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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敌与友 ...

  •   格兰芬多讲述历史的声音在沉闷中逐渐熄灭,不远处的炉火依旧在熊熊燃烧着,木柴的噼啪声在这片空间里变得清晰可闻。无论是肖像还是邓布利多,都谨遵礼节地保持了得体的沉默。
      但这种沉默并没能持续多久,凤凰福克斯清越地鸣叫一声,振翅而飞。这只金红的大鸟在校长室的圆形天花板下盘旋了一圈,最终轻盈也稳重地落在了红发青年的肩头。
      戈德里克略带诧异地与福克斯对视,却看到这只凤凰的眼角坠出了一行晶莹的清泪,打湿了他的肩头。
      “凤凰的眼泪……”他喃喃道,显然是认出了这种鸟类。
      “福克斯不常像这样感性,”邓布利多微笑着打破了这种黯沉的气氛,“凤凰是一种忠诚、强大的魔法生物,它们的灵魂纯洁而高尚,因此得以在涅槃中往复重生;它们只为无私高尚的操守和至善至美的真情而感动……我想,你应该是打动了它。”
      福克斯长长的金色尾羽扫过戈德里克的衣衫前襟,在他左胸的部位,仿佛能够感受到那神奇生物传递而来的热量。戈德里克很熟悉这种动物的表达,这是亲昵的许可,于是他试着伸手抚摸这只巨大鸟类的脊背。柔顺的羽毛在他的指下激发出抚慰的触感,他几乎感受不到这只凤凰落在自己肩头的重量和负担,它的存在就像是一团永恒的火,没有质量,只有光热。
      戈德里克惊奇地发现,这只他只是听闻,但从未见过的神奇生物很好地安抚了他内心汹涌的暗潮,光明的力量驱散了负面的情绪,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真正的放松。
      就像在长达千年背负着罪枷的中途,忽然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他很神奇。”
      戈德里克目不转睛地盯着福克斯。
      “我从未见过如此奇妙的魔法生物。”
      “可以理解,凤凰来自埃及和远东地区,在你们那个时代,不列颠应该没有它的踪迹。”
      “埃及?”戈德里克忽然抬头。
      邓布利多探询地看着他。
      戈德里克停止了抚摸凤凰的动作,眼神微暗。
      “斯莱特林……”
      分院帽忽然打了个寒噤,但它很好地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因此除了邓布利多之外,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见青年再度陷入自己的思绪,福克斯善解人意地鸣叫一声,接着便离开了戈德里克的肩膀,回到自己的栖息铜架上。
      校长室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但这一次,却是邓布利多率先打破了局面:“格兰芬多先生……”老人用充满理解和善意安抚的目光对上青年的眼睛,“您实在无需苛求自己对着一个无知的陌生人回忆过往的……相信我,这并不是个愉快的话题,尤其是在谈话的双方都已不再年轻的情况下。”
      挣扎良久,戈德里克似乎松了口气,他神色稍缓。
      “抱歉,我原以为我能讲出这个故事的……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千年,我早该放下了……”
      他停顿了片刻。
      “您有什么问题,就请直接问出来吧……很抱歉,我一时间还无法叙述这个漫长的故事……”
      邓布利多审视着面前富有战士气概的青年,这位创始人的外貌虽然年轻,但他在与格兰芬多最初会面的那个瞬间,就从他的双眼里看到了或许真的沉淀了足有千年岁月的沧桑。
      逼迫一个人亲手剖开自己的伤疤无疑是痛苦的。
      但戈德里克显然以行动证明,他有这样的勇气,即便如分院帽先前所提醒的那般有限;而他此刻坚定的眼神,也告诉了邓布利多他已做好准备——甚至可以说,在他决定前来拜访这位校长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了,要让这段不堪的回忆、乃至于以保密魔咒彻底尘封的历史与过往,由他亲手曝光的准备。
      因此,邓布利多肃下神色,双手交握地放在身前。
      他身体微微前倾,半月形的镜片闪过一道犀利的反光。
      “格兰芬多先生……”
      纵然戈德里克·格兰芬多全程都对他最开始所笑言的、真正的“麻烦”避而不谈,也从未提及为何他在千年后以格外年轻的样貌神秘归来,反而给他这位现任的霍格沃茨校长讲起了四位创始人的建校理念和他一手创造的分院帽——
      但思维缜密的阿不思·邓布利多,还是从他只言片语的暗示中,洞悉了事情的绝大部分真相,并且不打算放过让格兰芬多本人亲口印证这个可怕猜测的机会——
      “根据历史的记载,和您刚才所提及的一切……
      “我是否可以假定,您所说的那个要与我联手解决的‘麻烦’,事实上就是您与萨拉查·斯莱特林自分院制度创立之初开始,延续了千年直至今日都尚未解决的分歧与矛盾?”
