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幼年已过 ...
-
渐染发现那天早上像是一个开端，自那以后，莫靖沉发现自己不排斥同他亲近，就经常摸到他的房中，一呆就是好几个时辰。他也顺便见识了一下莫靖沉为了逃掉先生留的课业，是如何的无所不用其极。树上，床下，甚至还在自己院子里挖了个洞，用草席盖住，躲避白楚的搜寻。
后来白楚也知道了莫靖沉的小心思，每次先生快到莫家时，白楚便到他的院中或是房中抓人，渐染便笑着看自家哥哥哭天抢地。
暮春时节，涂麓的梨花开得正盛，因着渐染的院内有三棵梨树，整个院子里都飘着淡淡的梨花香。
今日，莫问要带渐染去前殿。
一大早，白楚和莫问便忙起来，无他，这两个月的时间，随着渐染痊愈，气色也恢复了，白楚和莫问这才发现，渐染的容貌遗传了音夫人，眉眼含笑，面色如玉，又带着自身的那种沉静，
这样的容貌，即使还是个娃娃，在男子中，也绝对可以称得上是绝色了。
因为年岁尚幼，渐染看起来就如女童一般，白楚故意逗弄渐染，要给他穿上女童的衣裳，渐染一脸抗拒地躲到了莫靖沉的身后，莫靖沉只比他大一岁，却比他高了半头。
莫问拉开为老不尊，热衷于招惹小渐染的夫人，自己走过去把渐染抱到屏风后，给渐染换上了准备好的白色长衫，长衫袖口绣着并不明显的几朵梨花，衬得渐染更是粉雕玉琢，一尘不染。
渐染刚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就被白楚一把抱了起来，还在他的脸上揉了两把。
莫靖沉觉得自己的弟弟不是那么像瓷娃娃了，因为弟弟比自己见过的所有娃娃都要好看。他拽了拽阿娘的裙角道，“阿娘，你不要霸占弟弟，也给我抱一抱好不好？”
渐染很轻，白楚好歹也是修仙之人，一只手就能抱住，于是她用剩下一只手弹了大儿子的额头，“你才多大点儿，等你长大了抱得动了就给你抱。”
白楚也是说笑。等莫靖沉长大了，渐染自然也长大了，哪能再让他这样去抱。
看到莫靖沉认真点头，那副被忽悠住的样子，渐染很想笑，心道，怕是不会有这一天了。
渐染本是想要自己走，却被白楚拒绝了。
白楚抱着他，另一只手被莫问牵住，莫问的另一只手则是牵着莫靖沉，四人迎着晨光一同走下山，石阶平缓蜿蜒，两旁梨花胜雪。
莫家的前殿并不像千秋岭的千秋殿那样招摇，反而很是朴素，槐木色的大门敞开，内部陈设一应是淡雅的榉木所制，看起来不张扬，也不简陋，反而淡雅大气。
莫问带着他们在殿前停下。白楚将他放了下来，换成牵着他的手。
双脚结结实实地踏在地上。
而石阶下的弟子只觉得四人站在那里便成就了一道风景。
莫家子弟最自豪的从来都不是莫家的势力，而是家主和家主夫人的样貌。家主容貌并不突出，但是面容和善，气质极佳。家主夫人曾是修仙界第一美人，正是风头正盛时偏偏看上了他们家主，结为夫妻。本以为后来出生的靖沉公子已经是深得父母的精髓，小小年纪器宇轩昂，既有气质，又样貌极好，今日见到夫人牵着的这个孩子，他们才看看明了，原来美貌是无止境的，只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一说罢了。
弟子中早有消息流传，说是掌门还有一个孩子被接了回来，现在看来，应当就是这位了。
四人一出，莫青便双眼放光。偷偷拍了拍前面莫离的肩膀道，“这回是小师妹不？”
一听莫青发问，周围所有弟子都将耳朵竖了起起来。却听莫问残酷道，“不，没有你们期待的小师妹，这回还是小师弟。”
