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试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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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不朽‘嗯’了一声，又看见他们手中托盘所托的名册，便问道，“这可是试剑会的名册？”
紫衣答道，“回师叔，正是。”然后像是才看见闻不朽身后还有人，他笑了一下，缓缓问道，“师叔，这位就是新来的师弟？”
听他这么说，青衣少年也好奇地看过来。闻不朽便叫渐染上前来，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嗯，师叔我新收的小徒弟怎么样？”
二人看着面前的少年皆有一瞬晃神，少年清冷，一袭白衣，高挺的鼻梁上闪着暖日映照的微光，有些稀疏但纤长而轻翘的睫毛将阴影落在眸中，也看见眼中的万千烟火，璨若繁星。双唇是暮霞染就，面庞深刻却略显柔和，既是清冷，又不失暖意。
按说修界俊俏美艳的男女是不少的，却未曾有像他一般的人。
公子世无双。
这是两人共同的念头。
看见他们的神情，莫渐染知道这又是自己这副相貌惹的，他略微收起了自己的和善，面上显露出些许淡漠，周身气息一下就从阳春三月恍至十月浓秋。“不得峰弟子莫渐染，拜见两位师兄。”
被凉意一刺，二人瞬间回神。紫衣只是安然地笑了笑回道，“衍泽峰聂如希。”
青衣有些窘迫道，“衍泽峰林赋。抱歉，方才失礼了。”
“无事，师兄不必介怀。”渐染淡淡道。
闻不朽将名册看至最后，便还给了二人。
聂如希却笑说，“师叔不让小师弟参加试剑会么？”试剑会是所有内门弟子都要参加的，只是这位小师弟前些日刚刚入门，大概负责名单的弟子就把他忽略了过去。
闻不朽却没有回答，而是问渐染，“想去么？”
莫渐染不知试剑会是做什么的，闻不朽也没打算解惑，林赋却像是看出了他的疑虑，主动解释道，“试剑会是九重弟子互相切磋的机会，内门弟子一般都会参加，外门弟子自愿参加。内门弟子之间比试，外门弟子之间比试，内外门不允许切磋。但是外门可以挑战内门弟子，赢了就可以进入内门，有拜师的机会。试剑会的前三名可以得到掌门准备的一些礼物，一般是灵丹或仙器，都是比较珍贵的。”
莫渐染点了点头，表示谢意，然后对闻不朽道，“师父，我想去试试。”
“嗯，”闻不朽应下了，“去试试也好，老大和小二是你师兄，平时与你过招免不得处处留手，这样精进的速度太慢，这次是个难得的机会。”
“是，师父。”
聂如希见他们有了决断，笑盈盈便道，“我们会将小师弟的名字加进名册中。”
闻不朽点了点头，便带着莫渐染向前走去，聂如希望着莫渐染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渐渐变淡，直至消失，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蹙起了眉。
林赋没有察觉他面色有异，只以为他是发呆，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发呆了，走吧。”
聂如希眸光颤动两下，收回了目光，接过名册道，“嗯，走吧。”
九重山巅之后别有洞天。
主峰后山连着几座副峰，形成了开阔深谷，其间灵气聚集，灵鸟啼欢，空灵回荡其间。谷间索桥勾连，横跨其间，山间零星飞阁流丹，才显出些仙家的出尘俊逸，灵洁脱俗。后山向北不远，便是万灵阁所在。
万灵阁修于断崖之上，阁前寸土，阁内乾坤。闻不朽带着渐染越过山涧，落在万灵阁前，万灵阁同九重的其他建筑别无二致，唯一特殊的便是由内而外的震慑。万灵阁收万灵，聚集的灵气形成骇人的威压，盘旋在万灵阁四周。轮值守阁的内门弟子一见二人便迎了上来，齐声道，“师叔。”
