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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再生事端 ...

  •   “不知。”裴筠蹙眉,“师父早先叮嘱过我,不得用寻常方法教导你,原是此意。”
      莫渐染默然不语。
      宣际晓却仍是直勾勾地盯着他,“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该你好奇的事,别问。”裴筠随手引来一片叶子,轻轻一掷,那叶子便封上了宣际晓的嘴。“莫渐染,你的事,我不会过问。我也不好奇你的身份,你只要好生修炼,不主动惹事,这不得峰便一直容得下你。”
      “多谢师兄。”莫渐染的声音中透着虚弱,发出的声音几乎细若蚊鸣,“我本来没打算瞒着你们的,师兄,当真不问?”
      “不了,我不喜欢刨根问底。”说完这一句裴筠的目光像是又飘远了。他笑了一声,只是那
      笑声有一些晦涩难懂,又稍纵即逝。他的笑声,终究没能牵动嘴角。
      莫渐染深知,大师兄总是有很多心事,他未敢出声打扰。
      直到半晌,裴筠才自己找回思绪,“三天时间,自己解决。”他说完,看了莫渐染一眼,然后抬手解了宣际晓的禁言,便转身,扬长而去。
      宣际晓干站着,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追上去,踌躇之间莫渐染已经拉住他了,“别去追了。”
      大师兄高深莫测,真正的喜怒哀乐大多藏着掖着。他面上不显,却不代表他就毫无波澜。方才他转身即走,怕又是寻处静地,静心去了。这时候任由宣际晓去他身边聒噪,他估计是要发火的。大师兄发火只有二师兄会遭殃,还是拦着些比较好。“是我无用,教了半天毫无起色,大师兄现在应该正烦躁得很,你现在撞上去大师兄又要拿你撒气了。”
      “我怕他?”宣际晓故作不在意地哼了一声。
      “嗯,你不怕,你就是一直打不过而已。”渐染拍了拍他的肩。
      宣际晓哼了一声,“臭小子,我不跟你计较。”
      “那还要,多谢师兄宽宏大量了。”
      说着几句话的功夫,渐染的气息已经平稳下来。他走了两步,感觉自己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叫着宣际晓回不得峰去。
      “你那么着急干嘛?”
      渐染脚步不停,“自然是急着回去找阿雪,让她帮忙看看,有没有解决的办法,咱们不得峰除了师父,也就是阿雪知晓得最多,毕竟是灵,总会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可是阿雪从生出意识起就在不得峰,她当真会有办法?”宣际晓一边说着,一边跟上渐染的步伐。
      “死马当活马医吧。”莫渐染说得潇洒,语气淡得一吹就散,可指尖,却不由自主地蜷曲,然后,紧握。
      裴筠不在意,不过问,可莫渐染却不能不在意。试剑会的名单已经定下,他必须上场。藏拙是不可能了,不能因他,而丢了不得峰的脸面。可若是拼尽全力,他身上的异常必会为人所察,三日之内,他必须找到或遮掩,或克制自身的方法。
      这样想着,他却发现方才还在身侧的宣际晓已然走远了,他快走两步追上去,“师兄怎的都不等等我。”
      “谁叫你总是发呆。”
      莫渐染轻笑,他知道,宣际晓只是觉得无聊。他随意挑了个话头,“对了,昨日你们去哪了?‘挑菜’又是干什么?”
      “哦,你问这个啊,”宣际晓的语气中瞬间带上了一丝微妙的嫌弃,“那几个老家伙又逼着咱们师父收徒,师父就带着我和裴筠去挑挑看。你说,每回都这样儿,那些新弟子一个个的,不是长相太一般就是天赋太一般,一水一个样儿,可不就跟大白菜似的么?咱们家老头当然是一个都看不上。哦,昨天倒是见着一个天赋好又模样俊俏的新弟子,是个女弟子,真是太可惜了,老头说了,咱不得峰不收女弟子。”
      嘴上说着可惜,却没见他真的觉得可惜,反而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莫渐染失笑,轻轻摇头,“不可惜。师父不拘小节的性格,也确是不太教得了女弟子。”
      “说得也是。”

      莫渐染和宣际晓沿着碧凝河回去,一路闲话。走到不得峰山脚下的时候,被人拦住了去路。
      莫渐染本没想理会。想着,互不相识,不必刻意去寒暄,可是他一回头,就发现刚还跟在他半步之后的宣际晓被一个光头的男弟子拦住了,看着两人不过片刻便剑拔弩张的气氛,他只得又退了回去。
      他先是拍了拍宣际晓的小臂以示安抚,然后才收回了对这光头的审视,带着有些无奈的笑意。他迎上去,“各位师兄,”说着才发现那几人中还有一个看起来格格不入的女弟子,“和师姐,找我二师兄何事?”
