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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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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几日,陆惜贤过得甚是提心吊胆。那天的谈话太过让人记忆深刻,陆惜贤闭上眼睛,脑海里便是叶芷青面若春风双目含毒的表情。陆惜贤绝不肯承认自己害怕,但行事却低调了许多,有弟子来请她管事,一件一件推给叶芷青。叶芷青又以病患的身份将事推回来,陆惜贤硬着头皮接了,心内却警若擂鼓。
谁料半月下来,竟然平安无事,叶芷青也不见有什么动作,派去盯梢的人,传回来的也不过是看书抚琴、赏花跳舞之类的报告。陆惜贤开始觉得那一日是她看走了眼,于是慢慢放松了戒心,端起架子来。
自搬了新居,楼内的杂务便多了。萧白胭为了替叶芷青分忧,主动护卫起了忆盈楼的安全一事。平时在叶芷青面前,她虽然有些憨玩调皮,但面对比她更年轻的弟子们,自觉责任深重,行事也沉稳认真起来。无论是教授武学还是巡逻守夜,都是一丝不苟,兢兢业业,小辈弟子们都从心里敬她畏她。
这日她闭关结束,回来时已过晚饭时间。萧白胭便不再回房,径直去大门口查岗。两名新的守卫弟子见到萧白胭,倒是十分恭敬,萧白胭却是诧异非常。
“你们是谁,阿言和阿兰呢?”
“回萧师叔,我们的恩师乃是陆惜贤。叶师叔病重,师伯特地写信催师父回来主事,我们也被安排来负责楼里的守卫工作。”
“叶师叔病重?”萧白胭提高音量道:“信不信我把你们打成病重?”
两位弟子自知失言,忙跪在地上,求饶道:“是弟子说错了话,还请师叔原谅。”
“起来。”萧白胭冷喝道:“一个二个看起来年纪比我还大,动不动下跪磕头,你们不嫌害臊我还嫌呢。奴颜婢膝真是讨厌。”
两位弟子不敢起身。萧白胭索性道:“陆惜贤在哪,我去找她。”
“师……师父在清秋院。”
“离师伯住的地方倒是挺近。”萧白胭嘀咕了一句,转身走了。
去清秋院要路过星月坊,萧白胭折身先回房,将剑放在桌上,问叶芷青道:“那个陆惜贤不是早就嫁人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叶芷青道:“最近京城有风雨飘摇之势,我看陆师姐回来的有古怪。”
萧白胭冷笑道:“原来这枝头的凤凰也不是这么好当啊。”
“什么凤凰,焚烧己躯浴火重生的才是凤凰,某些人最多是只被关在囚笼里镀金的孔雀。”
“那只孔雀又要骑到我们头上来了,你说怎么办?她回来也就算了,凭什么一副忆盈楼楼主的架势,什么事都要横插进来,还换了我的人!她出钱多了不起啊,装什么大!”
萧白胭心中烦闷,一屁股在床上坐下来,仍旧道:“她以为她是谁啊?我们水云坊一场表演下来不比她给的多。”
叶芷青也道:“当年夏姐姐和花姐姐还在的时候,忆盈楼大小诸事原本就是她们二人负责。陆惜贤师姐偏要插一脚进来,拉帮结伙打压异己,把楼里搞得乌烟瘴气,二位姐姐不愿看着忆盈楼那般下去,主动离开,一走就是三四年不归,她倒好,搅完了风雨又嫁人跑了。”
夏花二人远游数年,一回来便是筹备战事,不到一月,再度分离,从此天人两隔。想到如此,叶芷青如何能不怨?
“当年围杀恶人谷八大门派战败,忆盈楼给外人欺负的时候她在哪?需要她的时候她不不知哪里逍遥快活,一切尘埃落定了又来捡新鲜果子吃,倒是美的她。我去把她赶走。”萧白胭说着就要起身走人,叶芷青反问道:“你要怎么赶?你与她之间,你更像是外人,我怕你吃亏。”
萧白胭愣了愣神,竟无言以答。
叶芷青不缓不急道:“你知道为了赶走我,她做了什么吗?”
“什么?”
“她接受了太守家二公子的聘礼。我看过不了多久,就要来亲自给我盖上红盖头了。”
萧白胭登时从床上弹了起来,秀眉倒竖道:“她凭什么!有什么资格替你做决定,师伯答应了吗?”
“先斩后奏,何须师父答应。”叶芷青抬起眼来,萧白胭一时彷徨无措,双目晶莹,竟似有泪光点点。叶芷青心绪莫名有些起伏。
“我找她去。”萧白胭拿起剑,转身出去了。叶芷青望着她消失的背影,征征失神。
萧白胭来到清秋院,向看门的弟子打了声招呼,不等通报,径直向里走去,踹开了门。没等陆惜贤反应过来,她大步流星跨前两步走到陆惜贤面前,一抬脚,朝陆惜贤面门踹去。只听咣当两声,陆惜贤仰面朝天,撞散了背后的桌子,丁零当啷掉了一地的东西。陆惜贤只感到面上火辣辣的,还不等她开口,那只脚又野蛮的踩上了自己的胸口。
“陆惜贤!谁允许你擅自做主决定师姐的婚事的?”
