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木叶下扬州》湾城闻香

11、第 11 章

　　叶芷青与萧白胭自从被李裹儿设计暗杀，终日惶惶，坐卧不安。萧白胭还算心大，吃睡照旧；叶芷青每晚浅眠，噩梦不断，不出半月，身形消瘦，面容憔悴，对镜自叹，黯然伤怀。
　　“要不我们逃吧，待在这里，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看总有一天要出事情。”萧白胭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双手撑着下巴，漫无目的的仰望天空中悠悠飘过的白云。
　　叶芷青从屋内走出，搬着一把摇椅坐在她身边，将手中的《杀手生死典》翻开，道：“逃到哪去？永远不回来了吗？若是半路上被歹人暗杀，又有谁保护我们？”
　　“那……总不能坐在这里等死吧。”
　　叶芷青合上书本，难得面上展露怒容，道：“我们为什么要怕她？她能杀我们，我们就不能杀她？”
　　“你要去买高手暗杀她么？”
　　“我……”叶芷青气馁道：“没钱。”
　　“那怎么办。这几日我在此处可以保护你，过两天师父回来就不能待在你身边了。”
　　叶芷青听到此语，内心动容，忽而抬起头来，眸光如水，温柔得如同被天边那轻缓的白云晕染过一般。她握着萧白胭的手，低低唤了声：“胭儿……”
　　“我在。”萧白胭反扣住她的手，以为她是害怕，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有些话语已经冲破了理智的束缚，冲向唇边，却在即将开口的刹那，又硬生生咬住。叶芷青徒然摇了摇头，放开她，道：“我没事。”
　　萧白胭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没有，天天都说这么多话，还有什么没说完的。”
　　“我总觉得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喜欢你，这够了么？”叶芷青眉眼半弯，语调轻浅，用着她平时惯常用的玩笑口吻。唯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的心扑通狂跳，像个在鼓上躁舞，随时都会冲破胸腔的小鹿。
　　“咱俩的关系，还用说这些客套话么？”萧白胭拍拍她的肩，一副“好兄弟不多说”的架势。
　　“哎，呆子。”叶芷青摇摇头，翻开手中的书继续看起来。
　　萧白胭哪里懂得她的话中之意，气道：“你又骂我。”
　　“有时候呆不是骂人，是夸你，知不知道？”
　　“鬼信你。”萧白胭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打算进屋喝水，却在即将迈步的刹那神色凝重了起来。
　　“有杀气!”
　　“在哪？”
　　“远处。可能正举着暗器对着我们呢。”
　　叶芷青“啪”的一声合上书，道：“先进屋。”
　　叶芷青转身便走，却见身旁的人毫无动静。一转头，却发现那愣头青正东张西望，寻找杀气的来源。叶芷青忙牵了她的手往屋里扯，二人退到房中，关好了门窗，躲在角落。
　　“放心吧，我既然已经有所察觉，那暗器便伤不着人。”萧白胭道。
　　“我不放心，绝不拿小命开玩笑。”
　　“你就是太过小心谨慎。”
　　“你就是心大。”
　　“心大有心大的好。”
　　“你那么好去把外面的杀手解决了。”
　　“叶姐姐，你心慌了。”萧白胭眨眨眼道。
　　经萧白胭提醒，叶芷青才意识到自己已被恐惧淹没了理智，方寸大乱。她颓然坐在地上，闭上眼睛，纷扰的思绪如同一团乱麻，不知何处是头绪，何处是结尾。整个世界都变得黑暗而压抑，想要找个宣泄的出口，多年隐忍坚强的性子又不允许她奔溃哭泣。
　　“远处，暗器。可能是唐门机关弩一类手段。这个门派一直是个亦正亦邪的存在，拿钱办事倒也省时省力。”萧白胭帮助她分析道：“我们请得起他们吗？”
　　“请不起。就我们这只够买些胭脂水粉的零用钱，哪里请的到杀手。”叶芷青回答。
　　“要不你在这里不要动，我去把那人收拾掉。”
　　“不用。我记得箱子里还有烟花，我们到门口放个冲天炮，先把那人吓走再说。”
　　“我……我想打架。”萧白胭楚楚可怜的望着她。
　　“我不拦你。”叶芷青道，模样有些颓败，萧白胭第一次看见师姐这样无助茫然的表情，不忍逆她，起身去箱子里翻了一阵，果然拿出两发炮仗来，到了门口点了，噼啪在空中炸开。
　　“那人真走了，杀气不见了诶。”萧白胭对叶芷青道。
　　不一会儿，院子里围了一群人问发生了何事。叶芷青将她们打发走后，拉着萧白胭去了李裹儿的偏院。
　　萧白胭跳进院中，抓了一个端茶的侍女出来，压到叶芷青面前。那侍女吓得连连求饶，叶芷青面上是难得的狠绝，揪着那侍女的领子道：“你去给我告诉李裹儿，让她就此收手。否则若是再让我侥幸逃过了她的暗算，我就将幽月阁窝藏反贼的事抖落出去。大家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忆盈楼师父自然有保全之法，但你们幽月阁，就一起沉沦吧。”
　　叶芷青说罢放开了那侍女，回去之后收拾了一下，二人搬到公孙幽那去睡了。公孙幽虽不知道叶芷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特殊时期，也就由着她们。直到她的老友派了亲传弟子白月深秘密前来保护二人，叶芷青和萧白胭才回去了。
　　萧白胭试了一试白月深的身手，赞叹不已。白月深却笑道：“久闻二位姑娘舞名，尤其《剑上行》名满天下。可恨无缘一见，今日一遇又是这样一翻景象，真是煞风景的很。白某定当竭尽全力保护二位姑娘周全。”
　　叶芷青道：“这并不算什么大事。公子若是有此兴致，等这番风波过去，叶芷青定然送上水云坊的雅座给公子。只是我近日腿脚不便，这剑上一舞怕是不能如先前那般精当。”
　　白月深详问因由，叶芷青据实以答，又道：“今日我们搬回来住，恐怕那人今晚会下死手，公子切要留心。”
　　白月深知道不可大意，郑重答应。