      那光头只是斜眼一撇,却被自己这一瞥差点惊了个踉跄。
      莫渐染察觉到他的目光,幽幽地望向他。
      光头别开目光,似冷哼一声道,“宣际晓,你不是整日自命清高吗?在自己身边放个小白脸,也不怕你师父打断你的腿?”
      这人说话的语气和说出的话,都可以称得上是令人生厌了。
      听到这个称呼,莫渐染面色未变,倒是宣际晓沉了脸色,“我原来以为你只是个不会说话,修为又差的秃子,却没想到你是个连人话都不会说的秃子。”说着就拔了剑,要冲上去。
      莫渐染还是伸手拦住他,“别生事。”
      “没事儿,只是切磋而已。”说着便用力挣开了。同时那边的光头也甩开了其他几人的,两三招挡开了女弟子横在他身前的剑冲了上来。
      这两个人可真是年节的炮仗,一点就着。莫渐染看着瞬间对上剑的二人,只能退到一旁去候着。他刚寻到一棵树斜靠上去,便看见那几人中唯一的女弟子跟了过来。
      少女一身白衣,端庄典雅,白色的绣鞋上纤尘不染,扎紧的袖口略微短了些,露出白皙的手腕,双颊是自然的淡粉,丹唇玉面,眉黛含笑,倒是个美人。不过渐染却未看进去一分,他只注意到女子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草味儿,不像是汤药也不像丹药,倒像是新鲜药草的香味儿。想必是长期接触药草染上的。
      “师弟,怎么不拦了?”女子的声音清灵如水,就像她周身气息一般,清澈又不失温和。
      莫渐染听那女弟子同自己说话,默默收回了自己四散的目光,道,“师姐也不拦了。”
      女子无奈摇摇头,“拦不住。”
      “我也是。”
      女弟子轻笑出声,她伸出小臂,渐染便看到她的袖子上有一道划开了的血痕,想必是刚才被那光头误伤的,伤口不小不大,划得也不深,那些男弟子五大三粗的样子想必是没注意到。莫渐染轻轻皱了下眉头。
      “我是剑术不精真的拦不住,你怕是不想拦。”白珚道。
      “嗯。”
      “你师兄很厉害,他们都不是对手。”
      听女子夸赞宣际晓,倒是让渐染有些好奇,“师姐同他们不是一起的?”看那些人的架势,像是同他师兄有仇似的,这女弟子却不像。
      “算是一起的吧,他们都是我师弟,我下山来玩,他们便要跟着。可是我师父弟子太多,我连他们叫什么都不太清楚。”女子往渐染身旁一站,“我以前没见过你。”
      “刚来不久。”
      “……”
      白珚失笑,这少年也有些太淡漠了。但是——
      谁又会忍心责备呢。
      也无怪她以貌取人,这少年的气质和眉眼样貌都是她见过最好的。“菱榭峰白珚,师弟是不得峰的新弟子?”
      莫渐染轻微点了下头,恭敬道,“原来是菱榭峰的师姐。”
      犹豫片刻,莫渐染还是对白珚道,“能否劳烦师姐抬一下小臂。”
      白珚下意识抬起了胳膊,然后就看见自己的手腕被莫渐染隔着衣袖轻轻抓住了,那只手的热度让她微微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想要缩回手,“你这是……”
      莫渐染拉住她,“别动。”他从腰间的储物袋中取出之前自己凝练出的药膏,拿出一团干净的木棉沾了一些,涂在了白珚的伤口上。然后又将药膏盒子轻轻放到白珚的掌心上。“方才失礼了。这是伤药,不会留疤。一会儿要是有人受伤,也给他们用上吧。”

      白珚的眼前的画面似乎还停留在少年低下头上药的样子,微微颤抖的睫毛,垂在鬓边的碎发,还有专注的眼神——
      白珚突然想到什么,轻笑一声,惹得渐染刚转过身去便又回头看她。
      “怎么了?”
