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朝阳》零零陆捌

64、第64章

　　【64】

　　宫门外巡逻的侍卫都比寻常多一半，陆陆续续的已经有大臣进了宫，姬奈这才真正意识到，皇帝去世了，下一个接替他的，正是楚明日。

　　“皇上他……”这消息不算突然，方才见到他那一眼，已然是奄奄一息。

　　“父皇身子不好了很久，一直是吃药吊着，现在也不奇怪。”

　　所以说，那封圣旨是早就拟好的，只是这会儿才盖了印给发下来，蒙在鼓里的只有他姬奈一人。

　　“皇上驾崩，全城缟素，你得回去守孝。”姬奈对楚温文说。

　　楚温文皱起眉不愿意，“我更担心你。”

　　“我现在也想一个人静静。”姬奈回答他说。

　　楚温文拗不过，而且，他确实得回宫里去，不一会儿文武百官都来了，他这淮王，皇帝亲儿，必须在场。楚温文将手中的伞递给了姬奈，“你若有需要我的，我随时都在你身边。”

　　姬奈点点头，接过。

　　眼看着楚温文转身进了宫去，渐渐在大雪中没了身影。

　　他现在，又是一个人了。

　　摇锡，已不是他的归处，太子府，亦不是他的归处，天下之大已经没有他所能去的地方。

　　繁华热闹的京都里，人来人往，姬奈现在身上连二两现钱都没有，吃碗酒水都不够，最后走到昭王府门前。

　　那时自己刚征战回来，皇帝非要说给自己修葺一个昭王府，姬奈当时还不解，自己身住太子府里，也无家眷在，要个昭王府作甚。

　　现在想来应是他对自己一些愧疚的弥补，也显得他这帝王并没有这么吝啬。

　　府中只有几个洒扫下人在，没收到消息说有人来，见着姬奈站在门口也不识得。

　　“你是何人，看什么看，赶紧走。”一个门童不识眼色的吆喝着。

　　姬奈反而大步上前，“竟不知我自己的地盘，还来不得了。”

　　门童这才慌了，“阁下是？”

　　“昭王姬奈。”

　　传闻太子妃俊郎美艳，今日一见根本不容怀疑其他。

　　但为什么昭王回来没有一个人跟着啊。

　　“你叫什么名字？”姬奈问。

　　“小的，小的叫林福。”

　　姬奈四处瞧了眼，往里屋走去，“行吧，我在殿庭坐会儿，你立刻带人去将寝殿打理出来，然后让全部人都在院子等我。”

　　“是，是是。”知道他是昭王后，林福连话都答应不明白，怪自己刚才这么没眼色，简直悔极了。

　　姬奈急忙找个休息的地方的原因，是因为突然感觉到身体内的蛊好像复发，横冲直撞的难受至极，只能用一点点的内力压制，不敢动真格的怕损耗身体。

　　而这蛊本已经好几月都没发过，今日突然发作让自己一时承受不了。

　　皇宫里因为自己的离开和皇上的驾崩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楚明日要在宫中主持小殓，他不仅为人君也身为人子，曜国孝义大过天，什么事情也比不上父母重要。

　　而冬葵等姬奈的下属得知姬奈已经出宫，跑了太子府，没见到人又四下寻找，撞上姬奈派去告知的人，才匆匆赶来昭王府，见着自家主子面容憔悴，也心疼得紧。

　　“主子，这到底是怎么了，你当时没让奴婢跟着进宫，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皇帝崩逝，下了一纸离书，我已不再是太子妃了。”

　　“啊……”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自家主子待得太子如此好，竟然就这样随随便便的就给离了。

　　“那太子呢，太子什么表示，他待主子也很……”

　　“别说了，你只需听我的就是，今后我们过自己日子，碍不着谁去。”姬奈已经不想提楚明日，这种立场分明的婚姻终没想到也会发生在他两身上。

　　“是，主子。”

　　“待会你把院子的人分一分，过会儿去太子府把本王的的东西收拾出来，暂时就住在昭王府里。”

　　冬葵带回来的人更用的得心应手，很快就把昭王府能用的地方收拾出来，都新建的地方，打理得很快。

　　至傍晚跟前，小豆子才得以回来，这宫禁森严，出入困难，要不是他机灵，怕是都出不来。

　　“殿下殿下，七日后是皇上的大殓，殿下可会去？”

　　姬奈现在是正一品亲王，理应出席的。

　　“做他三年儿媳，自然该是去的。”何况皇后确实对他不错，和楚明日的事情一码归一码，姬奈还拧的清。

　　姬奈出宫后，楚明日赶紧换了衣服去大殿，只是东宫里还乱作一团，再加上姬奈的离开让楚明日甚是心烦。

　　“太子，锁阳郡主那里……”

　　“把她关在东卫阁，一日两食，不死就行。”等腾出手后，再去收拾她。

　　东卫阁是皇宫偏僻之地，是平日关押犯事的废妃之地，而锁阳郡主本不算后宫中人，况且先皇已故，新皇未登基，此时进来位置尴尬。

　　锁阳得知这个消息大吵大闹也不肯从东宫离去，嚷嚷着要见皇后，皇后娘娘这会儿哪里有功夫见她，锁阳仗着自己的肚子，说必须让太子给她个交代才行。而这些宫人自然担待不起锁阳郡主出事，何况她肚子里是不是有皇孙还未知定数，无奈之下只好去把太子请来。

　　楚明日双眼通红，在自己父皇丧期内，他也不想多事，若是这女人实在纠缠，那让她陪葬也无妨。

　　“楚明日，你动不得我，皇上说了，让你废掉太子妃后就立我为正宫，难道你要有违你父亲的话吗？”

