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生灰》REFICUL

2、第一章

　　酒过三巡，到了散场的时候，江闻已经彻底乏了。

　　这是间名气不错的火锅店，主打什么养生菌菇汤的旗号，弄了一些没见过汤底和配菜，在网上火了好一阵子，去过的人都说好不算，还搞些神神叨叨的宣传，说吃了美容养颜，调理气血。同班的那些个女孩子听说了之后，就一直吵着闹着要来吃上一回，奈何快到了期末，论文和作品像是两座大山，把能压垮的，不能压垮的学生都压了个遍，就算不死也难剩的下半条命。好不容易毕设展览的事情告一段落，这些家伙就打着提前庆功的名号，捞了一大批人一起来嗨，竟是到了十一点也不觉得倦，还有下一场要去。

　　“江闻，你真的不去KTV吗？”几个人AA结完账，其中一个女孩子就高声喊了起来，“大家都去呢，也就再玩一两个小时，没事的！”

　　“我家有门禁。”睡意在他的脑海里已经开始翻滚，江闻随后扯了个谎，“真的去不了，我再不回去就要被打了。”

　　“什么年头了，现在的大学生还有门禁的吗？江闻，你别是哄我们哥几个，去找小女朋友吧？”

　　“什么，江闻有女朋友了！”

　　“哪的事呀，我们江学长可是出了名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喏，你不知道吗？去年隔壁文学系的系花来向他告白，哇当时周围少说也有几百人吧，江闻当场就拒绝了人家，人系花脸上直接挂不住了，哭着就往宿舍跑，江闻却连拦都不拦，也不安慰一下人家姑娘。”

　　“就是就是，我倒是好奇很久了，这得是什么货色才能拿得下我们江闻。诶，江闻，你倒是说说，你喜欢啥样的呀。”

　　周围响起的声音乱成了一团，方才喝了一点酒，又有大概整整一天没睡过觉了，江闻觉得自己的脚底在飘，脑子也在空气里打滚，昏昏沉沉之间是一句话也没听大清楚，只是继续说道，“我真得回去了，改日再约再约。”

　　“诶，真要走啊……你说你家里人也真是的，怎么管得这么严，我们可都是要毕业走上社会了。”

　　“一直都是这样，我真不能留了，要生气的。不好意思啊，诸位。”

　　“……我其实也要回去了。”

　　“别吧，人家江大少爷要回去，你也跟着回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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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着奇怪的不适，江闻又掰扯了两句，好说歹说是赔上了一句“等毕设展览开完，再请各位吃饭”，才终于从人群中逃了出来。

　　凌晨的晚风趁着春寒往他的衣袖里灌，还没走几步，江闻就觉得腹中翻江倒海一般的难受，一屁股坐在边上的花坛中，吐了三五次，才终于缓过神来，清醒了不少。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擦了擦嘴角和衣领，看着一地浊黄的液体，笑了一声，按下了手机上的紧急联系人按钮。

　　“早知道就不来了。”

　　耳边响起了令人安心地嘟嘟声，江闻自己小声嘟囔了几句，抬头就看见刚刚那一帮人浩浩荡荡地从饭店里走了出来。他坐在阴影处，这群人想是没有发现自己，直径就往马路边走了过去。队尾几个女孩，不知道是在嬉笑还是发生了什么争执，竟然在道路中间扭打在了一起。他们离得有些远，江闻还没看得真切，就看到他们坐上了拦好的几辆的士，浩浩荡荡地又都走了。

　　“喂？”

　　电话此时终于打通了。

　　“哥哥。”江闻忽然觉得自己这句话喊得像是撒娇一样，皱了皱眉头，“我喝酒了。走不回去了，你快来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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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了。

　　“一身酒气，你这是喝了一点点？”宁北皱着眉头，嫌弃地把对方往沙发一扔，捏着鼻子说道，“快去洗澡。知道自己喝不了还喝？”

　　“他们非要我喝两口。”江闻没动弹，他把自己埋在了抱枕里，含糊地说着，“你说他们会不会是想把我灌醉了，拖出去套麻袋，卖到山里去吧。”

　　“得了吧你，以为自己销路很好？”宁北走进厨房，打开了冰箱，“山里可不要你这种娇滴滴的大学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连让你杀只鸡也能差点被鸡杀了。”

　　“你怎么还记得那只鸡的事情啊。”

　　江闻感觉自己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包裹了起来一样，意识逐渐远走。模模糊糊之间，他听见自己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当时，不就是……谁知道那只鸡，会突然……飞起来……”

　　“那可不是吗，乡下来的大母鸡，每天出门遛三圈，运动量可等量代换十个江闻，飞一飞只是小菜一碟，你要是再努力努力，说不定还能看见它跟你来一套意形拳。”

　　江闻感觉自己被一双熟悉的大手粗暴地从抱枕里拎了出来，柔软的橙黄色灯光洒在男人的身上，勾勒出他一半锐利如刀芒一样的面容。宁北手里拿着一碗澄黄色的液体，放在了他手上，揉了揉他的头，轻声说道，“乖，知道你困了，先把醒酒汤喝了，然后洗完澡再睡。”

　　“我一整天没睡了。”江闻瘪了瘪嘴，抬起手来，将醒酒汤一口气全都灌了进去。

　　“一整天没睡了还不休息，跑到外面去混？”宁北笑了一声，“菌菇汤好喝吗？”

　　“你听过农村大过节的时候社戏拉的曲子吗？”江闻懒得搭理他，他感觉自己又要再一次昏睡过去，便赶紧趁着清醒地时候站了起来，摸着墙角往浴室走。

　　“懂了，充满着乡土气息。”宁北笑了笑，“赶紧收拾完自己去睡吧。明天几点我来叫你。”

　　“不用。”他听到自己说，“我定了闹钟。”

　　淅淅零零地热水从花洒里掉落下来，浇了少年一头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