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修其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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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声音，莫问抬起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书房的渐染，颇为惊喜。平日里渐染同白楚更亲近，即使有事，大多也是不会找他的。“怎么？可是出了什么事？”
莫渐染轻笑，“阿爹，没出事。我只是想让阿爹教我剑术，带我修道。”
话音未落，莫问写字的笔一顿，雪白的宣纸上瞬间晕染了出了一片墨色，他不无惊诧道，“你说你要修炼？”
“是。”
莫问见他并无玩笑之色，反而神色严肃，目光里透着一股子执拗，一副就是打定主意要修炼的模样。
这样的神色出现在这孩子的脸上，倒是稀奇的很。
莫问将笔轻轻放在一旁，“小染，阿爹记得之前叫你同沉儿一块儿修炼的时候，你死活不肯，你阿娘纵着你，说不修就不修，学医也不错。我不好拂了你阿娘的面子，便没再逼你。可如今是怎么回事，怎的突然就想修道了？”
莫渐染笑了笑。只是这笑显得有些虚浮。
他不愿欺瞒莫问，却下意识觉得有些话，不可说。
他自幼直觉便比他人更准一些。
莫渐染站在原地，乖巧道，“因为前两日见了一人，是我的生母——音夫人。她在我身上留了一道神识，昨日才现身，见了我一面，告诉我，她的遗愿就是希望我不要步她后尘。望我能好好修炼，日后除魔卫道，也算是弥补些秋家的过失。”
莫渐染说的真假参半。
莫问听完，没再追问，一口应下了。
“跟我去静室。”
莫问活了几十载，自然不能让一个刚满十岁的孩子轻易糊弄过去。他听出这小子有事瞒着他，但……他不想追究了。
渐染这孩子，来的时候四岁，在莫家也待了六年的光景了，可他知道，这孩子天性通透，他始终记得，自己原来姓秋。
他只见过音夫人寥寥数面。那是个果决执拗却又绝美的女人。
渐染随了她。
看起来温和，骨子里却是固执的。秋氏夫妇，是这孩子不肯放下的念想。音夫人现身，即使只是一道残识，只言片语的嘱托，也足以让他放弃一切来完成。
这孩子……终究身世凄苦，少有念想。他未向他求过什么东西，所以这次，既然他开了口，那么无论原因为何，他都必定会答应他。
静室与其说是室，不如说是一处洞穴。莫家建于山丘上，这样的洞穴有很多处，这应该只是其中一处。渐染踏进洞穴中，脚下的沙土发出微弱而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洞内岩石凹凸不平，只有四盏琉璃灯照明，一片幽暗。
“你以后便在此修炼吧。”莫问将他带到静室中心，正色道，“我今日先教你如何引气入体，你不必着急学会，修炼并非一朝一夕的事，要学会慢慢来。”
“嗯。”
渐染按照莫问的吩咐盘腿坐下，莫问则是绕到他背后，一失手按在他的后背上，瞬间身体就被搅动了。不疼，就是有些晕。
莫问提醒道，“凝神，好好感受经脉里的灵力流动。”
渐染闻言立刻将全部神识集中在自己的身体上，渐渐地，他发现似乎莫问的灵力在他体内经脉中向一个方向地流动着，然后向他的丹田处汇集。他只是初见端倪，莫问便收了手，“引气，这气便指得是天地灵气，我刚刚所做的，是帮你打通了几个要穴，让你能感受到周围灵气的存在，但这种感觉刚开始会非常微弱，之后会越来越强。你要想办法让周围的灵力进入身体，按照刚刚教你的顺序，将灵气在体内运行一周，再引入丹田中。”
渐染若有所思。
莫问没有催促他，只是静静站在一旁。莫离的传信落在他手中，他也未曾翻看。莫问默默地看着渐染的目光逐渐从疑惑至清明，直到渐染彻底回神，莫问才道，“可是明白了？”
“是，明白了。”莫渐染仰起头，便刚好能看到莫问手中之物。“阿爹不必一直在这里陪我，还是莫家的事务要紧。”
莫问点头，“那阿爹便先回去了。修炼一事切忌急躁，方法教与你了，剩下的慢慢来。”
“知道了。”
莫问转身向外走去。
看着莫问的背影，渐染忽然想起，莫问或许会把这件事告诉白楚。
