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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   新的火焰可以把旧的火焰扑灭;
      大的苦痛可以使小的苦痛减轻。

      我想我在这里空凭叙述也没什么意思。大抵是这样,我和鸣人所一起经历的时间,不过是从昭和二十年六月五日一直到他死去为止。在这段时间里,他似乎也没有怎么与佐助联系过。唯一我见过的是,一抽屉一抽屉寄不出去的信。那是我在某日整理自己的包裹时,去找要用的笔来记录一些零碎的开销时,误打开了鸣人的抽屉发现的。人就是对什么都好奇的生物,所以我打开了那些揉成一团的泛黄纸张。也不在乎被鸣人发现什么的了。啊,我一直对什么都不在乎。

      Dear 佐助:
      你可好吗?我最近很好哦,虽然神户被美军的B29轰炸机轰炸,但是凭借我的聪明我还是躲过了!别小看现在的我,就算当我了军人,我也会时刻保护自己。你安心去打你的仗,我会好好保护自己,我会比你活得时间更长更长。我不会等你,我会好好活着。
      愿你一切安好。

      Yours 鸣人

      几乎我看的几封信的内容都是如此,除了某些类似很好很暴力的句子除外的话……比如:“其实我真的很他妈的想把手里的这支笔插进你的脑袋里发克!”、“我知道你在陆地上只能吃树皮在大海上只能吃咸鱼在外太空上只能吃罐头,我真为自己庆幸,真的”、“我相信某一天你回来我会看见一个满脸胡子的糟老头,然后小樱一定会拿起扫帚扫你出门哇哈哈哈哈哈哈哈然后说佐助君才不会不剔胡子,宇智波佐助其实你的好日子也到头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类似语句。
      那些信似乎都是自从六月五日之后写好的,有的被很小心的叠在一起,还有一些则是被揉成一团一团塞在一起。与其说是信,我更觉得那像是日记,纯粹的发泄日记。可是我并没有看过鸣人什么时候写过日记,我记得他总是出去,不是去挑水就是去海边玩耍,像长不大的孩子——可能是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写的吧,就像突然有了思念,就像一个作家突然有了灵感一样,抓起笔就唰唰唰写下好多好多的文字一样。他还带着一群小鬼一起出去。有时候很晚都不回来,有时候抓来好多好多的萤火虫,家里夜晚连灯都不用开,只不过这些萤火虫在第二天就死了,白色的袋子里都是萤火虫的尸体。鸣人的手掌里时常有绿色粘稠的不明稠状物,那只不过是被他捏死在手心里的萤火虫的尸体,还散发着一种让人恶心的味道。所以樱总是捂着口鼻像赶苍蝇一样把他赶到洗手间里要他好好洗一次手。他也满不在乎地傻笑着,然后用水将手清洗一遍又一遍。
      救济站分发的东西越来越差劲,甚至越来越少。以前都还有一些零嘴儿大米什么的,现在都成了高粱大豆麦子什么的,或许我们还有先见之明一开始就喝粥,米还是有一些库存,不像别家,一拿到米就直接与往常一样烧饭吃,也不晓得节制一些什么的,零嘴儿在自己嘴馋肚饿的时候就吃。几天下来,塑料罐子里的零嘴就没了底。有人也会想去农家田地里去偷一点粮食来,鸣人就偷过,只不过偷偷偷了几个没熟的玉米就差点被大黄狗追。他说还好他聪明,晓得躲开,不然打不定现在都还在被那条大黄狗追呢。樱戳戳他的脑瓜子说他不知道循规蹈矩,卡卡西窝在一边看着书,眼都不抬,鸣人摸摸被樱戳痛的脑袋咧了嘴,说,就当加菜呗。
      我想起我以前还不是过着这样的生活,至少蛋糕面包什么的还是吃过几次。也就仅仅是几次罢了。海边退潮的时候鸣人和卡卡西一人背着一个箩筐坐在玄关门口换鞋子,他们看见我走过来干脆连我一道拉了去。海浪退潮之后有螃蟹会从洞穴里爬出来,爬很远,那个时候就可以去抓螃蟹,鸣人摇摇手指说其实也可以去小溪小河里抓鱼摸螺蛳什么的。反正这好象不是在为了自己的嘴而去抓螃蟹摸螺蛳什么的,而是纯粹的玩。傍晚来海边抓螃蟹的人还是有很多的,远远地就可以看见一两个小孩子被螃蟹的大钳子钳住了脚趾,痛得嗷嗷直叫。险些笑出声。
      “啊!大海!~~”鸣人早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脱下了肩膀上的箩筐跑了出去。
      “你们快点过来啊!”他在那边呼喊。裤管被挽得高高的,鞋子早就被蹬在一边,他往海里跑过去,丝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
      “我们快点过去吧。”卡卡西老师对着我微笑。
