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木叶下扬州》湾城闻香

10、第 10 章

　　叶芷青虽尚年轻，然她的能力有目共睹，李裹儿担心将来她若羽翼丰满，必成大患，因此安排了韦星儿毁掉叶芷青。
　　“毁掉”一词可以有多种解释，武者废其内力、琴者断其手筋、求利者夺其财、求名者污其誉，或者索性狠下杀手，送其归西。韦星儿彻夜未眠，用李裹儿教授与她的进可安邦治国、退可修身齐家的无上智慧想出了一条妙计来：叶芷青以舞成名，如若废了她的双腿，那她从此以后不就只能在轮椅上转圈了吗？

　　这一日，叶芷青与萧白胭在院中合练剑上行。
　　剑上行与别的舞蹈不同，对于在下方舞剑之人要求极高，不仅需要精湛的技巧与深厚的内息，心神也必须高度集中，片刻不能走神，稍微怠慢剑气涣散，则剑上之人双脚不保。这段舞蹈练个一炷香的功夫，往往比平日练一个时辰还要疲累，跳个两回便无法再继续了。
　　此时全舞已近尾声，叶芷青舞了一个剑花，飒沓两步，萧白胭起剑相送。叶芷青以剑为跳板，翻身五尺高，再轻轻落下，如鹤翩然。萧白胭立剑而侍，叶芷青脚尖踩下，就在她即将落在剑尖上时，忽而不知从哪飞来一枚碎石，打在萧白胭的剑身上。萧白胭骤惊，内息全乱，原本凝结在剑上做保护用的气劲此刻倏尔炸开，叶芷青的大脚趾踩在剑尖上，还受惯性指使转了一个圈。这一转，那剑尖便如绞肉机般将她脚尖转了一个窟窿，连同着整只脚被气劲乱射，血肉翻飞。那一刻她感到整个心脏都被剑端绞在一起般的抽疼。
　　萧白胭被炸了一脸的血，叶芷青吃痛倒在地上。萧白胭本能想循着那暗算者逃走的方向追出去，转身看见叶芷青的脚，心疼不已，忙抱起她，飞奔着去找公孙幽。

　　“还好都是些皮肉伤，没动到骨头。”公孙幽庆幸道：“就是这大脚趾怕是不能再站到剑尖上去了。”
　　“没关系，右脚不能了，我还有左脚。”叶芷青道。
　　“是谁做的看清了吗？”
　　叶芷青摇了摇头：“跳舞之时片刻不能分神。暗器又来的突然，根本不曾注意。”
　　萧白胭站在床前，默默不言。
　　“师父。”叶芷青突然郑重喊道。
　　“怎么了，你说。”
　　“我怀疑李裹儿打算对我下手了。”
　　“不要害怕，有师父在。”公孙幽摸摸叶芷青的脑袋宽慰道：“好好养伤，别想其它的。”
　　叶芷青点了点头，仍旧免不了神色担忧。