众弟子听完，皆是在心中叹了口气。
他们都很盼着有个小师妹。因为他们靖沉公子很大爷，很嚣张，很顽皮，很不乖。所以他们每个人都盼望掌门的下一个孩子，可以是一个，安静，可爱，又乖巧小师妹。
莫离淡定地听见他们小声在下面怨声载道。他倒是觉得还好。虽然是个小师弟，但是确实很安静，很乖巧。
渐染站定，紧紧抓着白楚的手向下看去。百级台阶之下，除去三个眉头紧锁的老者，其他都是穿着莫家弟子服的弟子，为首的三人，其中有两人便是莫离，和莫紫。还有一个个子最高的，他不认得。
莫问面对众人，在自己的声音里注入仙力，确保声音可以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说道，“今日召集大家来，是为了一件大事——我莫问的小儿子终于找回来了。”
此话一出，便有不少外门弟子在下议论，内门弟子的消息从来不会传到外门，所以他们只能暗自奇怪，家主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儿子？
莫问解释道，“五年前，沉儿刚刚出生，就遇上了百年一次的万灵花开，我和夫人为等万灵花开，在谷中呆了足足一年半之久，也是这样一年半间，夫人怀上了小公子，并把他生了下来。可是还未出谷，我和夫人夜半便着了食梦兽的道，让小公子被叼了去。”
“我同夫人都以为小染那时候已经死了，虽悲痛，却终究无可奈何。却没成想小染竟是为九重仙者所救，活了下来。这孩子身上有一块玉坠，是他出生我便挂上去的，那日在街上偶然便看见了，便知是我儿，我惊喜万分，修书去九重说明情况，仙者便将小染送了回来。”
说完，他绕到了渐染身后，扶住他的肩膀，“诸位，这就是我的小儿子，今后莫家的二公子，莫渐染。”
渐染便按照之前莫问教的，拱手弯腰行礼，“拜见各位长辈，师兄师姐。”温和有礼，不傲不媚。
三位老者听了，原本严肃的脸色缓和了许多。莫问说得合情合理，他们之前也查到一些，却和莫问说的出入不大，他们纵使心底还有些许怪异感，也只能信了。
这就是他们莫家的孩子。
渐染听完莫问的说辞，也是感叹于莫问的谋划周全周全。
莫靖沉则是在心里想，他爹真的好擅长胡说八道啊。
莫紫莫离听这么一大段话，很想笑，但是他们不能笑，只能憋着。
莫问发现没有质疑的声音，满意地笑了笑，领着他便向下走去。白楚领着靖沉跟在后面。百级台阶之下，弟子们自动让出一条路来。莫家祠堂竟是在前殿下的石阶中。它们绕到石阶侧面，莫问将一块墨玉放置于一个凹槽中，随即石面上便浮现出一扇门的痕迹，莫问牵着他推门走了进去。白楚和靖沉没有跟进来，那扇石门便自己关上了，不留一丝痕迹。
其实，莫问的那番说辞并非无懈可击，白楚和莫问确实曾为了万灵花，在花谷中住了一年有余，但是后面那些，都是由那位九重前辈配合着编出来的。也是幸得有九重上的这位前辈帮忙，才让事情如此顺利。
他曾问过莫问，前辈为什么愿意帮忙。莫问便解释给他听。说是因为那位前辈是不仅九重山上的一峰之主，也是他姐姐的丈夫。
其实渐染本来应该还要认个姑姑，叫做莫薇。莫问一说起来，便是轻叹，可惜莫薇早逝，再也没法听他唤一声姑姑了。
莫问告诉他，这位峰主作为莫薇的丈夫，没能保护好她，便一直觉得亏欠了莫薇，莫薇已死，他只能靠补偿莫家来弥补自己对莫薇的亏欠，所以对他们多有照顾。这次也是二话没说，多一个字也不问就按照莫问的要求去做了。在涂麓城中，一场父子相认的大戏演足了，证明他身份的证据也就差不多捏造够了。