闻不朽点了点头，“你们守阁辛苦。”
两个守阁弟子都表示不辛苦，其中的女弟子似是好奇闻不朽带了什么人，便向后望了望，目光触及到那张略微熟悉的面孔，狠狠地拧了下眉头。
莫渐染也自然看见了她，看到大小姐眼中浓得化不开的厌恶，他也只是兀自笑笑。
旁边紫衣宽袖，衣袍上爬满暗金色花纹的少年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丝暗潮汹涌，他多看了渐染几眼，渐染报以一个温暖又不失疏离的微笑，少年沉默，面色寡淡，只是微微泛着幽蓝的瞳孔里有着丝丝笑意。渐染轻微点头接受了少年的善意，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便将目光投向事不关己的不得峰主。
闻不朽装作没有丝毫察觉，由着这些小辈做完这些小动作，便开口道，“渐染，进入万灵阁后，不必心急，若没有特别合心意的，便等着你的剑来选择你。”
“是，师父。”莫渐染忽略掉虞若英的目光，坦然推开了剑阁厚重的大门，迈步跨进剑阁的瞬间，一切声息归于平静，结界合拢，大门也自行闭合。
眼前是十数排架格拔地而起，每组架格都高三丈有余，散发着沉水灵木的香气。再仰首向上，便见其上还有三层同这层如出一辙。剑阁天井正圆，被石壁封住，但大气磅礴的气势依旧无法掩盖。万千灵剑陈列其中，每把剑的气息大相径庭，灵气，煞气，鬼气，汇合在一起，如同万象，渐染置身其间，油然生出万物皆渺之感。
这就是万灵阁，曾经的天下第一剑阁——九重没落之前的天下第一剑阁。
后来长鸿崛起，九重刻意式微，天下第一剑阁的名头，就落在了长鸿素隐阁上。传说素隐阁浮剑孕灵，除了第一层无人，向上八层皆有剑灵驻守，每层只有十柄剑，却灵力磅礴，近于仙剑。明明是剑阁，却隐有通天之势。
倒是希望有一天能去看上一看。
莫渐染没有向上走，他的目的是地下藏剑室。
二师兄常会讲些传说故事，仙界趣闻异事，在二师兄的口中，几十年来，从来没有人从地下藏剑室带回一柄剑，传说这些剑都是修士曾经用过却已经残缺的剑，优劣参差。因为自身残缺和对前主的执念，脾气都大得很，即使是灵剑都带上一丝戾气，强行让他们认主，只会让自身遭遇反噬。
可是从莫渐染一踏进万灵阁他就有一种直觉，万灵阁上四层没有他要找的东西。反倒是传说中的地下藏剑室，好像有什么若有若无的牵引着他，吸引他过去。
莫渐染顺着架格走过，一步未停，走马观花，直到走到倒数地三排时才顿住了脚步。这一排的架格中，有一个位置似乎是空的。他走过去，将手放在了空无一物的那一格。看起来与其他剑格并无不同，渐染本是想从中找到机关或是阵法，却恍然看见周身形成了漩涡，他看得头晕目眩，眼前一黑，不禁闭上了双眼。
片刻后，他听见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起初很小，渐渐就变成了泣血的哀鸣，其中还夹杂着大笑和嗡鸣声。
是剑鸣。
莫渐染睁开双目，周围瞬间归于沉寂，再无丝毫声息。面前也是一片架格，只有一人高，木头已经稀松腐烂，摇摇欲坠，却依旧屹立在那里。空气中满是腐朽的气息，弥漫着行将就木的衰败。架格上的剑不是断剑便是遍体生锈，铁腥味混着湿气，催的戾气越来越重。
他向着一处微光看过去。一，二，三，四，五，第五排的第二格上静静地躺着一把剑，盈盈地泛着淡红色微光，充斥着戾气，渐染只是站在旁边，都能感受到莫大的恨意。但它只是恨意，却没有丝毫恶意。它恨着，可是不想报仇，也没有对世间的恶意，所以在万灵阁的镇压下，依旧是把生剑，而不是像这层其他剑那样只靠着嗜血本能苟活的死剑。
没有感受到这把剑的排斥，鬼使神差地，莫渐染将自己的右手伸了出去，在即将触碰到剑柄的时候却手心一痛，一条横跨掌心的伤口开始向外淌血，流出的血液直接从掌心引进剑身，然后消失在剑身上。他感觉到体内的血争先恐后得从掌心钻出，便试着将手抽回，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一股力量吸住，根本动弹不得，即使动用全身的灵力，也未能挣脱。渐染看着手掌若有所思，随即坦然的供着这把剑吸血。好在这把剑没有杀死他的意愿，在他嘴唇开始泛白时便放开他，周身红光散尽，兀自漂浮起来。