      白珚摇摇头,“没事。”
      她当然不会说,她方才见少年的样子,像极了认真啃萝卜的兔子。白珚忽略了少年清冷面容,只觉得这小孩有趣,便问道,“师弟,你叫什么名字?”
      莫渐染答道,“在下莫渐染。”
      说完,见白珚没再接话,他便转头望向那边已经开始混战的几人,他那目光像是观战看得仔细,可是同方才的目光一比,便显得暗淡许多,显然是觉得无趣,在出神。
      白珚又笑了。她从小便不被允许与他人过于亲近,于是就背着人,偷偷养了许多小家伙。这少年小小一只……倒是像极了那些小家伙。
      白珚没做他想,伸手就在少年的发顶上碰了碰。
      这一下,让莫渐染猝不及防,他退开一小步,“师姐这是做什么?”
      白珚瞬间回神,面上微红,却也未显出无措,“失礼了。方才看见师弟的模样,突然想起我的一个……友人,所以行为就无礼一些,师弟千万莫怪。”
      莫渐染知她所言非实,但并无恶意,便配合地点了点头,“无妨。”
      白珚见他不追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两人不约而同地又将目光放回宣际晓和光头那群人身上。
      这几人的招式从针锋相对至大开大合,愈打愈不知收敛。渐渐地,白珚面上露出忧虑,小声道,“你再不去拦住你师兄,就要有人受伤了。”
      莫渐染摇头,“不会有事的。”师兄下手有些狠厉,但也不会真的杀了他们,最多,让他们受些轻伤,他再想办法帮他们治好就是了。
      白珚失笑。“你就当帮师姐一个忙,让他们停下来就好。”
      “这是为何?”
      白珚还以为他是在问自己为什么不去阻拦,“我刚刚就没有拦住,现在更拦不住了,而且……而且九重有规矩,弟子之间不能私斗,尤其是不能伤人。他们这几个人都倔,我不能在自己不受伤也不伤人的情况下让他们停下,师弟大概可以。”
      “不许私斗?”
      莫渐染疑惑得望着她,看得白珚有些莫名,她柔声问道,“你不知道?”
      “嗯。”
      白珚宛然一笑,“那还是我去吧,有我跟他们一起,他们或许就不会挨罚了。”说着便要上前去。
      渐染看着那一团人胶着在一起,估计一时半刻是打不完了,宣际晓也没有点到为止的意思,反而越打越激动,白珚的修为比他还要低上一些,贸然掺和进去怕是又要受伤的。渐染伸出手臂挡在她身前,“还是我来吧。”
      “你不怕受罚?”
      “怕。”
      话音一落,莫渐染便冲了上去,拎在手中的残月在灌注灵气的一瞬锋芒毕露,宣际晓和光头几人对周身并未设防,渐染提剑挑开了宣际晓正欲乘胜追击的剑,又剑尖直指光头颈项。“停手!”
      宣际晓的剑划过渐染扬起的发尖,数根发丝落地,宣际晓才堪堪停了下来,“你这是做什么!”
      莫渐染轻叹,“再让你打下去,你便要伤人了。”
      “我有分寸。”说着还想挥剑,渐染一看便手疾眼快地夺了他的剑,把他生生拽走,“不,你没有。”
      余光看见那几人被白珚拦下,渐染对着白珚的方向微微颔首,也不管对方是否认清,就领着宣际晓头也不回地走了。
      宣际晓便被师弟拖着走了一段才挣开,他也知道自己又找了麻烦了,摸摸鼻尖认错道,“好了,好了,师弟!我下次一定改,不会再冲动了,一定改。”
      这话听起来倒是很真诚,但莫渐染深知他是个什么性子。
      “你刚刚没伤人?”
      “没有,我收着劲儿呢,伤不了那几个草包。”宣际晓顿了一下,“至少没有外伤。”
      渐染无奈道,“师兄之前怎么没有和我说起过弟子私斗会受罚这件事?”
      “啊?”宣际晓愣了一下,“谁告诉你的?”
      “方才那位师姐。”渐染道。
      “没说是因为没必要啊,弟子私斗又不会重罚,小事儿而已,只要不把人打伤,那惩罚也就意思意思。”
      “那要是打伤了人呢?”
