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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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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萧白胭在忆盈楼出尽了风头,公孙盈十分得意,更不再限制萧白胭与忆盈楼的人玩耍。同时不顾规矩上门提亲的也多了起来,公孙盈怕公孙幽心软,特地交代,萧白胭年纪尚小,那些个年轻小生她一个也看不上,不许答应。
萧白胭自是乐得高兴,忆盈楼的生活比起幽月阁那清冷寡淡的地方可是热闹了许多,终日丝竹乐舞,欢声笑语,世外桃源不过如此。
这日萧白胭与几个姐妹采摘水果归来,正走到半路,恰逢一位书生在路边等候,见众女走了来,忙迎上去向萧白胭作了一揖:“久闻萧姑娘芳名……”萧白胭径直从他身边走过,看也不看他一眼,轻慢道:“没兴趣,走开。”
书生尴尬的立在当场。叶芷青路过他身边时,反手递给他一颗桃子,笑道:“来者是客,送你颗桃。”
叶芷青自从那晚动了情,少女的青春萌动时时扰来,使向来老沉稳重的女孩乱了方寸,懊恼不已。一面与心中所念之人朝夕相处,甜腻如蜜;一面又觉不该妄自动心扰乱自己的人生方向;一面又埋怨萧白胭痴顽懵懂,暗示几次毫无回应,明着说又放不下自尊。爱恨交集间对萧白胭时冷时热。萧白胭有时感到师姐比以前更好了,有时又莫名其妙受到冷遇。她哪里忍受得了叶芷青对自己耍脾气,争吵了几次,气得不再理她,晚上又乖乖回到叶芷青的房里,背对着她睡觉,叶芷青一哄,脾气又全没了。
少女正是纯真无邪的年纪,两人尽管同睡一床,却没有任何的歪心思。
转眼到了分别之日,前往恶人谷的姐妹即将启程。临走前一日,萧白胭提早练剑归来,打算去给众姐姐送行,正走路上,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嘿,粘人精。”
萧白胭回头,见花曼罗正朝自己走来,气鼓鼓道:“你叫谁粘人精?”
花曼罗左顾右盼,道上这么多人,只有萧白胭回头了,笑道:“你还知道粘人精是在叫你啊。”
“哼,我回自己房间去了。”萧白胭转身欲走,花曼罗却将手搭在她肩上,使了股巧劲让她转身,道:“跟我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萧白胭听她语气郑重,知是正事,不再闹,跟着她走了。
花曼罗带着萧白胭来到瘦西湖边,寻了个处无人处,在大石头旁坐了下来。萧白胭预感到这会是一段漫长的谈话,于是也在她身边坐下。
花曼罗挥了挥鼻子前的空气道:“瞧你身上这么重的汗臭味,你师姐不会嫌弃你吗?”
萧白胭一溜烟站起来,气到:“我又不是不爱干净,每天都要洗澡的啊。”
花曼罗挥挥手让她坐下,萧白胭不听她的,跳上了旁边一棵垂柳。
“我们走后,青儿就交给你照顾咯。”花曼罗道。
萧白胭微微一征,向来都是师姐照顾她,她竟从未想过自己应该照顾师姐。她总觉得,叶芷青那么强大,什么事都处理的完美无瑕,哪里需要照顾?一时间语塞,挠了挠头:“我应该怎么照顾她啊?”
“成熟一点,不要总添乱子。”
萧白胭更诧异了:“我何时添过乱子?”
“你知不知道青儿为你得罪了多少人?”
萧白胭讷讷道:“怎么说?”
花曼罗遥望远方开得正盛的荷花丛,顿了一顿,又问道:“知道李棠秋么?”