可是这件事不能让白楚知道。以白楚对他的疼爱程度，是断不会让他以消耗寿元为代价进行修炼的。
“阿爹！”渐染稍稍提了嗓音，将莫问喊住。
莫问回过头来。
“阿爹，我修炼的事先别告诉阿娘，待我成功引气入体，我再自己告诉她。”渐染歪着头，眨了下眼睛。
“好。”这是要哄他阿娘开心了，莫问笑道，“你阿娘若是知道你终于肯修炼了，定会为你高兴的。”
“……嗯”莫渐染没来由的脖颈一凉。
大概是心虚。
目送莫问离开以后，渐染才闭目凝神重新感受周围的空气流动。
当他用莫问为他打通的灵识去探查周围的事物，才发觉周围布满了不同颜色的‘气’。这些‘气’在空中浮动，穿插在灰幕之间。
但他无法分清他们之间的界限，确如莫问所说，他对灵气的感知极其微弱，甚至是时有时无。
睁开双目，发现仅仅是摸索出如何感知灵气，已用去他半日功夫，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先回去。既然不能让白楚发现，那他每日用膳还是要回去在房中用，免得他那狐狸一般的阿娘瞧出端倪。
用过午膳，他便回到洞中修炼，日落前再抄山中小路回到房中。如此三日，莫渐染终于得了吸引灵气进入体内的要领，但他吸入灵气太少，还未能在经脉中转够一圈，便消耗殆尽，根本汇集不到丹田。
而且他难以分清灵气和其他像灵气一般的存在。虽都能感知，辨别，却不能控制身体只吸入灵气。
莫渐染不知他人刚开始修炼时是否也是如此，也不知道怎样才算引气入体成功。盘坐在地上，他一手托着下巴，一手在土地上画圈。
果然，关于修炼，他还是近乎一无所知的状态。
无声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莫渐染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不去找莫问，自己先找些书来看看——书中可解万物。
莫家有弟子可以自由出入的书室，他听莫离抱怨过，那里没什么功法剑谱，最多的就是修界历史。
莫渐染从洞中出来，便到内门弟子的院落找莫离。跨过大门，便见莫离正在院中练剑，剑招虽缓，剑风凌厉。他走到一旁本想看上一会儿，没想到莫离却停了下来。“二公子。”
“嗯，打扰到你了？”莫渐染问。
“没有。”莫离摇头，笑道，“二公子今日来又是何事？”
“找你帮个忙。”
“什么？”
“带我去趟外门书室。”
莫离愣了一下，“书室在外门，鱼龙混杂，你去……不安全。”
莫渐染恍然。
外门或许他处安进来的钉子，莫家二公子不适合出现在外门。
“我带你去内门书阁。”莫离拍了拍他的肩膀，“那里的书还多一些。”
内门书阁里的书要比外门书室多上三倍不止。
“也好。”
午后，渐染独自进了书阁。书阁有三层，第三层只有拥有内门弟子令牌的才能进，渐染的活动范围便困在一层和二层。不得不说，朴素是莫家的风格，整个阁楼基本没有装饰，没有彩绘，更没有雕刻，一切从简。即便如此，梁椽纵横，列出玄机，也显得十分大气。一层的书架足有两个成年男子高，每个书架边都配有木梯，听莫离说过，是因为莫家所有的室内都设有禁制，不得使用术法。
这些梯子倒是让本来就身高有限的渐染方便了不少。
他一个一个书架找过去，直到第七个，才找到了一本名叫《万象灵录》的古籍，记载了天地间常见领域的所有灵气种类，和将他们引入体内的方法。
随手翻开几页，莫渐染原本平静的神色却愈发凝重起来，他将书揣进怀里，走出书阁，将书阁的门带上，便快步走回梦远阁。
回到房中，他又将那前几页翻了个透彻，便更是轻松不起来了。
按照书中所说，成为修士的第一步就是引气入体，能顺利吸引灵气入体，使丹田中灵气充盈，便算是成功了。
万物有灵，灵气汇集，与鸿蒙初现之灵气混为一体，便成就了天地灵气。引气入体，引的是本源灵气，天生灵根属性，优劣不同，所需本源灵气也有不同。五种灵根为基本，五种之外为异变灵根。一人可拥有灵根不止一种，但单灵根灵力纯粹，是最为上等的资质。相反，所吸收的灵力越混杂，资质越差，越难有所突破，因为灵气之间，天然的属性便是互相排斥又或互相交融，灵气种类一多，便无法容于一体，境界越高，体内灵力越容易发生暴乱，最后爆体而亡。
书中言明，每个人在吸收灵气时，只能吸收天地间所存，以自己灵根相符的灵气。
而且，活人只能吸收天地间的灵气、煞气和怨气，引灵气入体而修的是仙修，引血煞之气入体而修的是魔修，引魂灵怨气入体而修的是鬼修。
