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木叶下扬州》湾城闻香

3、第 3 章

　　在屋中养了一月有余，萧白胭伤势大好，已能下地随意走动了。为了不留下隐患，公孙盈没有急于让她练武，依旧继续养着。她虽不喜欢叶芷青，但确实又觉得萧白胭一个人未免孤单了些，因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们去了。
　　这一日，叶芷青照例带着萧白胭出门散步，恰逢菊花遍开，游人踏秋赏花的嬉闹声远远传来，而此处却连脚步声都是寂悄悄的，萧白胭不免怅然若失。
　　“想出去玩吗？”叶芷青问。
　　“师父知道了要生气的。”
　　“不怕，我去悄悄看看师叔在不在，回来接你。”叶芷青从花坛上跳下来，转身跑去。
　　更安静了。
　　偌大的园子，除了幽暗的花草，什么也没有，连一只鸟的身影也瞧不见。萧白胭细细打量了一番，才惊觉到这地方平日她从未来过，按方位推算，前面不远处便是禁地。从师父的言语中，她隐约了解到那座幽暗的偏院中藏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一个“已死”的女人。她虽未见过那个女人，却能从这紧张压迫的氛围中感受到她的存在。
　　不知为何，她一时觉得这压迫感分外浓烈了，仿佛头顶之上有万斤黑云积压，寒风瑟瑟，冻人心肺。
　　虽然分别不过片刻，她开始想念叶芷青了。
　　脚步声！师姐？不对，有两个人，不是！
　　回廊转角，树丛深处，果然缓缓走出两个女人来。其中一位一身华服，贵气天成。虽有些年纪，却挡不住雍容典雅的绝美风姿，只是这一张岁月雕刻出来的脸上，渗着难以言说的阴鸷感，让萧白胭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另一位虽没有那样夺人眼球的外表，着装也朴素许多，但那种阴鸷狠绝的气质却丝毫不输。
　　“这就是师父新收的小师妹么？进了师门这么些日子，竟然连让我瞧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师父可当真是把我忘了。”华贵女人阴森的脸微笑着，款步向她走来。那笑容太过虚假与邪魅，让萧白胭从脚底直至心口都是一阵不适。
　　“李……裹儿师姐。”萧白胭硬着头皮叫到。
　　“怎么，师妹不愿意看到我么？一副你别过来的模样。”
　　“师姐身份高贵，我高攀不起。”萧白胭向李裹儿作了一揖，转身便想走。那侍女名唤韦星儿的忙上来扶住她，道：“你这娃娃真没礼数，公主殿下让你走了吗？跪下!”韦星儿说时，抬脚踹到了萧白胭的膝盖弯处，索性踹的是她并未受伤的一只脚，萧白胭纹丝不动，抬头看她，眼神里多了一丝鄙夷，就差没有亲口嘲笑，将“废物”二字说出来了。
　　李裹儿围着萧白胭走了一圈，笑道：“快来让我看看，呦，瞧这身段，瞧这模样，还真是个美人胚子，可真是羡煞姐姐了。妹妹竟然受了伤，行动自是不便，不如到姐姐那去坐坐，姐姐给你活络活络筋骨？”
　　“不必。”萧白胭正想拒绝，李裹儿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萧白胭感到被她所捏之处一阵刺痛，一时不敢挣扎，怒道：“我未曾得罪过师姐，为何这般待我？”萧白胭冷脸问道。
　　“师妹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了？不过是想和师妹续下姐妹间的情意，师妹这表情，可真是让人冷心呢。”李裹儿越笑越开心起来：“走吧，到姐姐那里去，姐姐给你好吃的。”
　　李裹儿正要将萧白胭拎起来，不料小孩子却犯了浑，不顾一切睁开她，李裹儿担心真把她打死了公孙盈那不好交代，只好退后几步冷笑着看着她。萧白胭一得到自由，竟然抄起了拐杖当剑来用。
　　韦星儿才被轻视，一心想要找回场子，冷笑道：“狗奴才，你记住，虽然师祖看得上你，收你做了亲传。但这幽月阁，可是公主说了算，你它日再如何飞黄腾达，也改变不了你贱民的出生。”
　　萧白胭哪容她再说，孩子气犯了，举起拐杖打了上去。她虽然她天资不赖，但毕竟年幼，韦星儿自是不将她放在眼里，有心逗她，只是左右闪跃，每一次看似要打中，却在最紧要关头险险避过。

　　叶芷青从公孙盈处出来，忙不停的向萧白胭跑去，远远看见了回廊上突然多出了两个守卫弟子，当下知道大事不妙，慌停了脚，悄悄溜走了。

　　所谓常在河边走哪能不失鞋，韦星儿与萧白胭两人如此过了百余招，却无意中脚拌在了身后的假山上，摇晃了一下，也就这一下，萧白胭的拐杖直刺向她的腹部，虽未受伤，却颇为狼狈。韦星儿自认何时被一个孩子讨过便宜，当下转怒，“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杂种，看我不打死你！”韦星儿拔出剑来便要发狠，李裹儿却阻止她道：“找什么死，杀了她你去和师父交代？”
　　韦星儿忙收了剑鞠躬道：“奴婢知错了。”