      炉火在缓慢的燃烧,将尽未尽的火星余烬散发着红热的光。
      邓布利多直白的挑明,已经让校长办公室里所有的肖像都意识到了真正的问题所在。但若是历史就是真实,若是戈德里克·格兰芬多的回归不是偶然亦不是唯一……
      所有人在第一时间所联想到的,是前年那条游走在霍格沃茨墙内脚落的庞然巨物,以及那间数个世纪以来都未曾被人们发现的地下石室——它们所代表的危险含义,以及那个人——自称黑魔王的那名巫师阴魂不散,而他正是萨拉查·斯莱特林的血亲后裔……
      戈德里克忽然站了起来,不发一言。
      邓布利多审视着他的突兀转身。
      这位创始人踱步离开桌前,视线向着漆黑的窗外远眺,那是绝对的镇静,犹如风暴来临前的死寂。片刻后,他回头,却是直直地看进了桌后老人犀利的眼中。
      “不是矛盾……是仇恨。”
      随着这一字一句坚如磐石的纠正,红发青年的面上逐渐闪现出真切的恨意。第一次的,戈德里克·格兰芬多没有克制他的表情神态——也许是没能克制——愠怒和残忍写上他锋利的眉梢,维持着得体礼仪的面具扭曲了,最初的那个愉悦、放松的年轻访客,与现在这个陷入仇恨情绪的、强大而可怕的不死战士彻底剥离了开来,他们完全就是两个人。
      一种邓布利多无法理解、也无从理解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他所能做的只是感受着这种危险来临的可怕前兆,却无法失礼地对面前的这位身体的容貌异样年轻;魔力状态也正处于巅峰时期的创始人立起有效的防御屏障。
      魔法因子似乎在空气中噼啪作响,如同导通天地和暴怒云层之间的雷声警告;闪电即将来临,而那将会是爆发的一刻。青年那头火红的乱发,此刻观察则愈像雄狮,然而他沉稳的眉眼却极有分寸地压抑着肃杀,即便如此,也是令人无比地心惊胆战了。
      “我有一个敌人。”戈德里克在壁炉前站定,火光为他居高临下的身影披上橘红鎏金交织的诡谲光焰,言语似同战场的宣告。
      这样,他的双眼便陷在了眉骨投下的阴影里,变了颜色;冷酷的蓝,而非生机的绿。
      “一个永恒的对手。”他说,“此生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分院帽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
      “萨拉查·斯莱特林做错了太多的事,”戈德里克骤然平静了下来,魔力平息,无情的面具又回到了他的脸上,遮挡住所有汹涌的暗潮。
      “我这一生都不会原谅他,也不可能原谅他……我必将这个卑鄙可耻的背叛者,亲手了结……”
      青年的视线重新与老人相对。
      “校长先生,他就要回来了,萨拉查就要回来了。我等待了千年的时光,终于等到他的复活复出。当我从棺中醒来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已经出现在了这世上……在某个角落里,秘密地筹谋着延续他千年前的野望……”
      “我也听说了他后裔的事情,”戈德里克冷然地走到桌前,再次坐下,眼中带着无意遮掩的鄙夷与憎恶,“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两个追求相似的堕落巫师或许会走到一起……”
      “而在那时,要想击败他们,我们唯有联手。”
      “……”邓布利多沉默着,面色无波,眼神平静而蓄势,有如满弦的弓箭。
      两位性格相似的格兰芬多互相对视着,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

      “邓布利多,你怎么看?”戈德里克离开后,菲尼亚斯·奈杰勒斯才大着胆子出声发问。八楼的校长办公室里,刚才那位强大战士所带来的威压似乎还未彻底散去,连同这位古人所揭露的惊人事实一起,依然镇压在每个人/肖像的心头。
      邓布利多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盯着面前那枚喝了一半的茶杯兀自出神。
      肖像们没有打扰校长的静思,就连福克斯也乖巧地保持着安静,拥有占卜魔力的人鱼钟表沉默地显示今夜已过十点,却在全程都没再扰人的报时过。
      分院帽已经回到了它的老位置上去,再次如同一顶真正的帽子般没了任何声息。
      最终,邓布利多长久地叹息道:“历史的秘密,我们这些后人……总是无从窥探。戈德里克·格兰芬多透露的信息,还是太少了。”