      “啧,那就恶心喽,”宣际晓装模作样地缩了缩脖子,“看对面儿的伤情,来看罚多重合适,然后就是规诫堂那位看心情选个他觉得合适的,然后他叫你做啥你就得做啥呗。”
      渐染闻言笑了一声,“那师兄恭喜,他们那边已经有人受伤了,我刚刚从一个瘦高的弟子身上闻到了血腥味,很淡,伤口应该不大,但人家要有心去规诫堂‘如实禀告’,这罚你就躲不掉了。”
      “啧,”宣际晓面露鄙夷,“你刚才怎么不说呢。他们这是知道自己打不过我就故意搞我啊。”
      “你同他有仇?”
      “有什么仇,什么都没有。就是之前那秃子跟我打赌,输了,我就按照说好的把他头给剃了。”宣际晓摊手,“愿赌服输,天经地义啊。”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莫渐染不置可否。“行了,先回去吧,又耽误好些时候了。”
      宣际晓被人摆了一道心情不妙,不过还是‘哦’了一声,把手中的轻狂剑收回剑鞘,乖乖地跟在莫渐染身后。
      在莫渐染看不见的地方,宣际晓不知想到了什么,冷哼一声。算了,这群人是恶有恶报,怪不到他身上。
      两人回到不得峰后渐染直接去找了阿雪。阿雪见他来,欢跃地抖了抖枝条。
      “阿雪,我想问你件事。”
      “什么事?”
      “这世上有什么人可以将浊气当作灵气来用吗?”
      阿雪想了想,树身颤了颤,表示自己不知,随即抖落了身上一朵泛着莹莹微光,尚在盛开的花,“浊气和灵气互不相容,我是不记得有这样的事啦,但你可以看看这个。”
      暮阳雪花缓缓移至渐染的掌心,一碰到他,那些细小的光点便浮动围绕着他旋转,他好像看见了铺天盖地的细碎画面,断裂,庞杂,说是天地万象也不为过。像是剥丝抽茧一般层层进入万象最深处,最后画面只停留在一卷竹简上,竹简泛黄,还有大部分还有被烧焦的痕迹,只隐约断断续续显出一些模糊的文字,唯一清楚些的,便是其中一列写着,‘化浊以清天地’。
      “这是?”
      阿雪奶声奶气解释道,“附在这花上的是一只忆灵,它复刻了很多修士还有凡人的记忆,你看到的就是它能从那些记忆中得出的。”
      莫渐染望着那行字,点了下头。以他的理解,这句是说,炼化浊气是为了清扫天地间的污浊。只有这没首没尾的一句话,对现在的他来说,也只能算是聊胜于无。
      缓缓吐出一口气,“多谢了,阿雪。”
      “没事。”阿雪将那莹莹泛光的小家伙又召回身边,让它随便附在枝条上,“下次来记得带蜜露就好了。”
      莫渐染伸手点了一下树干,“好,知道了。”
      告别了阿雪,莫渐染便叫宣际晓先回去,自己则是绕后山去了藏书阁。
      传说九重内门藏书阁汇集了九重几乎所有的藏书,世间之事只要存在便可在九重收藏的古籍中寻到踪迹,所以众弟子中也有‘胜寒天下’一说,胜寒便是九重藏书阁的名字。
      藏书阁外部的禁制用内门弟子的弟子令牌就可以出入,但是守在藏书阁的弟子却会依据内门弟子修为给予不同的灵石,修为越高,能拿到的灵石便能破开越多的禁制,进入藏书阁高处。
      渐染远远地便看见藏书阁前站着两个弟子,一个昏昏欲睡,一个神采奕奕,看起来更为清醒的那一个正是昨日还守在万灵阁的那位师兄。
      “师兄。”渐染点头示意,交出自己的令牌。
      男子收了木牌拿出灵石,却没有要给他的意思,“昨日虞家大小姐在,没能和你说上话。在下江阑夕。”
      “莫渐染。”
      今日江阑夕还是一身紫色,他好像只偏爱这一种颜色,连头上的发簪都是紫色的。
      “始奏延露曲,继以阑夕语。”
      听到渐染的话江阑夕笑了一下,却也没多说什么,“莫师弟的名字我却是不知从哪里来的?”