渐染和感激这位前辈，不过他提出了一个让渐染很费解的要求，前辈说要收他为徒。更奇怪的是他要十年以后再领他上山，十年以后，就是他十四岁的时候。
莫问没有答应，渐染也没有。
他自从见到白楚之后，便决定以后跟随白楚修习医术，以后做个游医，治病救人。
于是收徒之事便不了了之了。
莫问领他走下了几十级台阶，两旁的人鱼烛，烛火摇曳。最后来到一处幽暗的地室，应该就是祠堂了。
祠堂正墙是一排又一排的排位，渐染数了一下，应该是三十三个。
两旁的石壁上嵌着数百水滴状的晶石，大部分都黯淡了下去，只有两三个还在忽明忽暗地闪烁着，散发着柔和的白色光芒。
莫问说，那是莫家主家的本命灵石。
“每一个灵石都代表着莫家的一个先祖。灵石的光熄灭，就意味着生命的逝去。这三个尚未熄灭的灵石，一个是我的，一个是沉儿的，还有一个，是莫家一位先祖的。听宗族长老说，这块灵石虽然亮光微弱，但数百年来从未熄灭，那是莫家唯一一个真正成仙的先祖。仙门世家中千百年来得道成仙者，也只有四位，一正在九重，一在莫家，还有两位出自长鸿。这也是长鸿一直位于四大仙门之首的原因。”
“仙门中不都是仙人么？”他一直以为，所谓仙门，便应该是仙人所在。
莫问看着祠堂上的那些排位，目光似是看向了很远的地方，“小染，世上哪有那么多仙人，千万年来，得大道者，凤毛麟角。每一个真仙的诞生，都是千难万险，九死一生，天赋，勤奋，心性，机遇，造化，甚至是气运，缺一不可。”
“可是大多数人穷其一生所追求的，无非是权利，名誉，地位，又或是执念于情爱，可这些都是欲，欲念太重是成不了仙的。每个人心里都有对这些事物本能的渴求，只要是人便不能免俗，重要的是不要让这些成为你心里的执念，若太过执着一物，便会画地为牢，固步自封，不要说成仙，连做人都不能快活。”莫问说着，有感叹，有无奈，渐染甚至在他的话里听出了一丝惋惜。
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莫问看向他的目光里似有深意。
莫问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块石头，托在掌心，放在他眼前。“将血滴在上面，这一颗，就是你的本命灵石。”
渐染按照莫问说的，咬破手指，将血滴在灵石上。
本来暗淡的灵石却忽然紫光大盛，诡异又刺眼。一瞬后，灵石却又兀自恢复了月白光华。
那一瞬太快，莫问来不及探查何来异象，心下大惊，将渐染的手翻过来，看着他咬破的手指，又握着他的手将灵力送进渐染的身体里，一路畅通无阻，渐染确实没有灵力，没有修为，看不出任何问题。
“阿爹？”渐染望着莫问，面露担忧。刚刚那一片紫光突然出现，渐染只比莫问更加诧异。他原本认为，莫家也是仙门世家，也许本该如此。但他发现莫问面色有异，应该就是因为刚才那阵紫光。他抿了抿唇，他不想自己刚刚被莫家其他人认可，便又惹来祸患。
莫问盯着渐染的双手，把心里对渐染的疑惑悉数压了下去。
这孩子本身没有任何问题，那问题一定出在了其他地方。这不是小事，日后得让莫离，莫紫好好留意，探查一番。
他将渐染抱起来以示安抚，有些凝重道，“刚刚发生的事，一个字都不要说出去。”
渐染点了点头。
莫问从石室顶部召出莫家族谱，用白泽笔在族谱上落下他的名字。做完这些，将那块灵石放到了石壁不显眼之处。领着他向外走去。
白楚和莫问本欲带他们直接回山上去，莫靖沉却说要带着他认认人，不肯走，将他留在了众弟子中。莫问见莫离，莫紫，莫轩都在，也不怎么担心，便和白楚先走，由着他们去了。