　　当天晚上，三人都未入睡，将床上放了假人，熄了灯，也并不在屋里待着，而是从新挖的地道出去，守在屋后的草丛中，等着人来暗杀。
　　到了后半夜，斜月西沉。天地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尽管满天星光辉煌闪烁着，也照不亮这片阴暗的大地。
　　在这种时候，萧白胭敏锐的感官便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当有人翻进院墙中时，她便戳了戳二人，提醒他们人来了。此次前来的暗杀者足有六人，叶芷青知道李裹儿这回志在必得，绝不肯有疏漏。但没想到竟会有这么大阵仗。且六人修为都不弱，经过一番实力对比，认为他们三人不是对手。叶芷青示意二人赶紧撤退。谁料白月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又存心要在二位姑娘面前显露一番，根本不理会叶芷青的警告，待四个人进屋后，提剑便杀了出去。萧白胭见他上了，丝毫不肯落在后面。叶芷青情急之下只好放了个信号弹，匆匆加入战团。
　　白月深趁人不备，手起剑落，斩毙一人，另一人惊觉身后有异，回身便是一刀，白月深举着那已死去的尸体向前一挡，那尸体立时脑浆迸裂，浓郁的血腥味铺满了小小院落。
　　萧白胭闻得这血腥味有蹊跷，出言提醒道：“刀上有毒，小心。”
　　“心”字未落，面前寒光一闪，原来早有人知道行动暴露，从窗内又翻了出来，朝出声之人袭去，索性窗口不大，一次只允许一人飞出，萧白胭迅疾如隼，举剑便挡。另一手出剑去刺他空门，那杀手只能抽身躲开，萧白胭一脚踏前，将那人挡在窗口，以防屋内再有人出来。
　　叶芷青怕萧白胭吃亏，举剑相帮。虽然黑暗之中，她的感官并不如萧白胭那样灵敏，但长久的默契已让她对身边之人的剑气熟若己身。只要对方在自己三尺之内，她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对方的一招一式。
　　二人双剑合璧，打得那杀手连连吃亏。屋内之人只希望速战速决，见外面两人渐落下风，领头的那位已是按奈不住，一脚踹开了挡在窗前的身体，同时将暗器朝喘息之处射去，那正是萧白胭的方向。萧白胭只觉前方寒风凌冽，有鬼魂夺命之音，她的反应亦是迅捷，挥剑挡开，拉着叶芷青退了开去。
　　这一滞缓的功夫，屋内几人鱼贯而出，朝他们杀来。
　　此刻在一片黑暗之中，难分敌我，一片混乱，在场的人只能靠呼喝声大致分辨敌友。
　　叶芷青道：“向后退！”
　　二人会意，退到空地上，此处有树木假山为屏障，那些杀手对院中景况不熟，自然不如三人凭借地形优势游刃有余。此时那杀手头子再也顾不得许多，顺手点燃了火折子，赫然发现白月深正在自己身边。
　　那头子瞬间又吹息了火苗，但闻黑暗之中传来一声惨叫，叶芷青与萧白胭听得那是白月深的声音，惊骇无比，想出言询问，又怕暴露方位。正焦急慌乱处，一股强大的剑意忽的从天而降，随后伴随着几声惨烈的哀嚎与慌乱逃窜的脚步。众人知道，是公孙幽赶来了。
　　叶芷青点燃了火折子，看见白月深断了一条胳膊，另一手扯过一片衣襟捂着伤口。
　　叶芷青慌到：“他们的刀上有毒，师父您快替白师兄看看。”
　　白月深冷汗涔涔，强忍着剧痛道：“不……不妨事，他本伤到的是我大臂，我怕毒性顺着血液流向全身，自己把胳膊砍掉的。”
　　公孙幽道：“先进屋疗伤。”说着抢先到了房门口，将门踹开，浓烈的药腥味扑面而来。
　　“有毒，你们不要进来。”公孙幽提醒了一声，独自屏住呼吸向屋内走去，内力扫过桌上一支蜡烛，只见床上两个假人齐齐从脖子处断裂。难以想象如若这真的是两个孩子的尸体，又将是何等的惨怖。
　　公孙幽从房间里出来，道：“去我那吧。”

　　深夜，原本应该彻夜安眠的老人房间通火明亮。
　　公孙幽边给白月深包扎边骂道：“气死我了，当着我的面如此嚣张，真当我公孙幽是废物么？”
　　叶芷青与萧白胭脸色惨白，显然是被方才的境况吓傻了。白月深自责道：“都是我不好，青姑娘已经提醒过我不要恋战，我非要逞强，才成了这副模样。”
　　叶芷青免不了更加自责：“都是我连累了公子。明日这事自会了结，公子不必再担心，安心养伤便可。”
　　“你要做什么？”公孙幽问。
　　“将我曾经说过的话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