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甜茶薄荷

3、第 3 章

　　灯光带着黄晕打在众人身上，促使气氛变得微妙。除去温奕，其余三人无聊就都端坐在电脑桌前观看地图红点。

　　木屋背靠着山林，随着远处巡逻兵归来惊起一滩鸿鹄。此时宿舍门外木隔栏边靠着一人惆怅，抬头望月的样子，似乎是在思念亲人或家乡。

　　池淮夜起方便，回来时正巧碰上卓一帆独自一人在外偷偷抹眼泪，可能是出于人道主义特有的礼貌，一头雾水上前询问：
　　“额...乃个……”小心翼翼伸出右手从隔栏后轻拍对方肩膀，“你没事吧？需不需要我给你取纸巾？”

　　卓一帆有些惊讶，谨慎回头。本想借凌晨夜景，众人熟睡，独自一人在外释放压抑已久的负面情绪，没成想脆弱的一面被不熟知的人撞个正着。话到嘴边口水却不争气的拤在喉咙，猛咳两声哑着嗓子小声回答：“不用。谢谢你的好意。”

　　见对方脸上还挂着两行水晶泪没来得及收尾，池淮拖长尾音“哦”了一声，身上独有的痞劲儿由内而外：“我很好奇...大晚上的，你一个大男人在外偷偷抹眼泪...原因是什么？”

　　话直击人心，有种莫名的心虚在作祟，“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池淮鄙夷的轻挑眉，抿嘴轻笑似乎是在预告心中早已猜到答案。掸了掸后脚跟粘黏的泥土，双手撑在栏杆最上沿抓紧，左脚踩上倒数第二阶，胳膊使劲一撑，右脚后做使力，整个人腾空跨过，准确落在卓一帆身边。压低声，略带笑意的拧头看向他：“小孩儿。你是不是想家了？”

　　“不用你管！”卓一帆后脚趔了趔，眼睛瞪大，嘴唇磕巴着：“……我...我只是觉着外面风大，迎风泪而已。你别有事没事的在那瞎说。日后也不要向其他人提起今天晚上的事。”

　　“...哦！那你这算是...威胁还是命令呀？”池淮饶有趣味的凑近耳畔低笑。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卓一帆面露憎恶。

　　“有！区别可大着呢。”池淮双手抱头靠向搁栏，“如果是威胁，你尚且得有一个能说服我的砝码，让我闭嘴；如果是命令，我现在就将你按在地上打。”撇了一眼对方，在确定他是一脸懵逼的状况下，立刻做出解释，“至于原因嘛！大概可能是我比较讨厌你这种说话方式吧。”

　　看着他这张脸，脑海中不自觉幻想起他今天在澡堂一下撂倒的英雄事迹，突然就有点儿怂，“那你就不能换平和一点儿的解决方式？”

　　“可以啊！那我们就当这事没发生。”他故意打断后半句，紧接着不假思索的一字一字慢慢道出，“毕竟我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

　　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眼下又被他这话给气的大喘，此刻根本就顾不上警惕对方脾气不好这种事儿。冲着人家厉声大喊：“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他一脸坦然，“你不也没问。”

　　自知自己理亏，此等话题恐怕也无法进行下去，连忙转移，“那你刚刚叫我小孩儿！你多大？”
　　“22。”
　　得知和自己年龄一样，仍不死心的紧接着又问：“几月几日？”
　　“7月15日。”
　　在听到两个相差甚远日期的一瞬间，卓一帆忍不住皱眉，强忍着火气，在背后偷偷捏紧，咬紧牙缝挤字，道：“我3月4日！”

　　台阶上蹲坐的池淮先是愣了一下，故作惊讶，发自内心的“哇”了一声后便扭头看向他那快要石化的脸，若有所思：“那你比我大。要不然我为刚才说你是小孩儿这件事向你道歉？！”

　　“不用！”他用手奋力拨开挡在台阶口满脸幸灾乐祸的池淮，冷风中只留下一个气鼓鼓的背影走回宿舍。

　　小木屋里，队长温奕查阅着参选名单。
　　不得不说，基地那边还是很细心很重视此次人员编辑的，送来的资料都是按照平日队里表现依次分类码放好的。托在手上单薄的一张纸被无数表格瓜分，右上角打印的彩照与名字是重点，不过可惜的是，不少能够列入前端的，基本都在下车时被拒之门外，浑身上下除了一张蜜嘴，基本也就没有什么能看过眼的才能了。