站在众弟子中间，渐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觉得这些师兄师姐的目光里都泛着幽光，像要把他吃了似的。
莫离也察觉到了这些目光，没办法，他们莫家这些弟子都一个德行，看见好看的无论是东西还是人，就走不动道了。
以前渐染没来的时候，这群弟子就全围着莫靖沉转。跟他是不是家主的儿子没关系，就只是因为他好看。
莫紫对于这些师弟师妹只有一个一句话相送，呵，出息。
人群里有胆子大的，悄悄从后面靠近，把渐染一下抱进怀里。渐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落在了一个女弟子的怀里，那人的手还不老实，捏着他脸上的肉不撒手。唔，他好像被轻薄了。但他才四岁，好像也不能算是轻薄。渐染扳着脸不说话，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挣脱出去。
第一个不干的是莫紫，“莫春，快把人放下。”
莫春避开莫紫，笑道，“我才不要，小公子好可爱啊，你就不想抱一下吗？”
莫紫还真想，但她不能说。
还没等莫紫再次开口呢，莫靖沉也反应过来，小脸一沉，“莫春！你把我弟弟放下来！”
莫春看见莫靖沉一脸不悦，撇撇嘴，将渐染放到了地上。
一脱离魔爪，渐染跑到莫靖沉的身边，拽着他的袖子不撒手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些弟子都没有恶意，但，也许是自己长相的缘故，都觉得自己诚善可欺，所以可以对他为所欲为。但是他们不敢动莫靖沉，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跟在他身边绝对是最稳妥的。
“哥。”
莫靖沉以为他是吓到了，便安抚道，“没事，哥在呢。”说完就一脸凶巴巴地瞪了莫春一眼，又警告了其他弟子，意思是，看可以，但是绝对不许上手。
于是他们就真的只是看。
渐染觉得自己就像是什么稀罕的珍品宝物被展览了出来，那群人围着他足足看了有半个时辰才放他们离开。至于认人，渐染记忆力很好，几乎记住了每个人的名字，他也知道了这些内门弟子中领头的三位中，他不认识的那位，是叫做莫轩。
莫靖沉拉着他上山，却没有带他回小院，而是把他领到了一棵矮小的梨树下，说道，“莫渐染，今日是你正式成为我们莫家人的第一日，我要送你一份礼。你看，就是这颗梨树。莫春说，这种梨树叫暮阳雪。是我一年半以年前偷偷下山，和莫离一起从外面挖回来的，现在送给你了，你看看喜不喜欢？”
孩童的眼睛里似有梨花的半分残影，万象碎裂，余光犹在。瞳孔里是最干净的诚恳，还有绽放着的期待。像是初雪后的暖阳，照得渐染心头一暖。
渐染乖巧地笑着，“喜欢。”
当然是喜欢的，从很久以前就喜欢。
他在书上看到过暮阳雪。梨花白，却无纯白，但暮阳雪不同。初开时便如暮时昏黄，暖意袭人，花落时，纯白茫茫，有如飞雪冰霜。
阿爹曾说过，君子当纯白无瑕。
他很喜欢。
很喜欢暮阳雪，很喜欢莫家，很喜欢莫问和白楚，也很喜欢哥哥。
五年后。
午后院落，寂静安宁，偶有木剑划破半空的嗡鸣声，犹见气力。
梨花树下，少年舞剑，时势如破竹，又或行云流水，气势不绝，翩然其间。卷落梨花，又携梨花翻涌，缠绕剑尖。
不远处，有青衣少年端坐几案前，烹煮青叶，观其沉浮，袅袅水烟，容貌半遮半掩。
忽而一阵凌厉剑风向人而来，青衣少年偏头躲过，只可惜了两段未及闪开的青丝，恍然飘落。