修吞噬道者，三者皆可引入体内，还可以吸其他生人阳气和元气，甚至修士自身的灵气，但吞噬道对修士自身极为苛刻，能修吞噬道者千万里挑一，数百年前功法全部失传，修士界已无修此道者。
人死后，若生时功德有余，魂魄不散，可不入地狱，也不转生，以阴气入体，修魍魉道。
妖族与人大同小异。上古妖族，凶兽，靠的是鸿蒙初开之时的灵气和混沌之气。
天地间除灵气、怨气，煞气，阴气，阳气，还有魔气和浊气。
魔气为魔族修炼所需，只能为魔族所用，千年前，魔界覆灭，所有魔界余孽被封印，魔气尚存，但无魔族，魔气自然无用。
瘴气无生灵可用，但可作为障壁，乱人心神，惑人心智，使人昏迷。
唯一没有任何用处的，就是浊气。
这也是让莫渐染最感到心惊的地方。
他能引灵气入体，而且是各种灵气皆可，他并不奇怪，这顶多说明他资质很差，也许命不久矣，但，他不只能引灵气入体，还能将浊气当灵气吸入体内，这就太过匪夷所思了。
浊气无用，却是天地间最为充盈的，他可吸入浊气当灵气来用，究竟是天赋异禀，还是天生残缺，他自己都不知。
他发觉自己与他人不同的那一瞬，忽然涌上一阵强烈的恐惧——仙门世家皆以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冥冥之中似是有莫名的指引，又或许只是他相当灵敏的直觉，告诉他，这应该成为一个秘密。
否则，祸患终起。
他默默将书读完，忽然抬手就在烛火上点燃了书页，看着手中跃动的火光，似是陷入了不知名的幻境，站在火焰中，却看见了玄色的倒影。眼看着手中的书即将燃烧殆尽，他心里的火却毫无征兆地灼烧了起来，不明所以，无缘无故，但却炽热灼痛。他将残页随手扔进了满是墨汁的砚台中，彻底毁灭的瞬间，心底腾起一阵不容忽视的愉悦，然后一切随着窗外渐落的夕阳慢慢消散。
他怔愣了许久，最后还是慢慢攥紧刚刚最后接触书页的右手，面上忧怖虽未消失殆尽，眼中却已浮现出无可动摇的坚决。
他修道，不为名利，不为权势，不为野心，只为成全亡母遗愿，不负此生少年。
所以无论拥有怎样的天赋，他都无愧于心。
第十日。
渐染坐在山洞中，额头上的冷汗不住地向外冒，身体颤抖，周身灵气翻涌，他看着磅礴灵气和浊气从从毛孔疯狂地涌入奇经八脉之中，最后转入丹田，将干涸的丹田处慢慢充盈。
当他感觉到灵气已满之时，丹田中的灵气瞬间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旋涡，越缩越小，最后稳定下来，在丹田中缓缓旋转，使灵气自然地蔓延到了全身。
渐染松了一口气，瞬间脱力，瘫倒在地上，仰面成呈大字形，喜悦控制不住地洋溢在脸上。
成功了。
外界却不平静了。山洞的位置距离内门弟子的住处并不远，他调动灵气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在灵溪堂中修炼的内门弟子都感受到了周身不同寻常的波动，有人立刻禀告了莫问，莫问探查了波动传来的方向，便向洞穴而来。
等他到的时候，便看见他的小儿子正躺在地上，蹭了一身的泥，满头大汗，目光微微涣散，透着疲惫。
莫问震惊地呆在了原地，满眼皆是不可置信。
但是洞中残存的灵力波动却由不得他怀疑——这场灵力波动正是他的小儿子制造出来的。仅仅十天，这小子就已经成功引气入体了。
好不容易才压下了心头的震惊，他唤道，“小染。”
渐染本来有些迷迷糊糊地像是要睡过去了，忽然听见有人唤自己，便瞬间清醒过来。
莫渐染撑着地面坐起来，才发现方才是莫问，正在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他，不是恶意，但确实不同寻常。他下意识看了眼身上，发现已经被他蹭的全是泥土了，脏兮兮的，大概莫问那诡异的目光就是从此而来，他赶紧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泥土，试探着问了一句，“阿爹？”
“阿爹在呢。”莫问激动的走过去，将渐染拉倒自己身前，伸手替他去掸掉泥土，一时竟忘了有净身诀这种术法存在，“你刚刚是在……”