　　跳跳虎撑在椅子把手上，眼皮子实在有些坚持不住，就这样耷拉着胖手，拖音念叨：“……我好累……我要去睡觉……熬夜伤命呀……”

　　“凄厉”的叫声打搅到其他两人，附在肩上的瞌睡虫瞬间被扔的老远。

　　变色龙肃立起身，晃了晃脑袋：“哎，我说...死胖子！你还要不要你那张饼大的脸。自己难受就让其他人也都跟着不快活。”

　　四人组，就他俩打嘴炮可谓是当仁不让。眼看互怼已经打响，自己也不能落了下风，当即回怼：“瘦老高，你怎么说话呢？好歹我年纪比你大，揭长辈伤疤，玩人身攻击，可真没礼貌！”

　　变色龙拧头白了他一眼冷哼道：“就你！？也能算作长辈！”用小黑手翘起兰花指遁了顿其余两人，“看好了。坐着的那俩人才是长辈。你顶多算个屁！”

　　“……你！”跳跳虎脸都快被气绿了。

　　“你们两个够了！”狐狸突然插嘴。扒在桌椅旁弯腰看资料的他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起身继续训导，只是用右手食指第二个关节敲了敲身旁木质桌面，“咚咚”两声像是某种死神警告。

　　显示屏右下角的时间还在不停的跳跃，寂静的空气让人不忍打破，三人围在队长身旁仔细端详。温奕翻看的速度很快，其他几人只要稍不注意跑神就可能错过本章有效讯息。
　　资料夹好平铺在腿上，随着时间纸张逐步减少，揭过王涛那页，底下表格几乎空白的资料署名成功吸引温奕。探出手掌心缠满绷带的右手摩挲着彩印，万年雷打不动的冰冷眼神就在此刻恍惚间闪过一层光亮。
　　他抿嘴淡淡一笑露出两个酒窝：
　　“找到了...崽崽……”

　　“啊？！”变色龙卯着腰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温奕此刻脸上仅存的细微表情。察觉出异样，小声询问：“老大。你刚才说了什么？我们都没太听清。”

　　“……”温奕呆杵在原地。

　　变色龙似乎是有点担心过头了，明显感觉对方不想理他，却还是忍不住硬要过去和人家搭话。

　　只见他右腿膝盖抵在地上，左腿半蹲，腰板挺直，双手扒在椅子旁木把手上，一脸的忧愁样：“……老大。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资料上的哪个臭小子让你碍了眼，心里难受啊？！”

　　温奕抬眼低头看向他淡淡一笑，转而小心安抚：“我没事。你们要是累了，就早些回去休息。不用陪我在这耗时间。”

　　“那哪能啊！”跳跳虎大声说，“你受了伤，现在是养伤康复阶段。要是再为了选拔的事儿，熬夜通宵，想必上边也不好交代。还是让我们这些劳动参半的选手来共同完成吧！”

　　“胖子。没想到...相处这么多年，你总算说了句人话。”狐狸插嘴。

　　弯下腰掸了掸膝盖裤腿上的余灰，在抬头时，阅历丰富的眼睛不在像刚才那般附有笑意，凌厉如同凝结剂将人包裹。年纪最小的两人表情僵住，站在一起大气都不敢喘，只等发话：
　　“好了好了！又没做亏心事儿。你俩怕啥？”狐狸如慈父笑般挥动着小手，轻拍了拍其中一人肩膀，紧接着用臂膀将他们揽在一起推出门外，道：“行了！大人的事儿，你们俩小孩子就别跟着瞎掺和。赶快都回去睡觉，明早的训练还需你俩补上。”

　　“嗷”两人点头，没再反驳。

　　关上门，狐狸径直走到温奕对面电脑桌前坐下，手法极其熟练的打开页面查阅电子资料。墨绿色的不规则图形周围包裹着红边，经鼠标箭头一步步放大，简笔画，房屋形状的图标上，有“无数”个密密麻麻的红点跃然而上，再经放大，红点位置逐步分散。

　　看到这儿，狐狸皱了下眉，抬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靠向背后靠椅：“哎，我说，队长。这帮新来的臭小子...比胖子那一届要强得多。就现在红外感应来看。他们可都是在宿舍扎堆，等待偷袭。”

　　温奕回过神请瞥：“这不意外。资料上有注明，各部队精英特送来历练，成者编入，败者讨取经验。知道特种部队训练流程的人不在少数。”

　　“有备而来？！”狐狸像是被某种力量驱使瞬间提起了兴致。紧接着又补充了句，“那我就更不能让他们失望了...”

