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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九重 ...

  •   秋雨朦胧,帘幕轻纱。
      楼阁灰瓦上,有玄衣少年勾唇而笑,凝脂点漆,睫羽纤长,眉眼含笑。似是纤尘不染,却又如鬼魅般勾魂摄魄。
      绝代风华。
      少年足尖轻点,衣袂翻飞,翩然而下,落地无声。
      刚好落在楼阁下的那对夫妻的面前。少年用沉静平和的嗓音轻声唤道,“阿爹,阿娘。”
      白楚呆在那儿。
      她已经五年未见过这个孩子了。每次都只是在结界外远远瞧上一瞧,还未及仔细端详,这孩子便又从她视线中消失了。
      少年变了很多,容貌更加精致了。褪去稚气,没了女童般的粉雕玉琢,多了些锐气和棱角,鼻梁高挺,脸庞倒是依旧显出些柔和。身形有些瘦削,身姿挺拔。身量也已与她一般高了,或许更高一些。白楚舍不得上前,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莫问也是心中感慨,少年的光华遮都遮不住,也不知这副容貌配上他的天赋,日后后要让多少女子为之魂牵梦萦,前赴后继了。
      白楚被莫问拍了一下,才上前来。
      渐染确实和白楚一般高了,看到白楚抬起手,知道白楚是要摸他的脑袋,便自觉低下了头。
      白楚轻笑一声,“儿子长大了,会撒娇了。”
      这哪里是撒娇,明明是方便阿娘动手动脚罢了。渐染摸了摸鼻尖,没敢说出来。
      既然有白楚扮演慈母,那莫问就要做好严父的职责,“儿子,五年未见,修为如何?”完全一副检查课业的样子,看起来很像公事公办。
      渐染嘴角的笑意不减,倒是立刻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道,“禀家主,已经是上元境后期的修为了。”
      莫问又被这消息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十五岁的上元后期修士,这小子还真是……。“你修至上元后期用了多少年?”
      “阿爹这都忘了?我从开始修道至今,已经足足有五年光阴了。是不是儿子修得太慢了些?”
      莫问觉得自己被噎了一下,说不出其他话来了,只道,“不,不慢,一点都不慢。”
      跟在后面一起来的莫离,牙都快咬碎了,臭小子,这要叫慢,他们这些外门弟子就都不用活了。
      白楚看不了莫问这傻不愣登的样子,一只手领着渐染,一只手拖着莫问,便把两人拉回了梦远阁。知道渐染要出来了,她便把莫春找来,一块儿把这荒废了好几年的梦远阁收拾出来。
      白楚思念儿子思念得紧,渐染也颇为想念莫问和白楚,三人一直闲话到天色将暗时,莫问和白楚才说离去。
      渐染看他们起身,实在没忍住问了一句,“哥哥这五年来可有消息?”
      他本以为就算没有回过家,也要有家书送回的。没想到白楚却摇了摇头,“只有长鸿掌门的一道灵音,说是沉儿潜心修炼,待有所成,再回家书。其他的便多一句都没有了。”
      送走了莫问和白楚,渐染独自翻身上了屋顶,坐在一众灰瓦之间,望见天边残云,若有若无,若隐若现,一个时辰前雨才停,现在的天还是阴暗低沉。院子的暮阳雪已经光秃秃得了,暮阳雪只开花不结果,又畏寒,一到秋天就掉光了叶子,要等明年春天才会再长出来了。
      今年,是莫靖沉杳无音信的第六年。
      不知道他的哥哥还会不会回来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活着等到他的哥哥回来了。
      二十岁结丹,还是有些难。
      纵使他天纵奇才,受天道眷顾,大概也很难用不到五年的时间突破上元境至悟化境,再突破悟化境结丹。
      所以现在看来,若是五年之内他的哥哥还舍不得回来,那再见之时,当真只能见到他的尸体或者是骨灰了。
      无奈地笑了笑,渐染躺在了瓦片上。
      本是想偷个闲,在这里睡上一觉,却未成想他刚一闭上眼睛,便感觉有一股劲风向自己袭来。
      渐染猛得睁开眼,未及思考,便已经念了一道离身咒,想要先避开再说,却一时忘记了,莫家除了演武场、寒潭和用来闭关的岩洞中可以使用法术外,其他地方都设有禁制,行不通。
      究竟是谁那么大本事,闯进莫家结界中还能如此准确的知道他出关的时间,找到他的住处,向他发难?