　　“本太子既然敢动就不怕，等孤查明真相再整治你。把她拉下去，勿要碍了母后的眼。”要是她依然不知死活，那楚明日也不客气。

　　至于其他人等也没什么个错，楚明日不能随意处置了，先留在东宫再说。

　　大殓之日，文武百官，王亲贵族们皆要进宫为皇帝服丧，前些日子的最后一道遗旨也弄得众人皆知，太子和太子妃离了，明面上不敢说，暗地里都笑着说姬奈不适合居于那位置。

　　区区小国亡子，怎配得上泱泱大国的新皇啊。

　　而大殓之时，姬奈一身白袍出现在宫中，是亲王的丧礼制服，去面见了皇后。

　　因为皇上的离去，让皇后一时间老了不少。

　　“你和明日的事情，本宫已经听说了，只是这是皇上的决定，只能遵从着。”

　　“是，母……皇后。”

　　“本宫也觉着你是个可心的人儿，明日是喜欢你的，见他待你如珠如宝似得，可惜了。”

　　“此次前来无关太子之事，既然无缘何必勉强，臣是来归还太子妃印。”

　　就算他不再做太子妃，也一样会是个出色的臣。

　　皇后沉沉依在床边，姬奈没待太久，磕了头之后离开了，这是他除了尔元贵妃之后真心当做母亲的人。

　　参加大殓之时都是有意避开着楚明日，而楚明日在百忙之中似乎也没瞧见他，姬奈想潜回东宫一趟，取点东西。

　　太子府内的都是当年摇锡陪嫁，那些东西对姬奈来说不算什么，唯有那把凤羽剑，是师傅所赠，人在何处，剑就在何处。

　　姬奈前日派了冬葵回去取，冬葵告知他说，有关太子妃的东西全都搬进宫了，所以趁着今日入了宫，姬奈想拿了完事，今后也没机会来拿。

　　虽说对皇宫不太熟悉，但是对东宫那一处还是十分熟悉的，姬奈避着行人，进了东宫翻找，曾几何时也是自己的地盘，今日还要偷偷摸摸的。

　　而这凤羽剑却在寝宫内侧好好供着。

　　“我就知你会回来的。”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楚明日。

　　不知什么时候他站在门口的，看着姬奈四处翻找着。

　　“回来取点东西，太子日理万机，现在应该在宣政殿。”

　　“你想找了就走吗？”

　　两人说话头不对尾，姬奈见他这模样也甚是心焦，大男人一点都不痛快，明明是他的父亲让他们离开的，现在搞得像姬奈做了负心汉一样。

　　“那不然呢，还需要吃个便饭吗？”姬奈反问。

　　楚明日上前来把姬奈拦住，“今天我不会让你走的。”

　　“你拦不住我。”

　　“除非从本太子尸体上踏过去。”

　　“你以为我不敢？”姬奈拔出剑指着楚明日的胸口，他最讨厌被人威胁。

　　而且这个人还是屡次欺骗自己的人，现在连分别都不给个痛快，“你若还顾及前时情分，就让我离开，我不再是你的太子妃，你也不再是我夫君，各自婚嫁再无瓜葛。”

　　“我不。”

　　楚明日双手握住剑首，锋利的刀片瞬间让他双手渗出血来。

　　凤羽剑的锋利剑刃非常人能想象，吹发可断，削铁如泥，即便是轻轻一碰，划伤皮肉也就罢了，若是伤及筋骨甚至将指头斩断，也不过是轻松的事。

　　姬奈瞪大了眼睛，手都收不回来，又不敢放开剑柄。

　　楚明日双手潺潺流血好像无法感觉到痛意，更是往前走上一步，以胸口抵上剑锋，凤羽就这么不偏不倚的刺了进去。

　　等楚温文等人赶到东宫时，已经是这般模样，姬奈刺伤了楚明日，楚明日是储君，这可算是谋反之罪。

　　“行了，这一剑就将你我恩怨一笔勾销。”姬奈收剑入鞘，往后退了一步，没有人知道此刻宽松的衣袍下，他的双腿也是在发抖的。

　　而楚明日因为伤了身，没力气再拦住他。

　　“你当真是要离开？这到底是为什么？”

　　姬奈转过头回他话，“我恨极了别人骗我，再说，你我现在已无瓜葛，我又有什么身份留下？”

　　“你是太子妃啊……”

　　“先皇遗旨都昭告天下，我可不会恬不知耻，你若真的想要和我共结连理，那就同我一起走？”

　　你敢吗？

　　放下江山，放下你即将得到的位置，跟我走。

　　此话或许是有意无意的刺激，心底却也在隐隐期待着一个答案。

　　楚明日沉默着，差一点就冲出口去的说可以，但是话至跟前，他又犹豫了，皇帝苦心栽培自己二十载，从小就被灌输的理念就是君王之道，怎能为了一己之私弃大局不顾？

　　姬奈看到他那抹犹豫，已经知晓了答案。

　　“姬奈，今日你若离开，那便真的与我再无关系。”

　　楚明日锦衣玉食活了这二十多年，从未如此低声下气的求过人，万般无奈的挽留人。

　　“谢君成全。”

　　姬奈转过身，回头望了一眼，只留下个背影，持剑离开，在太子府周围围住的一圈人，没有一个敢上前。

　　若是楚明日以姬奈伤了自己的罪责一声令下，或许有人会敢壮着胆子上前，可楚明日跟被姬奈迷了魂似得，哪里有半点问责他的想法，巴不得伤口再大些，好让已经走得没边儿的人再回头看一眼。

　　众目睽睽之下，姬奈跨步离开了宫门，而这一别，可能真的就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