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第 12 章 ...
-
天一亮,叶芷青即写了封信,与萧白胭取了船,向扬州去了。船划出岸边不远,仍在瘦西湖上飘荡,后面却有一辆装饰豪华的画船迎风赶来。李裹儿带着斗笠,隔老远便向这边叫着:“叶师妹、师妹,请留步。”
船行的近了,公孙盈却从船舱中走出,立在船首。萧白胭想起昨晚那一幕,此刻公孙盈又和李裹儿出现在一处,只当这两人合伙要害她们,气愤的连师父也不叫了,将头扭过一边。
叶芷青一改往日温和友善的神态,冷漠道:“师叔、李师姐,二位有事么?”
李裹儿摆弄了下腕上的玉镯,昂首含笑,端庄典雅,气势不凡。秀目望向叶芷青时,朱唇轻启,以她从未见过的温和口气,关切问道:“叶师妹这是要去哪啊,可否带我同去?”
“好啊,李师姐若肯同去,倒也省了不少事呢。”
李裹儿被她一句话堵得黑了脸,不再接话。公孙盈第一次对叶芷青如此和气道:“你又何必将事情做绝?”
叶芷青听罢,“哗”的从船尾取出那两个稻草做的、断了头的假人扔在脚下,厉声问道:“这究竟又是谁将事情做绝?昨晚若是躺在床上的是我和胭儿,今日师叔还能在此说这种话么?”
公孙盈深深看了李裹儿一眼。
李裹儿狡辩道:“这真的是……叶师妹遭到了暗算,做师姐的也是分外心疼,可冤有头债有主,叶师妹将此账目算我头上却是毫无由来。凡事都要讲证据,你这张口便要冤枉人,可真是让人心寒呢。”
“我也没说这事是李师姐干的,您何必急着赶上来撇清关系。既然不是李师姐干的,那么我们要去做什么,怕也和李师姐无关吧。”
“那不如你就把信交出来,你要去哪,我绝对不管。”
“什么信?”叶芷青反问。
“小丫头,莫要装糊涂。”李裹儿此刻的口气隐含杀意,听得人一阵毛骨悚然。叶芷青反而笑道:“裹儿师姐面上绷不住了?可惜您暗器功夫不到家,不然此刻一枚毒镖飞过来,我又如何接得住?”
李裹儿小声叫了句:“师父”,公孙盈知道她还有杀人灭口之心,怒喝道:“放肆!”
李裹儿被震得全身一抖,不再作声。
公孙盈转而对叶芷青:“你现在回头,凡事我们好商量。”
叶芷青道:“师叔向来对我有诸多误会。我不解释,也不计较。毕竟叶芷青不是那白花花的银子,没本事让所有人都喜欢。但我自问从来没有过害人之心,更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我这人不爱与人结仇,凡事喜欢善了。有句俗语叫做‘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我不愿交恶,有些人却偏不放过。”叶芷青将脸转向李裹儿:“您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我只是个从小失去双亲的孤儿,身份判若云泥,您自然也不会将蝼蚁之命放在心上。可是麻雀尚且偷生,一个生命时时受到威胁的人,尊卑、亲疏、长幼,甚至善恶又还有什么意义?今日师叔如愿能一掌了结了叶芷青,便再也没有后面的事,如若您下不去手,那就官府见吧。”
萧白胭道:“师父您连我一起杀了吧,否则师姐若是出了什么事,我誓死报仇。”
公孙盈气到:“逆徒,你敢!”
“反正您也没把我当徒弟,不然又怎会与她合伙来害我。”
“我若想杀你,轮的着借裹儿的手?”
萧白胭接不上话,又将脸转过一边。公孙盈对叶芷青咬牙切齿:“好啊叶芷青,我徒弟在你手上,算是彻底毁了。”
“那师叔认为胭儿怎样才算不毁?跟她一样草菅人命不分善恶么?”叶芷青长这么大,第一次如此咄咄逼人寸步不让:“教人善良确是毁人,当真是第一次听说呢。既然与师叔话不投机,多说已是无益,要杀要剐随师叔高兴,我们走。”叶芷青催船转身,却看见公孙幽不知何时已经在船尾站着了。公孙盈在背后冷喝了一声:“跪下。”紧接着是李裹儿的声音:“师父?”