      没办法,只能硬碰硬。
      身无佩剑,他顺势跃至院中,才躲过一击。可刚刚落地,便又有一道掌风带着强大的灵力袭来,避无可避,他只能释放自身灵力形成壁障抵挡,步步后退。待灵力快要用尽之时,那道掌风才堪堪消散。
      这是个强者,轻易就可以像踩死蚂蚁那样使他死无葬身之地。但他没有这样做,他连面都不露,藏头露尾,只是用单纯的掌风攻击他,没有丝毫的杀机。似乎只是在试探他的实力,或者,他的底线。如果他猜得没错,那么,他下一次动手就会比刚刚更狠一些。
      喘息片刻,周围的浊气就代替灵气充盈了经脉和丹田,握紧了恢复气力的双手,闪身越上屋顶等待那人下手。
      果然,渐染刚刚站定,带有相同气息的三道劲风从不同方向袭来。向后腾空而起,侧身躲过一道,掌心灵气凝结,澎湃而出,将另一道打偏,提起仅剩的灵力护在身前,与最后一道正面对抗,抵消掉六成,尚有四成直接击在渐染的胸口上,将他打退十余米,然后他的身体重重地坠落在地。
      胸口一阵闷痛。他抬手按住——好在胸骨没碎。他咬着牙忍了半晌还是没能忍住,喉间的腥甜蔓延到口腔中,一口鲜血喷出,呼吸才稍微顺畅了些。
      丹药没带在身上。
      莫渐染直接爬起来,盘坐在地上,开始疯狂吸收着空气中的浊气,填补灵气的空虚,然后将灵气集中在胸腔,修补伤处。
      闻不朽本来只是想试试这孩子的能力,他知道莫家有禁制,他只能跟自己拼灵力,但是出乎意料,这孩子体内的灵力不仅充裕,而且恢复得异常迅速。他站在暗处,看见那孩子已经受伤,他便不打算继续下去了,去掉隐身,想走过去帮他疗伤。
      可是他发现,越走近,周围的气息便越是动荡。闻不朽顿住脚步,外放灵识,果然发现,空气中的灵气和浊气正疯狂涌入这个孩子的身体,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威力并不大的小型灵力漩涡,影响着周围的灵气波动。他眉头微不可查得皱了一下。
      那孩子看到他了。
      莫渐染看见前方不远处,长袍修士定定地看着他,他觉得这人很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就看那修士缓步走过来。
      莫渐染心知他没有杀意,便没有起身,而是任由那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莫小公子可还记得我?”
      渐染嘴角扬起一抹敷衍的笑意,“晚辈曾见过前辈么?”
      闻不朽用灵力将渐染全身包裹起来,帮他疗过伤,又用灵力把他从地上托扶起来,让他站好。才道,“莫小公子贵人多忘事,自是忘了十一年前与老朽的一面之缘。”
      十一年前,那是他刚刚到莫家的时候。脑中飞快闪过一个模糊身影,“你是那个九重的老前辈?”
      闻言闻不朽满意地点点头,“记得就好。”
      莫渐染闻言毫不犹豫,后退一步,向闻不朽按规矩行了大礼,“谢前辈当年救命之恩!”