刚刚？渐染经莫问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解释，“阿爹，我刚刚并非有意躺在泥土中，只是刚刚引气入体，实在……是太累了，才忍不住直接躺了下去，下次定不会如此了。”
莫问听着儿子彻底曲解了他的意思，心中一阵无力，心道，我哪里是在意你有没有躺在地上，我在意的是你已经引气入体了啊。
听着渐染亲口说出，莫问终于大笑出声，“好啊！不愧是我莫问的儿子！”
渐染不知莫问因何开怀，只得无奈一笑。
跟来在洞外不远处的内门弟子也甚是不解，他们这山是凡山，山上除了供弟子修炼的一个又一个山洞外，既无灵脉也无宝物，家主这是在笑什么？就连常年跟随在家主身边的莫离，也是堕云雾中，毫无头绪。
莫问朗声道，“小染，你可知寻常人引气入体要用多久？”
渐染面上露出愉悦的笑意，“书上说，一月。幸好，我比一月快了些，不算丢脸。”
丢脸？自然是不丢脸的。可莫问心中还是怄出一口血来。
这是哪本书在那胡说八道，他当年引气入体尚且用了两月有余。“寻常人，至少也要三月。”缓了口气又问道，“你可知你哥哥用了多久？”
哥哥自然要比那些人快上许多的。渐染思量再三道，“可是三日？”
哪来的三日！莫问道，“是整整一月！你才用了多久，十天！你哥哥若是天赋异禀，那你便可称是天纵奇才！若早知你有如此天赋，我先前说什么也要让你跟着我修炼！”
莫渐染心下有些不信，他怎会比哥哥还快一些？
不过看着莫问笑得满面红光的样子，知道他心里高兴得不得了，渐染不禁随着他笑开了，露出些属于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任由莫问将他拉出山洞，又走下几十级石阶，便看见一群内门弟子都围在那，七嘴八舌。看见莫问才慢慢安静下来。
莫问心里高兴，这些又都是内门的自己人，便收不住要将自己儿子炫耀一番。“你们不是好奇刚刚的波动是怎么回事么？告诉你们，这是咱家二公子弄出来的动静。猜猜我儿子引气入体用了多久？”
底下众弟子面面相觑，家主这么问，那定是时间极短了。见没人说话，莫离便参照莫靖沉的脸色，猜了一个。“一月？”
莫问故作高深，似笑非笑地看着莫离。
莫离心说，您要想说就快说吧，您憋着，我都替您觉得难受。
“十天。”
内门弟子哗然，莫六一把拍在莫七的头顶，莫七捂着头，“你干嘛？！”
“没做梦。”
莫七暴跳如雷，“你有完没完！下次拍你自己啊！”
莫离给了这两个活宝一人一个噤声咒。然后回过神来，“恭喜家主！”
莫问笑的更开心了。
第二日，莫渐染十天便引气入体成功的消息便在内门弟子中传开了。自然，白楚也无可避免地得知了这个消息。
医仙一下被气到几近昏厥。她拉上莫问，便杀到了渐染房中。
“莫渐染！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竟然学会瞒着人了，你还当不当我是你娘？”白楚气得面色微红，呼吸急促，眼角通红似乎还挂着未来得及流出的泪珠。
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都要气疯了。白楚心道，这孩子不声不响的，就开始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了。本以为他是听话老实，谁想到竟是个闷声办大事的料子。
莫渐染听白楚这么说便有些慌了。他从来都很听话，因着白楚是这世界上除了他亲生父母外对他最好的人。他早知白楚会生他的气，却没想会将白楚气到这个样子。
莫渐染只觉得心中愧疚难当。
白楚的火气灼烧着，让少年将平时说话的沉稳都扔到了九霄云外，“阿娘！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莫问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得一头雾水地在旁边开解，“夫人，瞒着你也是这孩子想给你一个惊喜，你听说沉儿引气入体的时候不是挺开心的么？怎么到了小染这……”
可惜莫问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你懂个屁！”白楚长这么大，第一次气到说出如此粗俗的话，“你知道什么！你被这混小子忽悠了！你现在当着我的面问他，为什么不愿意让我知道。问，你现在就问！”