      “家父随便起的。”
      江阑夕将灵石递到渐染手上,让到一旁,便放他进去了。渐染也未作停留,直接迈进藏书阁中。
      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幽香,气若幽兰,味似山风,掩盖住了书卷的气味。渐染难得喜欢一种香,便多闻了几下。这香还算是物尽其用,香里有一味沫兰,不仅可以仿照兰花的香气,还可以减缓书卷的腐坏。
      比起剑阁,藏书阁倒是简易许多,不简单的也只有那些书罢了。书架高六尺,宽九尺有余,上面的书格赛得满满当当,每一格的右下角都悬挂着一张木牌,上面刻着这一格所有的书目,这样的书架三个便是一列,光这一层横横竖竖就是三十几列,上面只多不少,足可见九重藏书的底蕴。
      一层只有术法书籍,二层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古籍,渐染很快翻看一遍,便知道没有自己要找的东西,他直奔三层。三层有半边都是古籍,仔细看过去,却都是些修界历史,各地逸闻,仙界传说,总之渐染只翻看了十来本便大失所望,他清楚的知道,这里没有他要找的东西。
      可惜。
      推开大门,便看见江阑夕眼中含笑地望着他,将他脸上那一丝失望一览无余,“你现在的修为只能上至第三层,而藏书阁中真正有用的却是三层以上的书,你只差了一步之遥。”
      渐染收敛了神色道,“师兄可知这一步是多远?”
      “结丹。”
      那这一步当真不小。
      莫渐染将灵石递给江阑夕便想要告辞了,江阑夕的眼神很干净,可还是莫名给他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他不反感,却也不愿与这人多有什么牵扯。
      莫渐染正欲开口索要令牌,江阑夕却一步跨到他的身侧,在他耳畔轻声道,“我可以帮你,我能看见你身上的气息和别人不一样。”吐在耳边的气息明明是温热的,却让人觉得有些刺人,
      他心下一惊,声音刻意带上些威慑的意味,“师兄。”
      “放心,我没有恶意。”说完这一句江阑夕退开一步将早就找好的令牌送还到他的手上,
      “师弟有事的话可以来找我,我这几日都被罚在书阁看门。”
      渐染拿了令牌,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江阑夕这次没再回应他。
      这一幕,另外那一位已经熟睡的弟子毫无所觉,却被山前路过的裴筠看在眼中,裴筠的眉又拧紧了,他盯着江阑夕看了半晌,最后朝着渐染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江阑夕的话让莫渐染不得不再去一趟书阁。一是去确认江阑夕的用意,二是确认江阑夕是否真的有办法克制他异常的气息,三是要想办法让江阑夕为他保密。
      莫渐染刚回到自己在不得峰的房中,思绪还是被无力的倦意冲刷殆尽,即使天色未晚,也敌不过突如其来的睡意,他躺在床上,很快失去了意识。
      那是一片暗蓝色的水域,他的身体就浸泡在寒冷刺骨的水中,窒息感和无力感包裹着他的每一寸呼吸。他从睡梦中惊醒。
      刚睁开眼便看见裴筠坐在桌旁,一身青灰色长袍,双目正幽幽地看着他。
      莫渐染在这样的目光中打了个冷战。“师兄。”
      裴筠眼中难得带上一丝笑意,“师弟,我没想到你这样怕我。”
      莫渐染一把抹掉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舔了下干涩的嘴唇,“不是,是噩梦。”
      “梦到什么了?”
      莫渐染笑了笑,“已经不记得了。师兄是有什么事么?”
      “是。”裴筠从腰间取下一个通体纯白的挂坠,像是白玉的颜色,“拿着,它可以平衡佩戴者周围的灵气和浊气。”将挂坠放在掌心,裴筠沉默片刻,还是道,“你离江阑夕远一点,他……修炼的并非正道。”
      “师兄知道了?”莫渐染双手接过那挂坠,挂坠的手感不似是玉,说不好是什么做的,莫渐染将它放到一边,“师兄放心,我有分寸的。”
      “但愿。”
      裴筠来这一趟似乎只是来送东西的,说完这一句便匆匆走了,来无影去无踪的。
      莫渐染掀开被子起身,赤脚走过去,将挂坠系到残月剑尾,看着残月出神。裴筠所说,不会有假,可即使裴筠这么说,他还是得寻个机会,去找一趟江阑夕,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更衣洗漱,灌了一口昨日剩下的凉茶。
      有些苦。
      宣际晓一大早上就不知道去哪了,裴筠是刚走,师父还没有回来,这会儿,整个不得峰就他一个人。
      莫渐染方才提着残月到院中,便见不远处有几人走来。
      他提着剑走上前去,看清来人是一中年女子——至少看起来是,后面跟随着七八个男弟子,看样子都是内门弟子,衣着样式各不相同,颜色倒是清一色的朴素,衬的那华衣女子更为突出。
      莫渐染心中疑惑,虽说不得峰没有独立的结界,但是一般也不会有人来这位置如同穷乡僻壤的地方。不过,总归来者是客,“在下莫渐染,诸位来不得峰是有何事?”