收势。
莫靖沉将剑收入剑鞘，随意靠放在梨树上
渐染看见，锦衣少年迈开步子，稚气未退却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挂着一丝笑意向他走来。
靖沉在他身边坐下，斜靠在了后方的石基上。
渐染将桌子上白楚命人送来的白糖糕塞了一块到靖沉嘴里，那人便自觉的吃起来。说起来这白糖糕也是来历不凡的。他曾经问过白楚，当年在牢里送过来的糕点是什么，很好吃。白楚便告诉他，那是白糖糕，是她最拿手的点心，还问他喜不喜欢。他当然答喜欢，于是白楚便每天送两块过来，一送就是五年。莫靖沉愿意吃的时候，他们俩就一人一块，要是莫靖沉不想吃，他就一个人把两块都吃掉。
莫靖沉轻咳了一下，似是一口吃太多，噎着了。
渐染笑着递了一杯茶到他手中，“小心烫。”
“嗯。”有气无力的。
将煮热的茶全部倒入竹筒里，渐染便随手浇灭了炉上火，也随着靠了过来。
五年光阴弹指而逝，这五年间，随着秋家覆灭，仙门世家重新洗牌，百里家如愿以偿从六大世家第三，一跃成为五大世家之首。莫家依旧是世家最末，行事低调。
四年前，医仙白楚似是终于想起自己作为莫家家主夫人的职责，不再四收集灵药，也不在出门游历行医，开始逐渐隐退，常年待在莫家不出。外界都在猜测医仙隐退的原因，只有莫家人知道，他们家主夫人只是为了闲下来，好亲自教养莫家的二公子。
外界只知，莫二公子极为神秘，除了当年莫家前殿前的惊鸿一面，就再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进过祠堂后，莫渐染就搬到了梦远阁，与莫靖沉同住。之前那处小院果然好，安宁僻静，但还是距离白楚和莫问的居所偏远了些，白楚便叫渐染搬了过来。
跟着他一起搬来梦远阁的，还有那颗暮阳雪。每年初夏，暮阳雪花落，他们就把满院的花扫到一处，装起来给小厨房送去，让他们做一些梨花酒出来，给白楚和莫问送去。
梦远阁只住了三人，莫家兄弟二人，再加上一个被白楚抓过来照顾两个小子的莫紫。
莫紫搬来之后才发现这是份美差。二公子懂事，跟本不用她管束，大公子偶尔也就逃个课业，抓回来就是了。至于其他时候，大公子也被二公子牢牢看住，无处作妖，后来渐渐地也就老实了。做着这份差事，她不知有多省心，就连修炼的时间也要比做首席大弟子的时候多了一倍。
而渐染这五年的时间，都在学习药理。
他不愿意修炼，尤其是不喜剑术。剑有利刃，主杀戮，他不愿和伤人性命的东西打交道。因为惜命。
莫问见他实在没有兴趣，就让他跟随白楚修习医术。渐染虽聪明，但终究是个凡人，不比修士，可以过目不忘。于是白楚整理出来的灵药名录，还有行医记录，他花了整整三月才背完。之后就开始识药和试药。医仙的教导方式不太温柔，每一次都是先拿药给他喂出病来，或者一掌拍出些内伤，然后再叫他自己治病。至于如何治疗，修复修士经脉，丹田，识海，白楚便拿莫靖沉给自己当靶子，先把自己儿子整出点伤来，再扔给他治。
这种方法看起来很奇怪，实际上确实是最有效的。渐染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灵药浸染出了些不同于常人之处。哥哥应该也是如此。
他每日所做的，无非读书，制药。偶尔修习一些莫问随手扔给他的，可以用来自保的奇门遁甲之术，无聊时便去找莫轩学煮茶，或是跟莫离学下棋，甚只有时候莫靖沉闭关他实在无事可做，便跟着莫紫学制香。