“为师已经管不了你了吗?”
叶芷青与萧白胭转身,却看见李裹儿正在船头跪着。
公孙盈对叶芷青道:“我答应你,从此以后,裹儿不会再动你半根毫毛。若是言而无信,阿姐只管动手劈死这逆徒,我绝不拦着。”
公孙幽道:“阿盈,你一生坦荡磊落,怎么能容忍这种阴险小人做你徒弟!”
“传武授意当看天资,与人品、身份均无关系,阿姐怎会不懂。”
叶芷青道:“如若昨夜之前师叔肯下这种承诺,就没有今天的事。我的话已经说尽了,今天就是师父求情也绝无可能。我叶芷青,说到做到。”
叶芷青再次转身,面对着公孙幽,请求道:“还请师父让开,我好开船。”
公孙幽虽不知详情,也隐隐感觉得到她要做什么事,欲开口相劝,却也难以启齿。
公孙盈道:“难道要我这个老太婆也跪下来求你才肯罢手么?”
公孙幽抬头,惊道:“阿盈!”叶芷青回头,见公孙盈正与李裹儿一道跪在船头,慌得与萧白胭一起跪了下去:“师叔快快请起,叶芷青承受不起。”
“还要老太婆低声下气到何种地步,说罢,都依你。”
李裹儿想不到公孙盈一生骄傲自负,此刻为了自己竟肯对一个小毛孩子下跪,忍不住流下泪来,道:“师父万万不可,快些起来。莫要为了徒儿受此等委屈。徒儿这便去李隆基面前自首,绝不连累幽月阁一丝一毫,任那个疯丫头告发去吧。”
公孙盈纹丝不动。
叶芷青趴在地上磕了三个头,以示相还,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当着公孙盈的面撕得粉碎。
“从此以后,叶芷青的命,就交在师叔手上了。”叶芷青说罢,站起身,弃了船,踏着湖面飞走。
公孙幽暗暗叹息一声,道:“阿盈,起来吧。青儿原谅她了。”
萧白胭起身就要追着叶芷青而去,公孙盈站起身却喝住她:“逆徒,还不给我滚回来。”
萧白胭扁扁嘴,不敢违逆,飞到公孙盈的船上立着。
公孙幽将目光转向李裹儿,仍旧威胁道:“你给我记着,从此以后再要动我忆盈楼这边的人,别怪师伯我不念任何情分了。这俩丫头若再有任何闪失,无论是不是你做的,我有没有证据,一律算到你头上,绝没有道理可讲。”说罢正要离开,又想起小船停在湖面无人摆渡,只好亲自划着桨,折身返回。
叶芷青回去后,先探望了白月深的伤情,他虽因失血过多而面色惨白,却并不暗自消沉,叶芷青与他畅言谈了半日,复到公孙幽处言明今日情况。
这次之事叶芷青虽然做的有些过火,但毕竟性命攸关,再沉得住气的人也难免乱了方寸,更何况叶芷青本青春年少,能在重重暗杀下保住自己的小命已是分外难得,因此公孙幽并不怪她。
叶芷青犹豫了半日,道:“师父,有件事我考虑很久了,不知当不当说。”
“考虑这么久的事定然有几分成熟了,你说吧。”
“如今因为我的关系,与师叔那边已经接近决裂,合缝难乞,而我们与李裹儿师姐相邻而居,虽然我相信她不会再对我动心思,但楼里这么多的姐妹,一来难免再生摩擦;二来李裹儿师姐经常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倒不稀罕去管人家这档子事,就怕我们的人有意无意撞见,或者她认为我们撞见了,徒增隐患;三来此处也确实小了些,终有一天会人满为患;四来每每盛会之时我们都要大船小船运过瘦西湖到忆盈楼里去,十分的不方便。我看忆盈楼那边还大得很,不如就出些钱来,再次扩建,将我们的起居练舞之处都移到那边,反正我们称呼她们都叫“幽月阁的人”,她们称呼我们也叫“忆盈楼的人”,不如索性就这样分开来,与李裹儿师姐从此井水不犯河水。您觉得如何?”
