药田除草，捉虫，收集果实，其实想想都很难，毕竟仙界的花草和凡界可大不相同。

　　这样的处罚，江寄云却是忙不迭的答应了，能甩掉这个烫手山芋她高兴还来不及呢，这样的态度让魏圣霓又是伤心了许久，小姑娘只觉得人生一片黑暗，听了处罚决定没有哭，看到师傅眼底的笑容却是流了好一会儿眼泪。

　　魏圣霓的事情处理完，一切事情就算平息了。之后，肃肃干了两件事。

　　一个呢，是终于从万魔宫的密室中找到了独属于魔帝的修炼法门，她学的第一个则是“分身术”。

　　原则上，魔帝是不能出魔界的，但是如果有要事一定要出去，可以用“分身术”暂代，出去一小段时间。“分身术”其实就是以玉或者别的材料为依托，做成人偶或动物的模样，将神魂意念注入人偶，人偶就会变为魔帝的样子。之后，魔帝本身呆在密室里静修，不能出法阵，否则这个术法就会失效。而人偶则成为魔帝的第三只眼睛，另一双耳朵，走出魔界去办事，修为上大概有魔帝本身的四分之一。

　　这个术最大的好处就是十分妥帖安全。一则，分身在外遇到的任何事都能准确无误的传回本体；二则，分身如果遇到意外消亡，本体一般不会有实质性的损伤，最多是损害些修为；三则，使用此术时，魔帝本人是清醒的，除了不能出阵法，一切都好，也不用担心被人偷袭之类的问题。

　　而肃肃为什么要急于修炼这个术法呢，她要去见一个人。

　　妖界。

　　汤谷和大泽的交接处有一个叫若谷的地方，因为盛产草药，以前经常会有妖族药师光顾，而自从近万年前，这里被妖皇画地千里，关押了一个犯人后，就没人敢来了。

　　一万年过去，这里和之前没什么不同，更因为采药的人少了，各种药材肆意生长，更加生机勃勃。若谷虽然草药多，但也不是什么草药都有，很多珍惜的品种以前并没有。可如今，这里被人开垦了一个药园，一簇簇的种植了不少稀有的草药，药园旁边还有一个茅草屋，现在正值清晨，一缕炊烟正缓缓升起。

　　苍耳正在做早饭，很简单，一锅粥，仅此而已。

　　自从肃肃走了，他的精气神也垮了，要不是有他最钟爱的药剂支撑，他可能早就活不下去了。后来妖仙大战结束，他因跟前妖皇走得太近，也被作为要犯进行审判，他以为自己会被处死，因为他的确做了很多毒物，伤害过不少仙人。没想到，宣判的最后结果竟然是把他从此囚禁在若谷，永世不得外出。

　　若谷是什么地方，他能不知道？是想让他继续为别人制药？还是干点别的什么，他不明白这样做的用意。直到后来见了成为妖皇的芄兰一面，他才知道这背后的一切都是那个肃肃用命救下的仙君做的。那人不仅没死不说，还成了神尊，杀死熊了罴，结束了这场战乱，也正是这位端木神尊，保下了自己。可他自从白沙谷一别，就再也没见过他。

　　芄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派人给苍耳送点吃的用的过来，有时还有珍惜草药的种子，渐渐的他就开垦出了这片药园。除了实在不适应若谷气候的草药，其他的都种活了。这一万年来，他过得颇为平静，再没有人逼着他做毒药，更没有人威胁他做这做那，他可以潜心研究自己感兴趣的药剂，这样一来，不像是服刑，更像是隐居在此。可是他知道，自己的心已经老了。

　　伴侣走的时候，带走了他一半的命，肃肃走的时候，把另一半也带走了。

　　他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看着碗里清粥倒映出的白发老人，苍耳道：“又过了这么多年了，说不定，哪天我就得出发去冥界，也许还能见到肃肃他们”……

　　正感慨着，他心中突然一凛，放下了碗，望向南方。

　　十里以外，猛然出现了两股陌生的灵力波动，而且以极快的速度离他越来越近。

　　这里早就被妖皇用法阵圈了起来，一般没人敢进入，到底是谁？

　　“来了就请现身吧。”

　　苍耳走出了屋子，对方既然没藏着掖着，要么是有恃无恐，要么就是心无恶念，可无论哪一种，他都不明白自己一个罪人药师会有什么是对方想要的。

　　他的话音刚落，一高一矮两个人显现在了院子里，他们都带着黑色的斗篷，遮了脸，看不见真容。

　　“魔力的味道，你们是魔族？”苍耳感知到了对方的魔气，不明白为什么两个魔族的人会来找自己，他并不认识魔族的任何人。

　　“父亲，您还好吗？”肃肃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激动，她一把摘下了面纱和斗篷。

　　饶是苍耳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也被这两个字惊呆了。

　　“你叫我什么？”

　　“父亲，我是肃肃啊！”肃肃看着头发已经头发花白的养父，想起曾经他手把手教自己炼丹，想起自己和他撒娇或是发脾气，想起死前发生的种种，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肃肃？”苍耳上上下下看了她一阵，摇头道：“不可能，即便你是肃肃转世，也从没听过转世会带着记忆的……再说，即便肃肃灵力低微，也做不出夺舍的事情来。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说完，背在后面的那只手却悄悄拿出了一只火纹符。