      当年若是没有这位前辈帮忙遮掩,自己又怎能顺利留在莫家安然长大。
      闻不朽双手将他扶起来,上下打量他一番道,“不用谢我,也是你有造化,偏偏被莫问这小子捡着了。”
      话说着,天边恰好灭了最后一抹残光,夜色降临,又起风了,怕是夜里又要下起雨来。
      “前辈来了,可见过我阿爹阿娘了?”
      “尚未。小公子陪我走一趟?”
      闻不朽是问他,却没有管他,迈开步子便向莫问和白楚的住处去了,看样子是对莫家的格局非常熟悉。
      渐染追了过去,落后一步跟在闻不朽身后。
      闻不朽似是非常随性,门也不敲,推门便入。渐染奇怪,便跟了进去,却发现莫问和白楚都坐在桌边像是在等什么人的样子,八成等的就是这位前辈。
      “等你好久了,怎的来晚了。”
      闻不朽坐下,拿起白楚刚刚为他倒好的那杯茶一饮而尽,“刚刚和小朋友过了两招,就来得慢了一些。”
      听他提起和渐染过招,莫问便问道,“怎么样?”
      闻不朽的眼神变得高深莫测,点了点头,“这孩子不简单。”确实不简单,这孩子能引起灵气波动就不简单,而且刚刚如果他没看错,被影响的可不只是灵气而已。
      莫问听他这么说更得意了,“我儿子。”
      “不是亲儿子。”
      闻不朽大概只是想噎莫问一下,本是无心,但莫问和白楚的面色都变了变,白楚道,“仙君慎言。”
      闻不朽听了似是有些感慨,“你们倒是疼这孩子。”
      莫问不想和他废话,“这孩子你收不收?”
      闻不朽轻笑一声,“什么叫我要不要,十一年前我就要,是你不给。”
      莫问点点头,“明白了。”然后将目光放在渐染身上,“小染,以你的天赋一直待在莫家就是耽误了,我让你跟随仙君去九重修炼可好?”
      九重,四大仙门之一,在云重山脉深处,并不是仙门中实力最强的,却是修炼环境最安宁的。远离凡俗。
      “好。”
      渐染略加思索便答应了。他要在二十岁之前结丹,九重无疑是个好去处。他可以在九重安心修炼,还可也学到在莫家学不到的东西。
      因为身份特殊,莫渐染自进入莫家的那天起,便再也没有出去过,他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内门的书阁。
      他想去别的地方看看。
      白楚看见他答应下来,松了口气。“仙君,你既要收他为徒,那你就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你说。”
      “助他在二十岁之前结丹。”
      闻不朽皱了眉,“为何?”
      白楚叫渐染伸出手来,渐染把手腕露了出来,白楚道,“请仙君自己一试便知。”
      搭上渐染的手腕,他的表情渐渐凝重,“你这不是请我来收徒的,是请我来跟冥王老子抢人的。”
      白楚还没说话,莫渐染便笑道,“那师父,这人你还抢么?”
      闻不朽听他这话,面色缓和了不少,“抢,为什么不抢?你这声师父都叫了,我也不能让你吃亏。”莫薇死了,他欠莫家一个交代,也欠莫家一条命,即便这孩子不拜他为师,他也会帮着他活下去的。
      莫问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也露出了笑意。白楚则只是淡淡得是点了点头。
      “那你明日便随我离开吧。这个时节,九重那几个老家伙种的果树上的果子都熟了,我还想要早些赶回去尝个鲜。”
      “是,师父。”

      最后闻不朽被安排在原来莫紫住过的那间屋子,也就是渐染住的正房正对着的那一间。
      渐染站暮阳雪下,仰望着空荡荡的枝头,有些怀念。他上次看见暮阳雪落花,已经是五年多以前了。送他暮阳雪的少年,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若是见不到了,他会难过,却不会强求。
      他长大了,缘起缘灭总要看开些。
      渐染收起这场莫名其妙的伤春悲秋,刚要回房,便看见对面的房门打开了。
      闻不朽走到树下,不知凌空画了什么,让暮阳雪的枝干颤了一下,“暮阳雪,初阳仍末雪,我以前也养过一棵,是当年莫薇的嫁妆。”
      “算起来,你应该叫她姑姑,叫我姑父。莫薇从小就小气,说带嫁妆,只运了这么棵树来,还宝贝得紧。尤其是知道了那棵暮阳雪本身就有灵识以后,什么好东西都喂给它,养了十几年,就让那树化出了仙灵。”
      仙灵与妖不同,妖之所以为妖,还是因为身上有兽性,又天生妖气。但在仙门养大的便不同,身上的妖气早就被纯净的灵气和仙宝洗净了,所以只能称之为灵。
      渐染听着,以为他会接着讲下去,谁知他突然问了一句,“你想不想在走之前再看一次暮阳雪的落花?”