公孙幽如何不知还有第五层意思:将幽月阁与忆盈楼分开,他日若是东窗事发,忆盈楼可以和幽月阁断得干干净净,毫无牵连。公孙幽深思了一番,道:“就照你说的去做吧。至于那些布局设计招工之事,就全权交给你们姐妹几个了。我也有个事情要跟你们姐妹们商量。”
“师父吩咐便是。”
“如今这忆盈楼少了十三钗是没落了,可是也不能就这么没落下去,总得有撑的起台面的压轴曲目。你和胭儿的《剑上行》虽好,但终究太过危险,不能持久。如今年轻的姐妹渐渐长大了,也该拉出来历练历练。正巧我近日重温《史记》,对战国七雄那段历史颇有感触,编了一段不成熟的舞蹈出来,就叫《七雄破阵舞》,还需七位姐妹帮我完善。这七个人我已心中有数,你和胭儿,阿林、阿云、绛婷、小七,外加雨鸾那孩子。由我出面去请她,她妈妈一定肯放人。”
苏雨鸾虽是城里某家青楼的花魁,非公孙幽收养的孤女,但素来与忆盈楼交好,她们跳舞弹奏的曲子多出自她手,高绛婷更是非苏雨鸾写的曲子不弹,因此请到苏雨鸾,叶芷青自是赞成。
“师父亲自编的舞蹈,定然绝妙无双,只是我们小辈才华有限,也不知能否将精髓表现一二。”
“你呀,就是嘴甜,不用给我带高帽子。若是你们这些当徒弟的不能超过师父,才是丢了我公孙幽的人。”
叶芷青顺势说道:“这舞定然是极震撼人心的。就是它在怎么震撼,终究是些姑娘家在舞,《七雄破阵舞》这名字嘛,说好也好,就是不太秀气,听着更像一群爷们敲鼓鸣金。”
“不太秀气……”公孙幽沉吟一番,道:“那就叫《七秀破阵舞》好了。”
叶芷青赞道:“极好,极好。”
叶芷青出门将此二事与姐妹们说了,大家都拍手叫好,尤其对于分家一事更是热情高涨。第二日便约一处划着小船到瘦西湖对面看地方,十几个个姐妹叽叽喳喳,说说笑笑,热闹的跟过年一样,晚上回来了还要围在叶芷青的房间里商量事情。公孙幽看着姑娘们欢呼雀跃的模样,知道她们早已被憋坏了,摇头叹气又忍不住高兴。
却说萧白胭自从跟了公孙盈回去,先被师父罚着跪在屋前,直到认错为止。萧白胭又倔犟如牛,半句话都不肯说。公孙盈气得牙直痒痒,最终萧白胭还没出事,她先把自己气出病来了。
萧白胭看见公孙盈躺下床上又心疼,只好跪在她床前认了错。公孙盈自知是李裹儿理亏,也并没有打算真正惩罚萧白胭,嘱咐她好好练剑,放她去了。
李裹儿却在公孙盈面前嚼舌根道:“她叶芷青那么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人,怎么带出个这么不通人事口齿木讷的师妹来,我看那姓叶的一定是故意的。”
公孙盈道:“八面玲珑有什么用?这个弱肉强食的武林只看拳头大小,不看嘴巴甜酸。”想起萧白胭来,又是气愤又是无可奈何,只好道:“功夫没落下就行,余者皆是次要。”
李裹儿继续道:“我算是反应过来了。那姓叶的不过是在师父面前装装样子,并不是真的要到官府报案,否则一封匿名信交出去便可,何须亲自送去。”
公孙盈嫌她愚蠢:“倒多亏人家是装装样子,要真的照你说的做了,明年这时候只怕你坟头都长草了。不知死活。”
李裹儿见公孙盈有了怒容,不敢再说,灰溜溜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