至于莫靖沉——莫家所有人都知道莫家大公子不喜念书，莫问也知道，于是也不再强求了，让他学会识文断字，也就不再叫他念书了。
莫靖沉六岁那年，开始跟随莫问修炼，从剑术学起，辅以莫家的基础功法。
令莫问没想到的是，莫靖沉在修炼上天赋极高，一年筑基，两年化灵，第五年就已经是下元境初期了。寻常人天赋不好不坏的，筑基就要三五年，化灵又要三五年，想要到下元境，至少也要三五年，这都是少的。莫问天赋也是不错的，五岁开始修炼，三十六岁也才刚刚结丹。可是照莫靖沉这个修炼速度，他应该不到二十岁便可结丹了。
这可着实让莫家所有人都心中雀跃。因为结丹是一个分水岭，不能结丹，那再修炼，也不过是一个稍微厉害一些的凡人。但结丹后，寿元便可延续百年，是真正一只脚踏进了仙门之中。
渐染也为他高兴。
可莫靖沉天纵奇才，日后必会招人嫉恨，但他心思纯善，毫无算计，那些人对他来说，无异于豺狼虎豹。
今日，他发现莫靖沉的剑风竟然又强劲了不少，若非莫靖沉有意让它避开，收敛着力道，再加上白楚给他的灵玉，可以挡掉一些力道，他刚刚以毫无修为的一个凡人之躯，可能已经心肺尽碎而死了。
莫靖沉饮完一盏茶，发现渐染又在发呆，而且神情微凝，眸光稍暗。
他已经数日都是如此了。时不时就会呆愣住，也不理人。靖沉将他一把搂进臂弯里，一只手搭在渐染的肩膀上，晃了他一下，“又想什么呢？跟哥哥说说？”
渐染思路被打断，回过神来，“你缓过来了？”
“缓过来了，这剑法压着练，可是比以往累多了。”莫靖沉无奈地笑了笑。他自己清楚，若是在莫家继续修炼，自己很难有所进益了，不说剑术，单是心性便不是在家中窝着便能打磨出来的。
其实这些年他的心性已经好上太多了。应该是跟小染待久了，自己有时候也不自觉的收敛了许多，才发现自己幼时太过浮躁。他这两年也跟着小染耐着性子读了不少书，算是把幼时没能好好学的东西补了补。
但他终究是比不过他的。小染总是看什么事情都通透些。
此时的莫靖沉并不知道，或者说不记得，渐染年幼便经历变故，所受劫难，都是磨炼。
渐染顺着莫靖沉搂他的姿势，歪头靠在他肩上。“我刚刚在想，有什么办法能让那些毒蛇离你远一点。”
“嗯？什么毒蛇？”
罢了。
“没事，随口一说。”
渐染刚要合眼假寐偷个闲，便有只轻扇着翅膀的传音蝶落在他手腕上。
是白楚叫他们过去。他坐起来，也把莫靖沉拉了起来，“走了，阿娘叫我们过去，说是有事要商量。”
莫靖沉没有动。
“你快一点儿。”渐染见他磨磨蹭蹭地，有些急，便一手将他拉起来。
莫靖沉却欣慰地笑了笑。这几年，本来老气横秋的小老头，生生被他带出了些少年心性，会哭会闹，也会不耐烦，甚至发脾气，总归不是像清潭死水一样的性格了。
他唯一不会的大概就只剩撒娇，不过那是阿爹阿娘要烦恼的事了。
出了梦远阁的后门，不过五十步，就能进到家主的院落中。兄弟二人没有停留，直接寻至厅堂，推门而入。
房间里皆是药香，是白楚的手笔。白楚和莫问围桌而做坐，都面带笑意。渐染这才注意到房中多了一人。这人一身素色长袍，一身正气，端庄肃穆。他虽不修炼，但是天生就对气息较为敏感，仅是看，便决得这位应当是哪里来的仙师，而且修为不低。
看见他们进来，白楚便笑着招呼他们过来，给那位仙师行礼。
渐染乖乖低头，拱手道，“拜见仙师。”
莫靖沉却迟迟没有动。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幼年已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