      戴丽丝赞同的点点头:“自始自终,他都没提他和萨拉查·斯莱特林的具体恩怨,以及分院制度所造成的分歧是怎样发生的……作为治疗师,我能感受到这已经成为了格兰芬多的一个心结。”
      “若非迫不得已,我想他甚至都不愿意提起这件事和这个人,历史上人们都说他们是挚友,可如今他们却是仇敌……可以肯定,这里面一定别有隐情。”她分析道。
      “是‘曾为挚友’,”埃弗拉德纠正道,“看过《霍格沃茨:一段校史》的人都知道,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最终走向了决裂。依我看,这完全没什么值得深究的,在那样的分歧下——他们又同为时代的伟人——做不成朋友,那他们当然只能成为彼此的仇敌。”
      “这种事情其实并不罕见,”这位魔法部部长颇有感慨地说,“政局亦如战场——你们或许不清楚,最终成为政敌的两个人,往往最先成为关系密切的好友——这几乎是一条铁律,对此,我和我的同僚们几乎见怪不怪了。”
      校长室热闹起来,肖像们你一言我一语地热烈讨论起来。
      毕竟亲见(虽然他们只是魔法肖像)霍格沃茨创始人的机会在历史上可不多见,唔,应该是前所未见才对。不少魔法造诣高深的肖像,将话题引向了格兰芬多隐隐透露出的实力上去;而那些对建校历史有着浓厚兴趣的校长们,则围绕四位创始人的理念展开了激辩……
      “请问,”菲尼亚斯有意盖过了所有人的讨论声,对着正低头沉思的邓布利多大声嚷嚷道,“只有我一个人对格兰芬多的永生感兴趣吗?阿不思,你难道不好奇他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吗?”说罢,他乌黑的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
      校长办公室逐渐安静了下来。
      菲尼亚斯享受着众人投来的关注眼神,舒适地坐在自己的扶手椅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书桌后的现任校长因他的话语,不禁抬起了头。
      “永生……”邓布利多沉吟,“这确实是个无解的谜题……”
      “伏地魔曾对他的追随者说,‘我在永生的道路上走得比谁都要远’;或许,这就和他的不死之身有所关联……十四年前的那个夜晚,我们并不清楚在哈利和伏地魔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无法确定伏地魔是否真的飞越了死亡……但若是格兰芬多愿意提供一些关键的信息……或许我们就能更迅速、更彻底地打败他。”
      “这和斯莱特林的‘复活’,应当也有所关联。”阿曼多语调缓慢地补充,“说不准,他们三人所使用的,就是同一种黑魔法禁术。”说到最后,他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像是把这格兰芬多和这两者相提并论,就是犯了天大的罪孽一样。
      “黑魔法?!”戴丽丝忍不住出声道,“格兰芬多怎么可能会使用黑魔法?!”
      办公室里忽然沉默了下来,先前每个人都小心翼翼避开的关键,在菲尼亚斯和戴丽丝的莽撞出声下,突兀地暴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而现在,他们对于如何处理眼下的这个内心冲突与矛盾,毫无头绪。
      戈德里克·格兰芬多向来被认为是品德高尚,为人正义的伟大战士,在巫师界所有人的认知中,这样一位可敬的巫师根本就不可能与邪恶的黑魔法联系在一起。但今夜这位创始人的突然造访与现身,却摧枯拉朽似的打破了人们这般理所应当的认知。
      而到目前为止,却没有人能对此给出合理的解释。
      这就像是所有人的世界观被捅出了一个大窟窿来,却发现自己无法修补的无力感觉。
      邓布利多沉吟片刻,从桌后站起,对所有肖像们说:“历史的隐情究竟如何,戈德里克·格兰芬多自己必然一清二楚,然而他也有选择向我们隐瞒的权力……更何况,他已经用保密魔咒将这个秘密隐藏了千年之久。我们不能奢望只用一个晚上的见面就能弄清整件事件的来龙去脉,这是不现实的想法。”
      他威严地扫视了一周,视线最终定格在凤凰福克斯的身上。
      “不过,我的确信任这位创始人的品格,”邓布利多回想起在谈话过程当中,出现在格兰芬多神情之间的那种熟悉的自责和愧疚,以及这样的情感所引来的凤凰的亲近与安慰,“他今晚的到来也给出了相当的诚意,因此我们暂时还无需深究这个小小的瑕疵。”
      小小的瑕疵?菲尼克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虽然他本人向来看不起那些行事古板、不知变通的道德卫士——他们总认为使用了黑魔法就是罪大恶极——但这不意味着他就能像邓布利多这样,把格兰芬多永生的震撼事实,称作“一个小小的瑕疵”。