陆惜贤被她踩得喘不过气来,一股腥咸卡在喉咙里,吞不掉吐不出。索性她也是长期练武之人,初遇突袭有些惊慌,但很快反应过来,怒斥一声:“放肆!”伸手去拿萧白胭的脚踝。萧白胭握着剑鞘,朝她手上一打,陆惜贤吃痛换另一只手,同时一脚上踢,去踹她面门。萧白胭偏身躲开,根本不给她起身的机会,照着她的俏脸给了几拳,边打边道:“你是什么东西,练剑练不好,舞也不会跳,没用的废物,天天就知道算计这个排挤那个。当初夏师姐和花师姐被你逼走还不算,心思动到师姐头上来。我不管你收了人多少银子,明天给我退回去,否则我砸烂你的脸!”为了防止她反抗,将她翻过身压在地上,同时拿住了一双手腕,合力由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抽出,死死的摁住她的脸。
“放……放开……你这……野……野蛮……”陆惜贤拼劲全力,从嗓子口挤出几个字,萧白胭更加愤怒,抬起脚又从她后背压了下去,陆惜贤一阵头晕眼花。
“有本事……你自己去退。”陆惜贤此刻竟不肯低头,萧白胭越是愤怒,她的内心越是得意:“等叶芷青一走……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滚回你的幽月阁去吧!”
“也是,反正我不是你们忆盈楼的人,那你的死活又跟我有什么关系。”说罢,萧白胭站起身,连踢带踹,也不顾什么武学章法,活脱脱像个街头打架斗殴的流氓,打得陆惜贤连连惨叫,不出一会便吃不消,哭着求饶。萧白胭一直打到公孙幽赶来才松手。
公孙幽罚萧白胭跪在门口,亲自查看陆惜贤的伤势。萧白胭发了疯,却没有下死手,只打得她身上青一块红一块,肿了半边,就像后院猪圈里养的猪猡。公孙幽哪里想到能闹成这个样子,竟然不知该冲谁发火。
陆惜贤牙齿掉了两颗,又肿了半边脸,说话像口内塞了个包子囫囵不清。她趴在公孙幽的怀里,哭成了个泪人:“师父……您要替我做主啊!叶师妹当着我的面是答应了这门亲事的,谁知背地里又教唆萧白胭来害我。师父,我与叶师妹无冤无仇,她何故如此啊?”
萧白胭想要反驳,喊了声:“师伯……”
“闭嘴!”公孙幽喝道,萧白胭抿嘴不语。
公孙幽又道:“这么荒唐的事,青儿是做不出来的,定是这个愣头青自作主张,搞些事来。”
萧白胭道:“师伯英明。”
“英明你个头。”公孙幽气道。
“现在是陆师姐的头比较要紧。”
公孙幽吩咐看门的弟子去她那里取跌打药,围着萧白胭走了两圈,竟不知该如何处置她。沉思半晌,又对陆惜贤道:“你也不对,无论是谁,婚姻都是头等大事,你连我也不知会一声,也太不把我这个师父放眼里了。”
陆惜贤拿着凉水带捂在脸上道:“弟子也知婚姻是每个女人的头等大事,因此才精挑细选。那太守的二公子确实是万里挑一的青年才俊,又肯不计身份娶叶妹妹做正妻。弟子一时高兴,料想师父与叶妹妹也是高兴的,谁曾想道……叶妹妹的脾气也忒古怪了些。”
萧白胭道:“是我看你不爽,你要骂便骂我,倒也不用仗着师姐此刻不再就如此编排她。”
陆惜贤听她说话便觉刺耳,将头扭过去,不看她。
萧白胭又道:“你最好就去把聘礼退了,免得日后再生事端。”
陆惜贤抓着公孙幽的手道:“师父您看她还威胁我。”
公孙幽心里苦,那是阿盈的徒弟,就算再嚣张,自己顶多罚她跪跪,还能动她一下不成?只好对萧白胭道:“你也是霸道,闹成这样,都是一二十岁的大姑娘了,你难道不准你师姐出嫁,让她守着你一辈子?”
萧白胭抬起头来,愣住了神,片刻才道:“那也应该……是师姐心甘情愿的嫁人,而不是用这种卑劣手段胁迫她。”
“什么卑劣手段,说的这么难听。”
“我也不多说什么,陆师姐给我一个交代,我立马就走。”
公孙幽将脸转过来看向陆惜贤,放缓语调道:“就去退了吧,日后我亲自上门去陪个不是,倒也不会太为难。”
“可……可是这样一闹,忆盈楼的信誉何在,往后我们的姑娘,又如何好嫁人?”
萧白胭道:“这不都是你惹出来的么?”
“你这丫头也太目无尊长了些!”陆惜贤骂道。
“你是尊长么?”
公孙幽喝道:“你还说!”
萧白胭乖乖闭了嘴。
“姑娘们自然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们这些做老人的,只管将她们养大,教她们分清是非。至于如何选择自己的人生,都不是我们该决定的。青儿平日里是温顺听话,但骨子里极执拗倔强。她不愿意做的事,折断脑袋也撼动不了半分。那丫头在我眼皮子底下蹦哒了这么多年,我能不知道?算了算了,由着她去吧,免得到时候闹到更加不可收拾的地步。”公孙幽叹叹气,摆摆手,表示就此罢了。
陆惜贤见公孙幽发话了,不敢说不,只好道:“师父说的极是,是弟子考虑不周。改日等伤好了,定然亲自上门,将聘礼退了。”
“师姐,改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如何?”萧白胭不依不饶道。
陆惜贤甚至懒得看她一眼。
萧白胭道:“这种事拖不得,时间越久,那边越以为能成,万一人家已经将婚礼策划筹备齐了,我们再去退婚,那太守的雷霆之怒怕是一时半会平复不了。而且我看陆师姐的伤一时半会也不能好,这个人怎么都是要丢的。”
公孙幽喝道:“你还好意思说,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还不给我滚回去!”
萧白胭自然不肯在这跪着,站起身,拍拍衣摆上的灰尘,转身出门,心情舒畅,来时觉得这清秋院花也碍眼草也讨厌,去时又觉这里路也宽敞水也清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