　　“我，我知道这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可是，这，这该怎么说才好呢？我是肃肃，但是我又不是肃肃，反正我就是曾经的肃肃，就是说，我魂儿是肃肃，也不对，我的魂儿也不完全是肃肃……”

　　肃肃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可她现在连魂带人全换了个遍，根本没法证明自己是曾经的肃肃，心里的激动加上想要证明自己的急迫，更加让她的语言混乱起来。而苍耳则眯起了眼，用更加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她。

　　“苍耳药师，请您将符咒放下来，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说清楚。”端木北也摘下了斗篷，露出了自己的脸。

　　“你，你是那个端木……”苍耳当然还记得端木北的模样，可没想到再见会是这个模样：“不对，你的头发，怎么是白的，还有，你明明是个仙族，怎么现在浑身魔气？你们，真的把我搞糊涂了。”可看到端木北，苍耳多少放下了心，将符咒收回了储物袋。

　　一番慌乱之后，三个人总算能好好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肃肃和端木北则将这些年来的事情捡着重要的慢慢说清楚了。苍耳却如同听了一部大戏一般，半天合不上嘴。

　　“你，你这孩子，怎么不早点来找我。”苍耳回过味来，他眼神一暗：“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怪我当初妖皇派你去做卧底没有阻拦；怪我让端木北的金丹差点不保；怪我把你关在笼子里，结果丢了性命……

　　“没有，父亲，我怎么会怪你，只是诸事未定，事情太多，有些还很危险，所以我的身份一直是保密的，也就只有，”肃肃看了端木北一眼：“只有他和仙界六合门的宫宗主知道，现在所有事情都平息了，这才赶紧来找你了。真的，我刚学会分身术，就来找你了。”

　　肃肃看了看这个药园，各种珍稀草药茂盛生长，看出打理它们的人十分尽心，没有一颗真诚研究丹道的心是干不好这件事的。而且此处虽然不是灵力定定旺盛之地，但也十分充足，是个修养的好地方。端木北和芄兰费心了！

　　“好，好！”苍耳仔细打量肃肃一番，看她面色红润，修为也极深，知道她现在过得很好，心里终于好受了一些。“肃肃，哦，不，现在应该叫天啸陛下。”

　　“父亲，你还跟我来这些！”肃肃听到这个称呼，有些不好意思，想到来这里的目的，她赶紧转移话题：“今次来，我是想带你走的。一会儿我们去妖都，去见芄兰，跟她说一声，你干脆跟我去魔界吧，那里更自由自在，而且你不是一直对魔药有兴趣么，正好可以研究下。”

　　苍耳听了却并没有出现任何激动的神色，他反而沉默了下来，许久才道：“陛下，你现在承袭了魔帝的位置，就得适应别人这样叫你。听着，我现在只想和你说两点。”

　　看苍耳挺直了腰板，肃肃也严肃了起来。她知道这是他的习惯，苍耳一般说很重要的正经事的时候就会这样不自觉的直起腰。

　　“一、你的一番际遇，我已经知道了，现在回头看，我倒认为你做肃肃那五千年，是天道对你的考验，凡人有句叫“天降大任于斯人也”的名言，你一向喜欢凡间，一定明白它的意思，是不是和你的境遇十分贴合呢？所以，既然你已经是魔帝了，就要适应魔帝的新身份，你要记住，魔帝掌管一界之安定，身上的责任何其重要，既然天道选了你做魔帝，就不要辜负这份气运。所以，你以后要忘记自己是肃肃，记得自己是天啸才是。”

　　肃肃睁大了眼睛，她从不知道这样一番话会从苍耳口中说出来。旁边一直静静听着的端木北则微微颔首。

　　“二、我是个罪人，这是不争的事实，端木神尊看在你的份上，没有取我性命，已经是天道恩赐，我不能说在这里关了一万年就洗清身上的罪孽了，那怎么对得起那些枉死的仙人？你刚才说你去过冥界，我已经大概知道那里是个什么情况，自己的罪早晚要还的，在常世多还一分，等死了到了那里就能少受点罪不是。所以，闺女啊，我就在这里了，不走了，你啊就不用给我操这份心了。”

　　“父亲。”肃肃红了眼圈，她万万没想到欢天喜地的来接养父出去，竟然会是这么个结果。

　　可惜，苍耳一直是个相当固执的人，他的决定一般不会轻易改变。不论肃肃之后如何恳求，他都摇头不肯。没法子，肃肃只能决定先这样，以后有机会就来看他就是了。

　　临别时，苍耳单独和端木北说了几句话。

　　“我真想不到，你对肃肃，竟然是真心的，可我……”看着满头银发的端木北，看着他竟然真的为了肃肃入了魔，苍耳眼里的情绪十分复杂，要早知端木北对肃肃的情谊如此感天动地，他当时何必要执意拆散两人，最后害得肃肃惨死。可而反过来一想，要不是发生了这样的事，肃肃的神魂还不知何时能回到本体，只能说冥冥中天道自有注定。

　　“我理解您的心情。”端木北笑道，一语带过当时的种种。末了，他躬身陈恳致谢：“苍耳药师，还未正式感谢您，要不是您的精湛医术，就没有续丹一说，更不可能有我后面的封神……总之，救命之恩，端木北在此谢过了。”

　　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苍耳心中五味杂陈。他的爱侣是仙人杀了不假，可端木北对肃肃的真情也不假，仙人也不都是虚情假意，也不都是大奸大恶之徒，他当年，确实是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