如果他没猜错，这是剑在认主，而他是被认主的那一个。这剑倒不愧是存于地下藏剑室的生剑，认主方式霸道得别开生面。莫渐染觉得好笑又无奈，他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取下了那把吸饱血的剑，这回没有丝毫阻碍，莫渐染轻易便将它抓在了手里，他将剑横放在身前，轻轻抚了下剑身。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一下他竟从一柄剑上看出了餍足和乖巧。莫渐染够了勾唇角，万物有灵，这柄剑若是以后生得真正的剑灵，一定特别可爱。
剑上并没有什么玄机，只是锋利了些。剑身则是比大多数的剑都窄了一指有余，剑身上靠近剑柄的位置，柔和地刻着两个字——残月。
刻字的人一定极为温柔，因为这两个字笔画缱绻，看起来颇有些情意绵绵。
莫渐染的指尖触到那一处的凹刻，不禁轻声呢喃，“残月？”
说着便看见剑身轻轻颤了颤。莫渐染忽而起了逗弄的心思，使劲弹了它一下，它便乖乖不动了，看起来委屈巴巴的。
真是有趣，莫渐染不禁轻笑出了声。
没有剑鞘，莫渐染便直接将剑提在手里，在地下藏剑室中，渐染也找到了空置的剑格，将空着的那只手放了上去，又是差不多的一阵天旋地转，渐染便直接回到了万灵阁的大门。他推门便走了出去，才发现门外已是黄昏了。
他在万灵阁中待了这么久？
莫渐染没有看到闻不朽，倒是看见了虞若英似是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渐染视而不见。
少年见渐染出来，便淡淡道，“跟我走吧，师叔被掌门召去主峰议事，让我送你回去。”
略一思索，莫渐染便道，“就不劳烦师兄了。”说罢渐染微微地笑了一下。他并非刻意疏离，只是少年身上的隐秘感让他不得不谨慎一些。
他可没有错过少年僵硬的面庞上，眼中溢出的狡黠。
紫衣少年闻言轻轻点了点头，也没坚持，随他去了。渐染将灵气注入残月，剑身有一瞬间挣扎，也只是一瞬，之后便乖顺地浮在身前。渐染足尖轻点，跃了上去。“今日多谢师兄师姐。”
紫衣少年点头，虞若英则是垂眸。渐染对虞若英排斥厌恶的态度并不理解，不过一个陌生人的喜恶对他而言也无关紧要。他不再多留，御剑向九重山巅去。
到了九重山巅，莫渐染收起残月。一路走下山，发现石阶上的人少了许多，除了巡逻弟子外，几乎没了人影。
没有了喧闹，九重的黄昏静谧且安宁。
莫渐染行至山角，残月便浮至身前，踏上残月，残月带着他划破了赤金色的霞光，残影泯灭在夕阳残缺处，余光却看见了日落中的漫长。
他忽然恍惚了一瞬，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光景——大概是错觉。
回到不得峰，却没有看见宣际晓和裴筠的身影，他回到自己的竹屋中，将残月随手放在床榻上，便看见桌上有人放了一本《净心诀》，还留了字条。字条写得匆忙，一看就是宣际晓的手笔。宣际晓的字与其为人相差甚远，处处透着儒雅，裴筠的字则是出锋凌厉，透着一股杀伐果决。
不过半个巴掌大的字条上啰啰嗦嗦写着，‘师弟，师兄们被老头叫去捡白菜，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老头今晚要查的课业师兄还没写完，你先帮师兄抄一些，书给你拿过来了，纸笔都加在书里，回来再解释。’
莫渐染失笑，二师兄这是要他抄书代笔，他就不怕师父看出来？他打开书，见其中只有白纸，眼角跳了跳。他二师兄这哪是没写完，怕是一笔都没有动过……
提笔落墨，行云流水，不到两个时辰，整本净心诀便跃然纸上。
宣际晓是个有趣的人，和莫靖沉像，也不像，最像的地方就是都不爱念书。而据裴筠所说，师父为了督促他念书，总是会私下罚他抄一些典籍。不过这次为什么是净心诀？