      问的没头没尾,不过渐染看他并无他意,只是随口一问,便坦诚道,“想。”
      “嗯。去歇息吧,明日早些起,我们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到九重。”
      “是,师父。”

      渐染没有回房间,而是去了寒潭。
      这五年,他都是在寒潭里沐浴的,早就习惯了。况且寒潭并不冰寒,只是微冷,可以让他冷静下来,去想一些事。
      他就要跟师父去九重了。莫靖沉走了,他也要走了。莫问和白楚会难过么?
      他选择了一条陌生的路,只为了他不能完全明白的十二个字。
      这些年他修炼,修得不只是灵力,更重要的是心性。想想那时候自己为什么踏上这条路的?也许是他自己至今都不肯承认的不甘心。从小到大他似乎没有做错什么,却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身为秋家子弟,他要背着骂名,身为莫家二公子,他也因这副残破不堪的身体不能随心所欲。
      这不公平。
      他不甘心。不甘心当一个只能被雪藏的罪人,不甘心当一个平淡无奇的凡人。更不甘心和哥哥——莫靖沉成为天地可分的云泥之别。所以当音夫人给出另外一个选择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点头的那一瞬间,他心中是快意的。
      当他想明白这一点后,他才明白自己魇症的症结。因为他觉得自己有罪,可是又觉得自己无辜。他想惩罚自己,又想得到救赎。那是一种有罪与无罪之间的狂乱,如果他不能给自己一个答案,那魇症就永远不会痊愈。
      他还有五年的时间。
      他不后悔,他只是怕莫问和白楚难过。
      幸好,他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他们还有哥哥。即使自己离去,也有哥哥一直陪着他们,一世安乐。
      幸好,他的爹娘已经死了,再也不用为他操心了。
      寒潭处没有禁制,渐染洗完澡出来直接念了避火咒,又捏了个用指尖火将头发烤干,便走回到房中。却看见桌子上放着一盘精致的白糖糕,一看就是白楚的手笔。
      渐染的目光变得柔和,他走过去,拿起一块放进口中,细细咀嚼。
      忽然想起六年多以前莫靖沉离开的时候,也是在这张桌子上摆了一盘不像样的白糖糕,他还为这哭了一鼻子。现在想想,自己小时候还挺逗,不过一场分别,却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虽然没准还真是。
      渐染吃完,便上床睡觉了。
      次日天还未亮,渐染便爬起来。跑到井边打水,洗漱完毕就去收拾东西。他没什么要带的,只是听说九重的内门弟子是不用着弟子服的,他便多带了几件衣裳。两身纯白,两身玄色,一套水碧,一身淡紫,还有一件梨花白。将这些装进包袱里,渐染便推门而出。谁知闻不朽已经站在暮阳雪下等他了。
      渐染这才惊觉,原本只余枝杈的梨树不知何时竟开得大盛了。像是察觉到渐染的目光,那些梨花开始纷纷下落,如梦似幻,清风而逐,便若飘雪,纯白无瑕。
      十月飞雪,万镜过眼,恍如隔世之感。
      少年于树下傲然而立,绝色容颜,眼波流转,眼中晨曦落花流光溢彩。
      看在闻不朽眼中,便是美景如画。心中对这个小徒弟更是满意,天赋好,能力强,心性尚佳,又有一副好皮囊,这孩子放哪都差不了。闻不朽笑得随性而和蔼道,“这是师父送你的见面礼,你可喜欢?”