“知道啊,可是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年宫廷政变,李棠秋师姐砍下李裹儿一只耳朵。李裹儿炸死逃跑,躲入幽月阁。棠秋师姐得知李裹儿与自己师出同门后,主动上门道歉,却被她囚禁折磨,达十年之久。我们找了棠秋师姐十年,多次明里暗里闯入幽月阁未得消息,还被李裹儿打伤了许多姐妹。”花曼罗沉默了几息,整理思绪。萧白胭静静听着,也不插嘴。
“这事被师父与师叔知道了后,二人关系更僵,师叔更是扬言以后若有人再擅闯幽月阁,来者毙命。师父也训斥我们,此事若给外人知道,会给忆盈楼惹来灭门之祸。从此我们都不再提起‘李裹儿’三个字。”
“被囚禁了十年,她一定很惨吧。”萧白胭同情道。
“哼。”花曼罗冷笑一声:“岂止是惨,我们找到棠秋师姐时,她已经完全没有了人样,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的。多余我就不说了,你不是没领教过你亲师姐的变态。棠秋师姐出来后心灰意冷,连常人的喜怒哀乐也不再具备,趁人不防,远走它处,至今渺无音讯。想起李裹儿嚣张至极却恶无恶报的模样,我们便气得牙齿要蹦出血腥。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师父和师叔都不许我们再追究。然而对幽月阁的恨却一日不曾消减。我们恨幽月阁的任何人,包括你。”
萧白胭听到此处,吓得险些从树上栽下来。:“我……我什么也没做,我也不喜欢李裹儿,为什么恨我?”
“只因为你是师叔的徒弟,仅此而已。”
“那师姐维护我……是不是也会遭到你们的排挤?”
“没错。”
“我竟然从来没有意识到。”
“那是因为她将你保护的太好了。”
“可是……我看你们和师姐的关系很好啊!”萧白胭道。
“她是我和彤姐姐从小带大的,感情不比别人,我们不舍得责怪她。而你也确实和李裹儿那厮不同,虽然脾气招人厌,却不可恨。”
萧白胭十分委屈,她还从来不知道自己是招人讨厌的人,喏喏不敢看花曼罗的眼睛。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了,我们这些老东西走后,又有谁还对当年的恩怨感同身受。”
“你干什么这么说,又不是不回来了。”
“我心里有数。”花曼罗道。
萧白胭此刻却想起自从得知她们要出征时叶芷青时不时担忧的眼神。明明都还是八字没一撇的事,她们为何却这样悲观?
“青儿很有可能是忆盈楼未来的接班人。忆盈楼与幽月阁的恩怨也将在你们手上终结。我希望你能善待忆盈楼的姑娘们,看在青儿精心维护你的份上。”
萧白胭沮丧道:“虽然我与师姐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可是我只知道她强大又不知忧愁,她应该还有其它我不曾知道的面吧?花姐姐你可以告诉我吗?”
“不知忧愁的只有你吧?”花曼罗哂笑道。萧白胭无言以答。
“她初来的时候,与其她女孩一样,沉默不肯说话。一则因为失去亲人心中悲伤,二则因她乃河北姑娘,语言不通。师父担心她,令我和彤姐照顾。她却只当我们是空气,如何说话也不理。当然可能是因为她听不懂。因为我们都没有听过她开口,所以那时并不知道有这一层关系。我原本耐心不好,不愿伺候小祖宗。彤姐脾性温和,暗自陪伴她很多时光。忆盈楼其实就是这样,因为我们每个人与别人都是没有血缘的牵绊,所以便靠同门之间互相给予温暖。成长起来的女孩子会去照顾年幼的,如此长带小,强扶弱,一个个的传下去。青儿对你好,其实也算是在传递我们曾经待她的善意。”
“那你们是如何成为现在这样亲密的呢?”萧白胭问。
“那一日,彤姐鬼鬼祟祟的找到我,带我去了瘦西湖深处一个地方。那地方偏僻又弯绕,人进去了不是迷路就是打转,也没有人肯去。我们却在那片岛屿深处发现了一个孩子。她在那与一群白鹭自言自语。奇妙的是,我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那群白鹭似乎能听懂似的,围着她不时交谈几句。我们充满了好奇,藏在树后面跟踪了她一下午。”