　　回房之后，让萧白胭将屋子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叶芷青才安心了些。萧白胭做完这些就消失了，晚饭后方回，神神秘秘的向叶芷青耍宝道：“你猜我去做什么了。”
　　叶芷青瞧她得意的神色，用那只受伤的脚指头也想得出来。可真若猜出来又显得无聊，于是配合她道：“做什么去了？”
　　“我去帮你报仇了。”
　　“你知道是谁？”
　　“韦星儿手下那个江莲，轻功不错。但我耳聪目明，除了像你这般落地无声的，平常那些人但凡走动一下我都能听出是谁。她又跑得那样快，动静这么大，怎么可能瞒得住我。”
　　“你把她怎么了？”叶芷青又问。
　　“我把她一只腿打断了，从今以后就拄拐杖去吧。”
　　“李裹儿不留无用之人，你断了她的腿，怕是连她的命都保不住了。”
　　“活该她。下一次连韦星儿的腿都给她断了。”想起花曼萝曾经的嘱托，亡去之人尸骨未寒，她就眼睁睁的看着叶芷青在自己面前受伤，萧白胭怎能不气？又想起姓花的给自己起的外号，萧白胭更气了，她将脸凑了过去，迫近叶芷青道：“哼，我是不是个粘人精？”
　　叶芷青没防到她冷不丁的这么一句，诧异道：“你竟然知道了？”
　　“原来你早知道她们叫我粘人精！”
　　叶芷青怕她炸毛，顺着道：“我虽然知道她们叫你粘人精，可我并没有如此想法啊。你看这次没有你，我就做了冤大头了。所以，你肯定不是粘人精，是我黏着你萧大姑娘的。”
　　萧白胭平了气，道：“这还差不多。”
　　叶芷青捂着嘴偷偷笑起来。萧白胭知道她是在笑自己，又问：“你笑什么？”
　　“你看我是个伤患，能笑还不好么？”
　　萧白胭答不上来有点闷。叶芷青收起玩笑的心，道：“往后这段时间你跟着我会很危险，你怕么？”
　　“不怕，除非离开这里，不然那一位又怎么会放过我。我相信师姐有办法应对的。”
　　“我能有什么办法。说难听点，就算我俩都被李裹儿害死了，她也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真可恨，因为她是公主，就可以草菅人命么？师父也太偏心了些。”
　　“如若草菅人命的是你，师叔也会向着你的。”叶芷青道。
　　“我不干这勾当。”
　　“今后送来的饭菜可能会有毒，我们小心些。”
　　萧白胭点点头。以后对于送到屋里的饭菜，都会用银簪试验有无毒素。如此五日并无异常，萧白胭也就懈怠了。只随手试了一盘菜便端到叶芷青面前。叶芷青将她的动作全看见了，亲自把银簪要了过来。
　　“没有事啦，这么多天了，我们不都好好的吗，也没有发现什么有毒。”
　　叶芷青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掉以轻心。你忘了当初我们怎么拿下黄石寨了么？”
　　叶芷青拿着银针，仔仔细细的将菜盘与饭都检查了一遍，连筷子都要插上两插。不出所料，叶芷青在从一颗虾中取出银簪时，发现簪子变黑了。萧白胭的脸也跟着黑了，睁大眼睛看着那银簪的一头。
　　“真是精明，她还知道我喜欢吃虾。”叶芷青将银簪子放在手中把玩了一番，道：“胭儿给我化个妆。”
　　“什么妆？”萧白胭莫名问道。
　　“就用你平时的化妆技术便可，不必拘于什么妆。”
　　萧白胭的化妆技巧与她的剑术一般多被人所称道，尤其中元节时楼里的姑娘要扮鬼，都来找她化妆。对于师姐的请求，她自然使尽浑身解数，在其面上一阵挥洒，笔力浑厚胜于舞剑，甚至隐隐有刀枪厮杀之声。妆成之后，她先将自己吓了一跳，冲出房间，向公孙幽院落跑去，大声将叶芷青中毒的事嚷了出来。公孙幽听到这个消息，双腿突然发软，差点栽倒在地上。萧白胭不免愧疚，却不说破，将公孙幽扶到叶芷青房间。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房间里里外外围了两三层。
　　公孙幽怕吓着姑娘们，将看热闹的人都喝退了，独自查看叶芷青的病症。
　　曲云、高绛婷等人都在外面焦急的等着，房间里传来一声哀嚎：“青儿啊，是师父没有保护好你啊!”
　　姐妹们知是叶芷青不中用了，互相抱着哭做一团。唯有一个老妈子神色与众人不同，听到这个消息后悄悄溜走。向李裹儿处走去。当她走回来时，一位蓝衣姑娘执着剑挡在路上，她转身欲逃，被一脚踹翻在地，痛得打滚。萧白胭不由分说，将人带回房间。
　　此时公孙幽正坐在叶芷青的床前垂泪，见萧白胭带了人进来，也不哭了，道：“起来吧，人抓到了。”
　　叶芷青嘻嘻从床上坐了起来，抱着公孙幽的胳膊撒娇道：“师父真是英明神武，我还没开口呢，您就知道我要做什么。”
　　那老妈子知道计谋败露，叶芷青仍旧活着，吓得浑身哆嗦，看也不敢看二人一眼。
　　“你这鬼灵精，打什么主意我老太婆能看不出来。”公孙幽嗔了叶芷青一眼，又道：“你没死，老太婆差点被你吓死了。你摸摸我这手，到现在都是凉的。”
　　叶芷青将手覆在公孙幽的手背上，果然冰凉沁心，一时后怕起来：“师父莫要担心，青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外面的姐妹们听说叶芷青假死，都进到屋里来，看见叶芷青的大黑脸转哭为笑。叶芷青此时才发现竟然有这么多的人关心自己，感动得险些落下泪来。
　　萧白胭踢踢那老妈子的屁股，道：“这个臭婆娘怎么办？”
　　公孙幽正要开口，老妈子爬上来抱住她的腿道：“老主人原谅我吧，我也是被逼的啊，她们把我的孙儿抓去了威胁我，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她们怎么会留活口，你孙儿可能早已遇害了。不然你去报信的时候她们为什么不还给你。”叶芷青道。
　　“她……她们说要确定青姑娘真的死了。”
　　萧白胭道：“你不知道吧，刚才幸亏我出现了，不然她们从后面追上来，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老妈子如木鸡一样呆呆跪在床头，不肯接受眼前的事实。
　　“你若不信，我知道她们惯常抛尸的地方。到时候找出来给你看。”叶芷青当晚叫萧白胭去找回了一具孩童的尸体。老妈子认得果真是自己的孙子，当场疯癫了。公孙幽遣人将她送回了家，并附上了一笔安葬费，下毒之事便算暂时告一段落。
　　一计不成，李裹儿又出一计，这回她不再经过韦星儿的手，亲自调派人马。
　　叶芷青近日都睡得极浅，唯恐不知不觉中被人削去了脑袋。这夜里她正朦胧中有些睡意，外面的打斗声吓得她一个哆嗦坐起来，忙推推萧白胭，二人跳下床，发现公孙幽正收剑站在窗外。
　　“睡吧，孩子们，我守着你们。”
　　二人哪敢再睡，一夜无眠，白日才抽空小寐两个时辰，夜里精神又是高度紧张。几天几夜折腾下来，几乎所有人都疲累不堪。公孙幽毕竟上了年纪，几晚不眠，加之原本旧病未愈，这一折腾又病倒了。她仍旧宽慰叶芷青道：“不要害怕，我已请了一位昔日老友来保护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