      渐染用手接住一朵梨花,笑道,“喜欢。”
      闻不朽见他的笑又真了几分,欣慰道,“喜欢就好。”转而看见他身后颇煞风景的包袱,“怎么回事?你连个乾坤袋都没有?”
      “回师父,没有。”看见他师父好像颇为嫌弃的样子,渐染笑中生出些无奈。
      白楚以前倒是给过他,但他没有要,他自己没有灵力,用不上。昨日出关,白楚应该还没想到这些琐事,他自己自然也想不起来找白楚要。
      闻不朽手掌一翻,手中便出现了一个黑色的锦袋,上面隐隐显出流云暗纹,“怪不得。拿着,你娘要给你的东西也都在里面了。需要我教你如何用灵识打下印记么?”
      渐染接过来,释放灵识探进去,用灵力包裹住,猛得缩紧将灵识和锦袋本身的灵元锁在一处,打下印记,灵识退出来,才撤了灵力。然后就感受到了锦袋与自己那丝微弱的联系。他心念稍动,身上一轻,包袱便不见了。再用灵识在锦袋中一扫,包袱果然就安静地躺在那儿。“多谢师父。”
      “书上看到过?”
      “是。”
      “这灵纹可以随着你的心意变化,但只能有一次机会,定下了就不能改了,颜色倒是可以随便换,方便得很,你大师兄炼的。以后这些小玩意,找你大师兄要就行。”
      “嗯。”渐染将储物袋系在腰间,“师父,我们启程吧。”
      “不去和你阿爹阿娘告别吗?”闻不朽看向莫问居所的方向,明知故问道。
      渐染不舍地望着那个方向,但目光是少年人的坚决,“不了,见面难免两处心伤,不见面,不送别,只留思念就好了。”
      自然也是因为他有预感,他们不会分开太久的。
      闻不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劝他了,“你的佩剑呢?”
      渐染走到树下,拿起斜靠在树干的木剑,“在这儿。”
      那是一柄连剑刃都没有的木剑。闻不朽揉了揉眉心,“先将就用着吧,等到了九重,挑个合适的时候,你再去自己选一把佩剑。”
      渐染点头称是。
      闻不朽手中幻出自己的佩剑,率先御剑而上,“跟上来。”
      渐染将灵力灌注木剑剑身,飞身而上,轻点在剑身上,灵力催动,追了上去。不知是不是师父的关系,他在莫家御剑竟是畅然无阻了,所有的禁制似是失效了,是师父太强了,还是莫家的结界太弱了?