莫问也是怔愣住了，他与白楚相识这么些年，何时见她这样气过。他也忍不住看向渐染，“小染，这是怎么回事？”
渐染只是脸色煞白地站在那，抿着唇，不肯言语。
白楚的眼泪开始在眼眶中打转，“你现在知道怕了，不肯说了。那你做事之前有没有想过阿娘的感受？”
莫渐染膝盖一弯，‘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白楚却不愿意看他这样。“莫渐染，你站起来。起来！”
半晌，渐染咬着下唇站了起来。
白楚叫莫问在梦远阁设下隔音的禁制，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向莫问道，“你知道你儿子瞒了你什么吗？我来告诉你。”
“他的身体，早在被你救回来的时候就毁了。他现在这条命，是我抢回来的，以他的身体，根本支撑不了他修炼。他若是修炼，消耗的是自身的寿元，除非在二十岁之前结丹，用金丹支撑身体，增加寿元，他才能活下去。若是天赋不好，二十岁前不能结丹，那他的躯体就会承受不住体内的灵力，迅速衰弱。若是不能结丹，他活不过二十岁。”
白楚说着，泪水如洪水决堤，不住地向外淌着，哑声道，“别人修的是造化，他修的是命啊。”
莫问听完，觉得身体一阵发轻，“怎么会这样？”
渐染只敢细若蚊鸣道，“对不起，阿娘，对不起。”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央求。
他知道自己在白楚心中的分量，不能说是举足轻重，却也是被白楚实实在在地放在了心上疼爱。他自是不愿白楚伤心，可是他也没办法说服自己，将音夫人所说的一字一句抛之脑后。
两个都是他的娘亲。
两个都是这世上最爱他的人。
白楚沉默地哭着，没有说话。
莫问摇了摇头。“小染，你没有对不起别人，你对不起的是自己啊。”
莫渐染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他手里攥着自己失而复得的温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可他终究还是怕，怕那份温暖想要放开他。
他的脸越发苍白，嘴唇也没有了血色。
白楚红着眼眶问道，“小染，你告诉阿娘，你为什么突然就要修炼？”
渐染默然，许久，才道，“因为我……音夫人。她在我眉心留下了神识，告诉我要‘修其道，断正邪……’”他却没能把后面的话说完。因为他发现，后面的话他根本说不出口，有一股力量压制着他，一旦想要说出后面的字，他就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是阿娘留下的禁制。
这后面两句有什么是不能让人听的？
“这是她的遗愿，我不能置之不理。”
归根结底，他只是心中有愧罢了。千秋岭已经荒无人烟，他父母的尸身皆不得入土为安。完成音夫人的遗愿是他唯一能做的弥补。
白楚听了他的话，久久不语。
恍然间，白楚伸出手，将渐染轻轻拥怀里，一下一下安抚地拍着他的背，“小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音夫人过世，你完成她的遗愿，也无可厚非。我不会怪你的。可是阿娘更心疼你，阿娘看着你长大，所以私心就是不希望你有任何闪失。”
白楚只能抱着这个孩子哭。打，舍不得。骂，又怕她这孩子难过。
为人母，她不想他有一丁点难过。
渐染僵在了白楚怀里。
他睫羽上沾着泪珠，攥住白楚背上的一小块衣料，轻喃道，“阿娘。”
莫问的大手覆在了渐染的头顶，沉声向白楚问道，“是不是开始了，他就不能停下了？”
“是。”
“……那便好好修炼吧。”
从那一日起，莫问便狠下心，将渐染送到山洞中，并在洞口前设下结界。
莫渐染算是住进了洞中。饭食衣物自有人放到结界中，莫离和莫紫偶尔来教导他，会给他带来一些他修炼所需的书。
除此以外，外界诸事，与他似乎皆再无干系。
此心向远无还期，人间不为山水寂。
少年数载轻狂起，洞中日月无朝夕。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修其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