莫渐染一时想不出，便放下纸笔，拿了残月出去。
残月在月光下愈发清冷了。
他不知残月曾经是谁的佩剑，但想必那人定是个明净如霜的仙君。渐染握紧了残月，身影在月色下舞动起来。残月在渐染手里势如破竹，在寂静无声里划出了凌厉剑风，仿佛能裂开夜空。
当无尽的风掠过脸庞，恍惚间，他只觉剑便是他，他便是剑，为剑而生了一世罢了。
闻不朽回来便看到了这样一番景象。
少年仍旧青涩的身影却舞出一场沧桑，身随剑动，剑随人出。他似乎对来人没有任何觉察，只是放任，沉沦。
跟在闻不朽身边的裴筠和宣际晓面面相觑，宣际晓只觉渐染舞剑极为赏心悦目，不好打扰，裴筠却是心下震惊，因他认出了这种状态的非比寻常，他上一次见到，还是师父百年前突破的时候。
人剑合一之境，乃是万千修士竞相追逐或是求而不得的心境。
“师父，这——”
“很惊讶？不过是心境，与修为高低无关，但这种心境所代表的却是更加得心应手的修炼能力，和旁人难以企及的突破速度。”闻不朽不无满意地轻轻笑了起来，心中暗叹，莫渐染果然是个天才，一个无论如何都将锋芒毕露的天才。他眼光真好。
“渐染。”
茫茫中听到有人叫自己，他这才停了下来，眼神懵懂。闻不朽忍俊不禁，走过去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回神。”
莫渐染从中抽离出来，才看清眼前人便道，“师父。”
“嗯。”
闻不朽不慌不忙地将四个小徒弟带到自己院中，让他们坐下，这才向渐染问，“渐染，你可知刚刚那是什么？”
略一思索，渐染便从记忆中找出答案，随后愉悦地勾起了唇角，“是心境。”
闻不朽点了点头，“得恭喜你了，不过，别骄傲太早。”
“知道了，师父。”莫渐染乖巧地答道。自然不会，他离自己想要的东西还很远，他哪里是会轻易满足的性子。“不过师父，我明明什么也没做，心境怎么会突破？”
闻不朽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宣际晓，“小二，你来说说看，说对了你之后三个月都不必抄书了。”
宣际晓听了可是极为心动，仔细想过，答道，“如果不是人的问题，那就是因为剑。”
“还有呢？”
见宣际晓面露纠结，沉默不答，闻不朽叹了口气，“阿筠，你呢？”
裴筠将莫渐染连同他的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道，“是剑本身就与人的契合度极高。”
闻不朽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宣际晓，“小二，多想，你那脑袋不是摆设，也不是专门长来让人砍着玩儿的。”
莫渐染闻言忍笑道，“那就是残月的功劳了，我可要好好对它。”
闻不朽伸手示意让莫渐染把剑递给他，莫渐染便顺从地将残月递到师父手中。
“残月，”闻不朽接剑的手，不易察觉地颤了一下，却只看了一眼便还了回去，神色微动，似是感慨道，“残月是一把好剑，渐染，你和这把剑很相配，气息和气质都很相配。”
宣际晓挑眉，“师父怎么知道这是把好剑的？”
闻不朽突然笑了，“因为这把剑叫残月。” 他看着渐染手中的剑，显出愉悦，却又隐隐有些嘲讽，“修界曾寻这把剑数百年，却遍寻不着。你这小子连残月是什么都不知，却得了这把残月剑，也是你的造化了。”
渐染收敛了一些笑意，认真道，“师父知道残月？”
闻不朽抬头看向夜空。今夜仍旧大雾，无星无辰。
“残月曾经是一把很有名的仙剑，我从未想过它会出现在万灵阁中。但既然它能出现在万灵阁，那它必定就是仙剑残月了。九重的万灵阁不收赝品。”
莫渐染心中喜悦变得很淡，反倒是多了些默然。
闻不朽自然知道小徒弟看一分想十分的性子，便道，“倒是不必担心有人会认出残月，当年见过残月的，甚至听说过的人大概都快死绝了吧。”
他的语气太过平淡甚至有些冷漠，宣际晓离得近，背后一凛，打了个冷战。渐染和裴筠都没有察觉。