      他眼中担忧一闪而过,却被刚好回头的闻不朽逮了个正着,闻不朽便宽慰道,“莫家的结界很结实,你不用担心。是你阿娘给的通行令符,我身上有一道,刚刚给你的储物袋上有一道,有了这道令符就不用受结界和禁制的影响。”
      “还有,这个速度太慢了,将你所有的灵力注入,跟紧我,我不会等你,日落前必须到九重。”说着便冲了出去,只留给渐染一个残影。
      渐染只得将所有的灵力灌注进去,然后分神去吸收周围的浊气和灵气。他灵力用的快,补得也快,倒是勉勉强强追上了闻不朽。
      半个多时辰下来他便有些吃力了。
      周围的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刮得他脸颊生疼,灵力不停地透支,再充满,瞬时的充盈和干涸让他的经脉都胀痛起来。他整个人同自身的灵力较着劲,越来越吃力,眼睛里的光都快被吹散了,眼尾也因疼痛挂上了艳丽的红色。他觉得自己是真的在飞,整个人都要失神飘起来了。
      据《尚途志》记载,九重在北方,与莫家隔了三千多里远,莫说是一天,御剑走上四五天都情有可原。这样的速度,若非莫渐染体质特殊,怕是在要在半路便灵力衰竭了。
      这也是闻不朽这样做的原因。他想试试莫家小公子能做到什么份上,事实上,如果看到他引起灵力波动的时候是惊讶,那现在,他只觉惊心动魄。
      因为他发现这孩子可能远不止是吸引灵力那么简单。五个时辰的御剑,他不仅没有灵力衰竭,反而在落地时,除了脸色红了一些外,还是面色如常。
      当然,这只是他眼中的样子。
      若渐染知道他心中所想,怕是要道一句,师父您太高看我了。
      莫渐染在落地的时候从头到脚都是轻飘飘的,没有任何知觉,但他仅仅晃了一瞬便站定了。他的眼睛无法聚焦,不过因着他从小到大都是一副沉静的样子,靠着习惯使然,他还是做出了完美无缺地一张清淡笑脸。
      等到闻不朽唤他过去,他才边走边回神。
      他们停在一座山大概是靠近山顶的地方,石阶两旁是苍翠密林,却意外地有些潦倒荒凉。再往远便望不见了,五十步开外只能看到浓雾层层,看不见浓雾后的景象。渐染不敢说话,腿抖着一步一步跟着师父向上走,只觉得四方传来的鸟鸣忽近忽远,似有幻境的意味。明明是深秋时节,这里却没有秋天的痕迹,倒像是夏末的模样。
      一路只有他们师徒二人,其余半个人影都未曾出现。直到山顶,渐染才看清,这是群山之中的一座山峰,山顶平旷开阔,远处连绵的山峰,还是一片碧绿,触不到一丝秋天的气息。
      山顶显得很空旷,只有一间茅草屋和两间木屋,每个屋子前都有篱笆或栅栏圈起来的一小片院子。草屋虽称不上破烂,但已经有些稀松的样子,木屋倒是精致,院中还有木质桌凳和竹条编的藤椅。
      “这就是咱们九重的不得峰。”闻不朽看他一副迷茫的样子,开口道,“你师父我是不得峰的峰主,咱们不得峰没有什么弟子,你来之前,整个不得峰就三个人。我,还有你的两个师兄,现在加上你是四个人,刚好把方桌四边凑齐。”闻不朽说完自己先轻声笑了一下。
      渐染其实并没有很吃惊。毕竟以他师父这样随意的性子,还能有地方住,而不是随便找个山洞一住就已经是不错的了。看着也算是山清水秀,还有着田园的气息,要是再能在院子里养点鸡就更好了。这样想着,他也挂上一丝笑意,他倒是觉得这里要比那些冷冰冰的仙门好上许多,就是不知道九重其他地方是否也是如此了。
      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师父,日后修炼在何处?”
      闻不朽指着刚刚他们上来的那条路道,“平时的话就在自己院子里修炼,需要闭关的话顺着那条路随便找个林子一钻你就能闭关了。咱们偌大的一座山就四个人,哪不能修炼啊。”然后又给渐染指了一处空地,“那一片地是你的,屋子院子自己盖,没盖好之前你可以借住在你两个师兄那儿,看他们谁愿意收留你。至于法术剑术,先去跟你师兄学,都学会了再来找我。”自顾自说完,便大步迈进了那间茅草屋里,把门一关就不再管他了。
      渐染哭笑不得。
      觉得自己现在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样子有些傻气,渐染便想先去看看那块空地。谁知他刚刚在闻不朽面前提着的那口气一松,便脚下一软要跪在地上。
      幸好还没跪下去就被人搀住了。
      “啧啧,还以为是个小师妹呢,结果是个小师弟。”青年剑眉星目,身着锦衣,器宇轩昂,浑身上下都透着嚣张二字,但是说话的语气倒是相当平和。
      渐染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无比自然地勾唇一笑,“没生成女儿身真是对不起师兄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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