      女子身后有弟子嗤笑一声,“臭小子。”
      莫渐染的视线越过女子,才发现说话者是昨日刚刚见过的光头。还未等莫渐染有所反应,便听那女子呵道,“闭嘴!”
      “师父——”
      “再说一句话就把你一起送去规诫堂。”
      “是。”光头不甘地瞪了他一眼,便低头禁声了。
      这一来一往渐染心下有了较量,拱手道,“原来是菱榭峰主,方才未能认出,礼数不周,还请峰主见谅。”
      褚玄英点了点头,脸色好了些,心道这不得峰新收的小徒弟倒像是个懂规矩的,“无妨,你师兄可在?”
      “回峰主,我两位师兄今日都下山去了。”
      褚玄英闻言看了一眼身后的弟子,弟子会意,最后两人将一个浑身渗血的人抬了出来。这人说是浑身渗血都是委婉的,因为他从头到脚,从上到下都是溃烂的,有的地方甚至还流着脓水,那些弟子每将他移动一下,他都会发出一声闷哼。
      看起来实在有些恶心。渐染压抑身体本能察看那人的伤势。“峰主,您这是何意?”
      褚玄英周身的气势突然凌厉起来,像是被眼前的画面激怒了,“看到了吧,这是我徒弟,昨日你和你师兄伤我弟子的事我就不计较了,但是,这毒是谁下的?你师兄,还是你?”
      莫渐染微微蹙眉,这可是从天而降的无妄之灾。“峰主,您并未查明真相便来兴师问罪,是否欠妥?我和我师兄都没有下毒,我们还不屑于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况且我们同他无冤无仇,又为何要如此害他?”
      褚玄英还来不及反驳,光头便嚷道,“就是宣际晓!昨天他还没事,就是遇见你们之后才出事的!”
      心下先是冷笑,后是无奈,这人还真是擅长无理取闹。莫渐染毫不理会光头的叫嚣,转而对褚玄英道,“峰主没有证据,仅凭自己弟子的一面之词便向我师兄弟二人问罪,许是一时冲动,受人挑唆。但弟子可向峰主保证,弟子问心无愧。出了这样的事,峰主有怒气是理所当然的,弟子愿同峰主前往规诫堂,请规诫堂查明真相,给菱榭峰一个公道,也还弟子和师兄一个清白。”
      褚玄英虽然态度有些不善,可对于光头的话她未必全信。他这些话说出去,就是要褚玄英去向规诫堂要真相,要公道,一旦事情直接交由规诫堂处理,那不管他们怎么折腾,都按不到他和师兄的头上。
      褚玄英听了他的话,只犹豫了片刻便同意了他的说法,于是莫渐染被夹在一群人中间,踏入褚峰主早已设好的法阵中,不过转瞬之间便到了规诫堂的正门。
      莫渐染抬起头——原来这外面的叶子,已在今日开始落了。
      褚玄英率先踏了进去,其余弟子随后。
      这是莫渐染第一次进规诫堂。他站在原地,勾了勾唇角,随手抓住一片飘落下的红叶,这才不紧不慢地跨进了大门。
      待所有人都站在大殿中央时,一个满头白发却面容如同青年的男人从屏风后晃了出来,身形瘦削,身姿挺拔,五官凌厉,宽袖白袍穿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的,他下巴微扬,眼中空无一物。——他们大殿中的活人都像是从未存在的虚无。这男人也就不吝给了褚玄英一个眼神罢了。他走到大殿最前方那方高台上的桌案后,便有殿中弟子拿起毛笔和本子站在他身后。“说吧,来我这儿有何贵干?”
      莫渐染还未来得及开口,光头便一股脑儿地添油加醋,把事情半真半假地讲了一通,这一大段话里,还有大半像是在哭惨。
      不过他刚哭到一半,男人便打断了他,转而看向莫渐染,“他是菱榭峰的弟子,你又是谁?”
      渐染走上前一些,低头行礼,“弟子是不得峰弟子,莫渐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再生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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