“福祸相依，这剑现在也不过是一把再寻常不过的剑罢了，这么多年过去，早就没有了锋芒，即使是残存的剑势，也不及当年的万分之一，所以是福是祸，这又是另一番造化了。”
说着，闻不朽似乎欲言又止，“罢了，都回去吧。”
他将目光移向别处，开始赶人，“明日之后，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你们三个不可荒废修炼。”
待三人走出小院，宣际晓正心中暗喜，老头忘了抄书这一茬当然是最好的。
不料闻不朽自身后又喊了一句，“小二，整本的《净心诀》一会儿给为师送过来。”
宣际晓被吓了一激灵。他看向莫渐染，莫渐染轻轻点了点头。宣际晓便自觉地随着渐染去了，裴筠看见了装作没看到，颔首告别两个师弟就回了房。
莫渐染将抄好的净心诀交给了宣际晓，宣际晓却神色古怪，“小染，我觉得你是故意的。”——莫渐染的字，乍一看写得和宣际晓如出一辙，却能让看得人一眼认出这不是宣际晓的字。
“师兄见谅，我不太会仿字。”顶住宣际晓幽怨的眼神，渐染轻笑，“师兄可否解释一下，为什么是净心诀呢，嗯？”
宣际晓难得觉得不好意思，有些尴尬地笑笑“那个，这不是晚上偷偷下山被师父从外面抓回来了吗？”
“你晚上下山去做什么了？”
“去，青楼。”
渐染被他的答案噎了一下，随即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宣际晓使劲拍了下他的脑袋，“想什么呢臭小子！你师兄我是去找朋友说事儿的，我去之前哪知道他给的那地方是青楼啊，光看名字，我还以为是茶楼呢。”
“可是师父误会了？”
宣际晓无奈点了点头，“是呗。”
渐染忍俊不禁。
书本自有天地，青楼那种地方渐染从未见过，但那是什么地方，他还是略知一二的。也难怪师父罚他抄《净心诀》了。
“师兄可还记得要帮我带面具的事？”
“自然记得，拿着。”宣际晓翻手拿出两片摞在一起的面具。一片玄色面，一片白色。能将大半张脸遮住，只露出双眼、嘴唇和左面靠近下巴的一些皮肤。两片面具皆是同样的暗纹，似是梨花。
“我只同他说了你的喜好，他便挑了这样两张面具给我。还行吧？”
“好看。”渐染点头。接过面具收进乾坤袋中。
宣际晓满意一笑，“行了，我去找师父交差，先走了？”
“去吧去吧，自求多福。”
送走了宣际晓，渐染才想起已来九重一月有余，该寄封家书回去了，可是刚拿出笔，他就发了愁，只能悻悻地又把笔纸收了回去。远隔山水，他还不知道要怎么把书信寄回去呢。问师父是肯定不行的，为了让弟子专心修炼，仙门大多是不许弟子擅自与家人通书信的，这也是仙门中成文之规。
大师兄无亲无故，二师兄亦然，自然不关心书信一类的事，而传音术以他的修为还传不了那么远，这样想着，渐染只得先作罢。灭了屋内油灯，又用净身咒洗去一身汗意，便躺倒床上发呆，不多时，迷蒙中听到似乎有人远远地在叫自己，他还为来得及听个真切便沉沉睡去了。
长鸿，沉月阁。
又失败了么，莫靖沉轻叹了一口气，他的传音术即使有灵器和小型阵法的加持，依旧无法传到九重山中。半月前，他突破至悟化境后期，师父终于同意他用传音术传信给家人，他有灵器在手，他传过去的片刻后便可以得到答复，他听到了阿娘声音里透着的惊喜，阿爹字里行间的欣慰，却唯独莫渐染那边没有的任何回音。问了阿娘才知，月前，他们已经把弟弟送去九重了。
他试着向九重传信，却发现九重结界的力量竟是比长鸿还要强上不少，半月来他试过数次，都没办法突破结界。
他只晚了这一步。这样想着，心中又是一声轻叹。
六年多了，他离开的时候小孩才那么大一点儿，五官都未长开却装着老成。那天早上小孩醒来看不见他，一定气极了，没准还和自己发了脾气——他是不会和无关的人发脾气的。莫渐染这个人，好像生来气性就小。
可不告而别加上六年音讯全无，这一点气性大概也成了哄不好的那种。莫靖沉笑得有些酸涩，他想回莫家了，想阿爹阿娘，也想弟弟。
快了，很快了。莫靖沉不无愉悦地轻轻推开了窗，看窗外今夜，月明无星，像是来日天高地远。
次日，莫渐染方才悠悠转醒，便被宣际晓强拖去山下。他只当是二师兄发了疯没事找事，便任由他拽着，跟着他走。