萧白胭道:“你们好可怕。”
花曼罗不理会她的打趣,道:“她说着说着,取出腰间的短笛吹了起来,周围的白鹭听了,围着她翩翩起舞。那时候我们才发现这是一个内心丰富又善良的孩子,也更愿意去接近、感化她。我们从树后出来,彤姐用木棍写字,告诉她我们迷路了,她好心送我们回去。自那以后,我们都喜欢与她用文字交谈。这大概也是她酷爱读书习字的原因吧。后来据她说,她能叫出每一只白鹭的名字,知道每一只鹭儿的性格。与我们说起她的白鹭朋友时,神采飞扬,双目含星。彤姐常常跟我说我们捡到宝了。”花曼罗回忆起曾经的美好时,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真好啊。”萧白胭羡慕道。
“月岛的鹭儿,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去看过它们了。”
“我会经常去的。”
“不说了,走吧,送别宴该开始了。”花曼罗起身对萧白胭说道。
“你先去,我要回去洗澡 ”
“呵呵。”花曼罗笑起来:“那你可得洗干净一点。不然若是让我闻着味儿,可会吃不下饭。”
“讨厌,才觉得你变可爱了,真是改不了吃……。”萧白胭不说下去,怕花曼罗转身打人,从树上翻下来便走了。
前往恶人谷剿匪的姐妹走后,忆盈楼不免冷清了起来,担心挂忧者居多,玩闹之心也少了。萧白胭开怀了几日,又被公孙盈批评偷懒懈怠,只好返回幽月阁,闭关练剑。
膝下弟子少了,公孙幽心中寂寞,失神伤怀。叶芷青识得师父心思,多陪在公孙幽身边与她说笑解闷。
时光缓慢流逝,岁月还是那般静好,好得几乎让人忘记了这是一个腥风血雨的武林。与夏花众人的通信越来越少,战局似乎渐渐不利了起来,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深,直到全军覆没的噩耗传来,整个世界都好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公孙幽听到消息,当场晕了过去,叶芷青将她扶上床,渡了气。想起前不久的晚宴,相比孙思邈仍在扬州未曾离去,急着差人去请,孙思邈闲云野鹤,早已离开扬州多日了。
楼内上上下下乱作一团,哭天抢地的、砸锅摔碗的、誓死报仇的。叶芷青连日守在公孙幽身边,直到几个小师妹找到她,请她做主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孙婆婆劝道:“大小姐有我照看着呢,如今楼中你是最能管事的那个,赶紧出去看看吧,晚了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
叶芷青忙出去,找到了曲云、高绛婷、□□几人,素日里她们关系最为要好,叶芷青也深知凭自己单枪匹马根本无法稳住局势,于是她们聚在一起商量,谁负责坐镇主持大局,谁负责安稳姐妹们情绪,谁负责楼内日常的正常展开,谁负责联系尚有家人的姐妹。
众师姐们远死他乡,自然无法找到尸骨,只好随了她们生前的衣冠饰物等品,一一建了衣冠冢,埋在楼后的桃花林中。期间有情绪不稳定的姐妹冲到叶芷青面前,指着鼻子骂她懦弱,骂她不派人去恶人谷寻找死者的遗体。叶芷青不发一语,耐心等着她骂完,方心平气和的说道:“今日,你们远赴恶人谷寻找师姐们的尸骨,下一次,就轮到其他人来寻找你们的遗体了。难道恶人谷的人没有算到会有人来寻找战死的侠士们的尸骨么?他们就埋伏在千里之外等着你们上钩呢。”
被仇恨蒙蔽的年轻女孩哪又听得进去,当晚趁人不备偷偷溜走,从此以后再无音讯。
楼内姐妹们的慌乱自然可以渐渐平息,可是来自外界的隐患却渐渐多了起来。附近山林的匪盗,湖域的水贼听闻公孙幽病重,楼内武艺高强的弟子战死,都开始打起了忆盈楼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