　　“退下!”李裹儿喝道，猝然欺上，朝萧白胭送上一脚。这一脚的力道掌握得刚刚好，虽不会让人受伤，却能冲击人的四肢百骸，经脉受阻，如蚁噬骨。
　　这种奇特的痛感虽然持续只有几息的功夫，但隔一段时间便袭来一次，萧白胭跪趴在地上，有那么几瞬间，连呼吸也成问题。
　　“这就对了。这才是奴才拜见本宫的最好姿势。”
　　萧白胭执拗倔强，不肯退让，听她如此说，便强忍着疼痛，从地上站起来。她原本腿脚不便，想要立起身十分吃力，膝盖离地未久，疼痛又犯，再次趴了下去。
　　“我想想……”李裹儿在她身边高高在上的踱了几步：“还有没有什么让你开心的方法。不如我们先回我那，再慢慢研究。”
　　“啧啧。”李裹儿正得意，不期身后的房顶上竟何时多了两个人，正是夏彤与花曼罗。这两人素日与叶芷青要好，想来定是那两个废物守卫没有看住人才让那小丫头跑掉了。
　　花曼罗坐在房顶上，手中执着折扇，一脸看戏模样笑道：“好不要脸，两个能吃下一桶饭的人了，在这欺负一个小娃娃。”
　　韦星儿向前一步斥道：“大胆贱民，如此无礼。公主殿下在此，还不速来跪拜？”
　　“公主殿下？” 花曼罗提高音量，笑的更加明媚灿烂了：“你说的可是那个已经入土为安的安乐公主？不得了，那我们得到人坟头跪拜了。”
　　“你!”
　　夏彤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气压突然增大，一股莫名的杀意自前方袭来。就在她以为李裹儿将要拔剑相向时，那杀气又瞬间没了。
　　“我倒是谁，原来是两个见不得人的死断袖。怎么，闲事管到本宫头上来。本宫在这教育自己的亲师妹，还轮不到你们两个外人来插手吧。”
　　“李师姐说哪里话。” 花曼罗又道：“我们何德何能插公主殿下的手，不过是觉得两大人欺负一孩子的画面太过滑稽，坐在这房顶上笑一会，你们继续，不要在意我们。”
　　“目中无人!”韦星儿气道：“公主，让我去教训教训她们两个。”
　　“诶，劝你别上，免得打不过我们要丢人的。”花曼罗一句话也不肯相让，惹得韦星儿直咬牙切齿，又发作不得。就连夏彤也看不下去了，戳了戳她脑袋道：“你呀，嘴是那么的不饶人。”
　　萧白胭趴在地上，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膝盖处堵住，越发胀痛，脚下似灌了千斤铁泥，生生将她定在原地。她勉强抬起头来，却只有约约绰绰的几个影子，耳边的话语时而远时而近，时而清楚时而模糊。
　　李裹儿如何不知这两人安的什么心思，只怕再耽搁下去，公孙幽就亲自来了，于是她对韦星儿道：“不用理她们，把人带走。”
　　夏彤又道：“我们可看见了，是韦星儿把人带走的，这丫头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就到师叔面前告韦星儿的状。”
　　韦星儿看着李裹儿，眼里出现惧色。公孙盈素来不喜自己，如若真的将萧白胭的事赖在自己头上，她的半条命恐怕就废了。李裹儿斥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有我兜着，你怕什么？把人带着走。”
　　“李师姐你这又是何必，萧师妹与你无冤无仇，有什么值得赶尽杀绝的？”夏彤劝道。
　　“你莫诬赖我，我不过是请师妹到我那喝喝茶聊聊天，又何为赶尽杀绝？”
　　花曼罗道：“当年李棠秋师姐去你那，你也是这么说的。”
　　“那是她自己蠢。浪费时间，我们走。”李裹儿下令道，韦星儿将趴在地上缩成一团的萧白胭提起来便要走，谁知那面围墙上又多出了个人，喝道：“慢着!”
　　几人转头一看，只见公孙幽刚落了脚，将手上拎着的孩子放围墙上站定，紧接着不等几人反应，飞到韦星儿身边，出手给了她一掌。韦星儿连退数步，一口血吐了出来。
　　“下作东西，她只是个孩子!”
　　叶芷青跳下围墙，忙向萧白胭跑去。萧白胭浑身冷汗，脸色惨白得吓人，双腿不住颤抖，显然已经被折磨好一会了。
　　叶芷青求救道：“师父，您快看看胭儿。”
　　公孙幽俯下身，替萧白胭把了把脉，输送了些内力为她初步打开阻塞的筋脉。萧白胭面色有所缓和之后，公孙幽才舒一口气。
　　夏彤与花曼罗也从房顶下来，抱起萧白胭道：“我们先送萧师妹回去。”
　　公孙幽道：“送我那去吧，她的筋脉还堵着的。”
　　夏、花二人点了点头走了，叶芷青跟在她们身后。
　　公孙幽又对李裹儿道：“你已经毁了我一个徒弟，还想再毁你师父一个么？”
　　李裹儿想争辩什么，又惧怕公孙幽发作，不敢说话。
　　“你们给我听好了，胭儿是阿盈亲自从我那把人接走的，她自始至终都是我忆盈楼的人。今后她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无论是不是你们干的，我一律找你们头上。到时候别怪我老账新帐一起算了。”公孙幽担心萧白胭伤势，不敢久留，撂下狠话，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