等他们停下的时候，莫渐染发现自己正站在山下的碧凝河畔，不远处的裴筠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了，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不耐烦。
此时天却还未大亮。
“师兄，你们这是？”若是只有二师兄他还能明白是对方一时兴起，换个地方教他剑术，再加上大师兄就不好猜了，大师兄从不做无意义的事。
裴筠对他轻微地笑了一下，示意他不用担心，“只是换个地方一起教你罢了，听说你要参加试剑会？”
莫渐染点头，师兄们这是要帮他准备试剑会了，和内门众多弟子相比，他还只能算实力低微。“是。”
“既然参加就不要输得太狼狈，丢人。”裴筠拿出了自己的佩剑芊蔚，“我不要求你去夺前三，但是不许掉出前六。”
“试剑会虽然叫试剑会，却是真正的实战，所以过程中不禁用术法，内门的这些天之骄子，为了取胜，可以无所不用其极。”话还未说完，宣际晓便一剑刺向渐染的颈侧，莫渐染避之不及，用残月堪堪挡住，被击退了数步，宣际晓勾唇一笑，“比如这样。”
裴筠道，“确实如此，偷袭，诱敌，都是允许的，只有下毒和暗器这样的阴招是被明令禁止的。”
宣际晓接道，“但还是会有人用这些下三滥的招数，内门弟子只是修炼天赋高，但是这做人嘛，是相当的良莠不齐，所以——”
“所以你不止要学剑术，术法，还要学如何察觉暗器，并且避开。”裴筠指了指宣际晓，“他就学不会这一点，你可以试试。”
宣际晓表情僵了一瞬，不太自然的瞪了裴筠一眼，裴筠只是淡淡的避开他的目光，继续看向渐染，“先打吧。”
裴筠说着，便兀自出了手，渐染被节节逼退，慌乱之中随意丢了个离火术出来，把裴筠周身的藤蔓烧去大半，裴筠则是突然停了下来，收了术法。这一下让正准备出剑的宣际晓也生生定在了那里。
莫渐染抬首看去，裴筠站在一片焦土中若有所思，“莫渐染，从今日起，你主练水金两系的术法，试剑会上，也只许用水金两系。”
莫渐染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点头称是。倒是宣际晓摸不清头脑，问道，“为什么不让他用？这样他的实力又要降低一大截。”
“过刚易折。”莫渐染的火土两系术法太过霸道，不留余地，这样的术法若非生死之战，未免显得咄咄逼人，而且，“若是不想让人发现你灵力有异，从今以后，你便只能如此。”
裴筠话音一落，宣际晓便自觉了然，然后不无同情的调侃道，“咱们渐染好好的一颗明珠只能装鱼目了。”
莫渐染心中漾出一片暖意，却也只是回以一个轻笑道，“无妨，就着水金两系也够用了。”
“别说大话，。”说着裴筠便又毫无预兆地出手了。宣际晓也凑热闹般地提剑赶上来。
他既要挥剑挡住宣际晓千变万化的剑招，又要防住裴筠施术偷袭或强攻。
这两人最终还是留了手，甚至宣际晓怕伤了他还将剑气敛去一半。即便如此他依旧没能撑过半个时辰便败下阵来。
莫渐染单膝跪在地上轻轻喘息，用衣袖抹掉额头上的薄汗，感受着灵力缓慢的恢复，他忍不住想去吸取空气中的浊气。裴筠就站在他身后，感受到空气中灵气的变化越来越小，皱了眉，“忍着。”
渐染被呵了一个激灵，忙驱散了周身的浊气，继续吸收灵气。这种隐忍有多困难只有渐染自己知道，吸取浊气似乎是一种本能，他就像是一只被允许吃素的狼，由内而外的空虚充斥了全身，身上的每一处都叫嚣着想要被浊气包裹。得不到的后果就是虚弱，诡异而异常的虚弱，明明身体里的灵力已经满了，却仍像是处在一片虚无。
第二次面对裴筠和宣际晓的攻势，他不仅毫无长进，反而更快地灵力枯竭，面色惨白，嘴唇轻颤，若非宣际晓眼疾手快地架住他，他估计连站都站不住了。
“怎么会这样？”宣际晓将渐染扶到一边，转头质问裴筠。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试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