      “恩。”
      沙滩上混了海水,难免有孩子挖出一坑还差点将自己的脚陷下去的。鸣人干脆直接脱了上衣,丢在一边一头扎进水里。
      我想他肯定又跑到海里面去抓鱼去了,等他再次冒上来的时候,肯定高举着一条鱼对着我们耀武扬威。因为我抓不到那玩意。
      再一次想起的是,小时候在元宵节吃的红豆糯米汤团,可是现在已经吃不到了。我抬起头,看见高空上有几架B29几乎擦着我们的脸而飞过去,最近能轰炸的地方都已经被他们轰炸完了,也是到了歇息的时候了,或许他们现在只是没有弹药,或许他们只是在侦察我们而已。有很多很多的原因,但是我相信他们也一定吃不到他们家人亲手做的红豆糯米汤团,所以我们其实都是一样的,就像宇智波佐助只能吃树皮罐头还有咸鱼一样。
      所以没什么好抱怨的,大家都是一样的。
      那天我们抓到了满箩筐的海鲜说笑着回到家,却看见樱坐在客厅里啜泣不成。
      鸣人打开灯,上前伸出手按住樱的肩膀说:“怎么啦?”
      樱或许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坚强,鸣人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脆弱。她断断续续吐了几个字之后,连站在我旁边的卡卡西老师都僵直了身体,像一座雕塑。
      她说,用流淌无比的来说的话应该是这样的——“鸣人,佐助君出海征战的那艘军舰,沉没了。船内十五人,无人还生。”大概这样说比较冷漠,但是也就只是这个意思了。客厅里堆积着不知道从哪里送来的慰问品。我看着鸣人的背脊僵直在那里,伸出去的手攥成拳,攥得紧紧的。我看不见他的表情,我相信他一定没有哭,只是用牙齿把嘴唇咬得泛白,最后咬破渗出血来,大抵如此。
      那些慰问品不过是想要安抚他们受伤的心灵,但是在本质上看却嘲弄不已。如果那些慰问品能够代表一个死去了的,他们最重要的人的话,也不会有那么多悲伤堆积在这个地球上了。我是那么认为的,但是我从来就没有悲伤过。我甚至有一种错觉,觉得那样真的真的替鸣人不值。
      我看着鸣人背着我和卡卡西老师抹了一把脸,然后低头走出去,走到厨房掬了一把水喝下去,然后换上笑脸对我说:“祭,麻烦帮我小樱和卡卡西老师说一下,我出去抓萤火虫,今天晚饭就不用等我了。”
      我应了一声,事实上是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厨房里准备的晚饭才准备了一半,我想应该是樱在准备晚饭时,有人敲了家门,然后送来一封信和一大堆的慰问品。或许樱以为佐助君就要回来了,可是得到的消息往往是灾难。
      那天晚上到了九点鸣人都没有回来,大家都没有吃晚饭,原因是已经吃不下去了。我躺在塌塌米上,看着天花板估计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了,但是鸣人依旧没有回来。再说了,外面已经下起了雨。
      鸣人回来的时候大概已经是深夜,他偷偷走进来的声响被我听见。我从塌塌米上起来,看见他已半开门的动作僵在那里,手里是一大袋的萤火虫。在黑暗里映照着他的脸,连他脸上的六道胎迹都能让我看得一清二楚。
      “啊,祭,原来你还没睡啊。”他朝我干笑,轻轻合了移动木门,看着我从塌塌米上坐起来,并且掀开了被子。他走到房间的角落里把那满袋子的萤火虫挂起来,屋内顿时亮堂了不少。
      我看着他去拿塌塌米出来,铺在地上:“樱和卡卡西老师很着急你,你那么晚都不回来,他们怕你出事。我估计刚刚才睡下。”
      “哈哈哈哈,也不用这样吧,我又不会去自杀。”他坐到塌塌米上,躺下,然后盖上了被子。
      “他们就是怕你受不了去自杀。”我语速很快地接上,他的动作一顿。然后笑着说“怎么会呢”又继续躺下去。他之后就没有再回答我。我也只是看着在半透明的袋子飞舞的萤火虫。过了很长时间之后,鸣人突然翻了一个身,面朝天花板,双手交叉在口对我道,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祭,能听我说几句吗?——你睡了吗?”
      “我没睡,”我转过来,也看着天花板,“你说吧,我听着。”
      我想,我就是在那个时候,渐渐开始知晓,我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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