      邓布利多未免也太心大了吧,什么叫作“无需深究”,什么叫做“一个小小的瑕疵”?这可是所有黑巫师梦寐以求的终极理想——永生不死啊!有时候他真的无法理解邓布利多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菲尼亚斯腹诽道。
      “好了,撇开这件事不谈,”环视着肖像们严肃至极的表情,邓布利多竟愉悦地微笑了起来,“我们在对抗伏地魔的阵营里又多了一位强有力的可靠盟友,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吗?汤姆·里德尔肯定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不得不面对作为中古传奇决斗家的戈德里克·格兰芬多本人!”他举起双手,高兴地宣布。
      没有掌声或笑容,场面一度显得有些滑稽。面对邓布利多吊诡的乐天派头,前任校长的肖像们完全没给面子地无声表达了抗拒的态度。
      菲尼亚斯甚至嘀咕出声:“可神秘人那边也同样会有萨拉查·斯莱特林助阵啊。”
      福克斯打了个呵欠,把头埋进翅膀下面睡着了。
      被这样拆台,邓布利多丝毫不觉尴尬,反而神秘兮兮地抚摸着自己的胡须:“菲尼亚斯,你觉得黑巫师之间的信任能有多少?或者说,他们对于能够威胁到自己的同类存在,会采取怎样的应对措施?”
      菲尼亚斯不说话了。作为在生意上时常与这类人打交道的布莱克家主,没人比他更明白这些黑巫师的心理了。
      肖像们面面相觑,他们忧心忡忡的表情总算是放松了一些。
      于是邓布利多就开心地坐下,拉开抽屉,拿出一张空白的羊皮纸,提起羽毛笔在上面刷刷地写着什么。圈圈套着圈圈的字迹很快就落满了齐整的几行,最后他在公文的末尾上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那一长串的全名,然后盖上了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的银制公章。
      “好了。”霍格沃茨的现任校长愉快地把这份羊皮纸,和戈德里克·格兰芬多的简历用魔法别针固定在一起,然后为它们加上了一层严密的保护魔法,最后将它们折叠好塞进一个大信封里,让家养小精灵召来学校的公务猫头鹰,准备将它递送。
      他乐呵呵地说:“我想收到了这份聘书的校董会,会立刻通知到魔法部;而魔法部一旦知道,就会立刻通知康奈利·福吉;而当我们亲爱的康奈利·福吉知道了,就会立刻给我来信;说不准还会赶在早餐前就从壁炉里跳出来,拜访我这个年事已高、有些糊涂的老头子……”
      邓布利多摆弄着自己面前的茶杯,眼神最终落在那个不知何时已经空空如也的点心盘子上,有些恶作剧地说道:“……但愿我加上的保护魔咒足够坚强,能让信纸撑得过滚烫茶水的连番喷溅;不然,我们就只能祈祷诸位绅士们的礼仪风度,要比他们实际能表现出来的还要良好了。”这话说得足够含蓄;典型的英式幽默。
      意会到其中的嘲讽,同样曾担任过霍格沃茨校长、为校董会和魔法部的态度而头疼过的肖像们,此刻都毫不留情地轻笑出声起来。
      不,也许不是轻笑,而是大笑——
      “我倒要看看校董会和魔法部那帮人里,有谁敢驳回霍格沃茨创始人的求职申请!”菲尼亚斯兴高采烈地大声说着,活像圣诞节提前来临了似的,“邓布利多,他们估计会以为担任校长这么多年后,你终于彻底疯掉了。”
      “等到他们最后回过神来,预言家日报全体编辑的速记羽毛笔会兴奋得全都炸掉的。”深知魔法部真实秉性的埃弗拉德装模作样地感慨道。
      “孩子们会喜欢他们的新老师的,”戴丽丝眉飞色舞地说道,完全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激昂态度,“今年的惊喜已经远不止是三强争霸赛了,这个学期的开学晚宴注定载入历史!”
      邓布利多微笑着注视着肖像们相互取乐、举杯(?)欢庆的热闹场面。
      只有他知道……
      也许还要加上一个格兰芬多。
      ……战争开始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敌与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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