　　说着便要起身去仓库携取烟\雾\弹。

　　“你干嘛去？”温奕明知故问。

　　身为队里老人，阅人无数，不用多说都是知道新兵入营第一天的规矩，烟\雾\弹首当其冲，担任叫醒闹铃，杀杀年轻傲世之气。狐狸虽然对于眼下队长的迷糊不解，却还是耐着性子询问：“我去放烟\雾\弹啊！请问队长有什么特别指示？”

　　“今晚就先放过他们。”

　　“什么？！”狐狸满心不悦。绕过桌角来到温奕面前，此时脸上的愤怒值如同鞭炮早已飙升到了极点，只要稍微一碰便会瞬间爆炸，不留任何犯错的余地。
　　“队长！你这该不会是心疼了？犯了菩萨心肠？”

　　温奕抿了抿嘴角，冷笑着回答：“怎么会。只是部队上这些常规操作太过于频繁了。或许我们该换个新玩法，不是？”

　　两人挑眉互看一眼。狐狸当了这么多年兵自然对温奕做事风格了解透彻，并且此人办事也从未叫自己失望过，难得的好奇被这话瞬间勾起了兴致。
　　眯着眼撇了撇嘴，饶有趣味的问：“怎么个新玩法？”只见他一手握拳，另一只搭在上面，下巴抵在脖子前文绉绉的：“还请队长指教。”

　　“简单。不按套路出牌就是。”温奕半吊着掐话，“他们一个两个都喜欢自作聪明，那么我就不能让他得偿所愿。”翘着腿颔首看向电脑屏幕，“老狐狸...你听过倒打一耙吗？”

　　狐狸：“？”

　　“就是让他们自己一直都沉浸在默认的偷袭流程里，而我方并不采取行动，等到明天早上集合，以当晚不守指令的罪责，指控冤枉他们。战术性挫败可以有效杀杀个别人被原部队宠上天的优越感，日后淘汰处事也更方便一些。”

　　狐狸盹在原地如大梦初醒般拍手叫绝，脸上笑的也很是欣慰，“你小子...可真是坏的透透的！”捻起手含住下巴，“啊...想想看，因为担忧一晚没睡，结果早上还被教官强行加罪，身心双重伤害，相对于负担挺重！估计年轻人肝火旺，赌气要走的也绝不在少数。”

　　“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温奕说，“毕竟我这里从不需要爱发脾气的小少爷。”

　　凌晨，正值五点一刻。
　　操场上突如其来的枪响将虚幻的梦境打碎，众人起身还未来得及整理装发就被跳跳虎迅猛的踹门声吸引。早起装备好的他，不再像刚才在队长面前撒娇的孩子，性格直接来了个360°大转变。他双脚微跨站定门框，双手抵在胸|前扶着刚刚打响叫醒众人的05式微\型\冲\锋\枪，双唇紧闭，扫视众人的目光附加敌意。

　　时间静止两秒，只见他厉声大喊：“还都愣着干什么？！是想让我用奶嘴请各位少爷？！”一只手举过头顶比划数字，“限你们一分钟时间，立刻到操场上集合。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就给我滚出野兽营！”

　　升旗台前，变色龙半蹲在地调试音响设备。所有人就都遵循指令到齐。只是王涛似乎出了什么插曲，从洗漱到集合一直拽着屁股后方裤角使劲揉搓，整个人走路扭扭捏捏的。

　　“哎！小朋友，扭屁股好玩吗？”跳跳虎叉腰站队前整理，注视王涛良久。见他没有警惕察觉，还仍继续在那捣鼓，忍不住调侃：“我说某个人...能不能要点脸！大庭广众之下顶着一颗脑袋在这晃荡跳舞，真以为自己是天仙下凡，能够迷倒众人？！我看你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赶快给我站好！不然直接扣5分。”

　　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向队伍右上角。

　　低头摸裤袋的王涛在池淮的咳嗽声下猛的抬头，剧烈的撞击带来晕眩，手扶着头再睁眼，额头上一片红肿的教官让他一下子就呆愣住了。
　　“啊...乃个……教官...你没事吧？”刚要伸手够就被一巴掌驳回。

　　跳跳虎说：“小子！你这警惕性不行啊！我说话这么大分贝，你都还能听不见。要是日后上了战场...可不就是一头不受控制、横冲直撞的牛？作战指令全当空气？”

　　面对老兵气势上的威压王涛也是相当敢说，“教官？你这样说我可就不高兴了！你把我比作牛，你是什么？同类吗？！”

　　跳跳虎冷哼着转过身，“你也完全可以这样想。”走到摆满冲\锋\枪的木制桌椅前接过话筒，“所有人注意！按照晚上排列好的代号，有序到我跟前领取日后“吃饭”家伙。”说着便捻起桌前名单对叫……

　　拿到枪，众人脸上都挂着彩。
　　老一辈都说当兵不容易，当了能拿枪的兵更不容易。虽然眼下只是选拔阶段，但发放武器的喜悦确实激励了不少人想要留下的决心。

　　还不等心情缓过，训导声再次传来：“都拿到枪，先别高兴得太早。在接下来的六天时间里，携枪姿势不规范者，扣5分。要知道，你们每人总共就只有10分。不过我这人向来开明，给个甜头。留三次金手指，要是超过，即刻开除，毫不客气！”随即低头拿枪演示，“都认真听。首先将枪带挂在脖子上，手放到扳机护圈以外，自然下垂。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允许私自扣动扳机。并且这句话我希望你们给我刻在心里。”

　　池淮就站在人群中一个毫不起眼的位置淡漠的看着周围人愉悦，他携枪的姿势异常老练，似乎就好像跳跳虎不讲解他自己也一定知道什么是正确的握枪姿势一样。

　　时间过半，太阳瞒着月亮在山头悄悄拔尖儿，露出微弱光线将大地镀上一层金边。身后木屋大屏显示器将野兽营覆盖的整个山头风采一一显相，也包括操场正进行的发放任务。
　　温奕站起，用耳麦与其连接在外的队员简单沟通过后，便饶有兴味的翘腿颔首思绪接下来的临场表现。

　　变色龙接过话筒，敲定面前原木桌面督促所有人视线回归，“好。既然你都讲完了，我也就多补充一句。”见众人紧张眉眼一弯挥手解释，“啊，你们也不用紧张。其实也没多大点事。队长就是想让我带他老人家问问...你们昨天晚上睡好没有？”

　　“……”操场上鸦雀无声。

　　变色龙不经轻笑，耐着性子挑着眉又问：“那你们知道部队里最忌讳什么？”

　　“……”

　　“不服从命令视为大忌！说说看。你们昨天晚上回到宿舍都干了些什么？...嗯！”他继续挑眉解释。

　　“……”在场众人转头互看，像个孩子一样，满脸的不知所以然。

　　见况不忍又附加解答：“晚上留给你们休息的时间不是让你用来玩游戏的，睡觉也是一种指令，既然你们也不困，山地越野我也就全当给你们放松心情。”说着表情突变，举起右手指向操场大门怒吼：“来！所有人准备！五公里武装越野，即刻开始！”

　　有部分人员不服，站在原地想要与其争辩一二。

　　站在其中有人叫嚣：“报告，教官！我觉得这种训练方式不科学。具我所知人在清早肌肉还未恢复记忆的情况下，进行高压运动很不利于身心健康。这样的训练完全不把我们当人看！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现在就向你们的上级领导汇报，让他来给我们评评理！”

　　变色龙站在台阶上以居高临下傲人的姿态不屑一顾的轻瞥一眼，冷哼道：“小子...你现在看看你身处哪里！野兽营。不受任何管控。学什么不好，非要学威胁的小把戏，还是尚不成熟的上级恐吓。”冷笑着叉腰弯下，将脸凑近了看，“你要实在想告，我也不多加阻拦。现在留在原地的所有人，即刻收拾东西滚蛋！限时一小时。”他说完直接扭头骑车跟进大部队。似乎留下的这些人在整个队伍选拔里，可有可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