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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身怀六甲 ...

  •   前几日,狄湘从山下抱回血染皓衣的楚天阔,现下,他又抱着气若游丝的潇烟凡,脚步匆匆又心事重重,庄内弟子从未见过向来君子方端的狄湘这般失态,虽然纷纷惊骇不已,却不敢上前询问一二,所有的困惑也只能在心里暗自揣测。

      正如顾枫所言,一个时辰后,潇烟凡真的醒了过来,可是头晕目眩得厉害,周身没有半点力气,好像一个风烛残年奄奄一息的老人。他拼尽全力使自己坐了起来,想运功给自己打通经络,他一连试了多次都徒劳无益,体内空空荡荡,丝毫内力都没有,犹如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他顿时慌了心神,不知所措,急火攻心,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砸在床榻上。庭院里思绪万千的狄湘听到了房间里的声响,连忙赶了过来,坐在潇烟凡身侧,见他怔怔地不知看着哪个角落,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狄湘心中倏然间泛起一阵儿酸楚。用衣袖轻轻擦拭着他额头和脸颊上的汗水,焦急而又关切的问道:“烟凡,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跟狄师叔说。”
      潇烟凡将涣散的双眸投向狄湘,啼笑皆非道:“狄师叔,烟凡真的罪不可恕么?烟凡还有称庄主为师父的资格么?烟凡的武功是庄主亲手废掉的么?”
      “烟凡,你在胡言乱语些?”狄湘闻言,神情骤然大变,声色俱厉道,“你是庄主的入室弟子,又是下任庄主的指定人选!若不是念你此刻遭受了毒龙心的反噬,我定亲手穿了你的琵琶骨!”
      “狄师叔,烟凡现在跟废人没有丝毫区别,武功尽失,一点内里都没有。”方才狄湘说的话潇烟凡明显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绝望的自嘲道,“如果弟子真的做了有辱剑庄的事情,庄主一剑将我刺死就好了,为什么要让我蝇营狗苟生不如死的活着?”
      读书人就是不一样,狄湘直到潇烟凡说完最后一个字才将手里的金丝折扇在他的脸上狠狠地抽了一记,潇烟凡的脸颊上瞬间一道红肿,他没有任何心里准备,更何况,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见狄湘动手,愕然了几秒,六神无主的看着狄湘鲜有的严峻的面容,喉结上下滑动着,但还是忍住没有再说一个不敬的字。
      “潇烟凡,你听好了,刚才的那些话你要是胆敢再说一句,我立即让你变成一个真真正正的废人!”狄湘的声音不大,虽有磁性,却带着愤懑,“你对白狼苏皓从怜爱转变成仇恨,受到了体内毒龙心的反噬,好好休息几天便可痊愈。”
      潇烟凡似懂非懂、半信半疑的看着狄湘,不管他听懂了多少,至少知道自己并没有武功尽失,好好修养就可以恢复了,也算是松了口气。虽然方才失言纯属无心,可做错了事情必然是要受到惩罚的,哑声认罪道:“狄师叔,弟子以下犯上,猜疑师父,甘愿受庄规严惩。”
      “我已经小惩为戒过了。”狄湘看着若不经风、面无血色的消烟凡心疼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有什么生气的心情,他说了不该说的话,有了不该有的想法,如果不做做样子训斥几句,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狄湘无奈的摇了摇头,深呼吸一口气,和声问道:“烟凡,我念你身受重创有口无心,就此既往不咎,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罪徒潇烟凡谢狄师叔原谅。”潇烟凡微微颔首,答道,“弟子只是头晕得厉害,浑身无力。”
      狄湘抬手为他号脉,少顷,狄湘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嘴角处划过一抹轻松的笑意,轻声说道:“烟凡,你的脉络还算平稳,武功内力都还在。”不禁又将目光滞留在潇烟凡脸上的那道两指宽的红肿处,最终还是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散发着温热的红凛,自责的问道,“疼么?”
      经狄湘这样一说,潇烟凡半悬着的心终于有了着落,但却被他最后的举动和口吻吓了一跳。
      潇烟凡连连摇头,惊慌失措结结巴巴的说道:“回狄师叔,不痛。”
      “烟凡,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不要想独龙心,不要想爱恨情仇这四个字,不想要苏皓和苏洛这两只狼妖,安心养伤,等你武功和内力全全恢复后,我会逐一给你解答。”狄湘看似风轻云淡,却说得字斟句酌,与命令无异。
      “是,弟子遵命。”潇烟凡方才的言语可能有些过激,声音有气无力的,好像是在硬撑着自己那即将昏迷的意识一样。
      狄湘自然知道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轻轻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潇烟凡既然已无大碍,他自然也应该去剑祠看看还在罚跪的楚天阔了。

      当潇烟凡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映 入眼帘的是一张文雅熟悉的面孔——尹君酌。二人相视一笑,潇烟凡感觉自己有所好转,不像之前那么虚弱了,出于礼节,他应该起身拱手作揖。他刚欲起身,尹君酌弯腰先他一步按住了他的肩头,朗声说道:“潇师弟,你我之间不必多礼。”
      潇烟凡微微颔首,问道:“大师兄怎么来我这儿了?”
      “狄师叔去剑祠看天阔了,近日来我也没什么事情要做,正好来照顾你几天。”尹君酌从怀中取出一瓶金疮药,轻轻涂抹在潇烟凡的脸上的红肿处,“狄师叔为了你们两个的事情一连好多日寝食难安,再这样下去,就算他内功再深,身体也会垮的。”
      潇烟凡自责得有些无地自容,羞愧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潇师弟,你也别怪狄师叔,想必他也是一时心急,才失手用金丝折扇打了你。”尹君酌虽然对刚才所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但伤还是可以分辨出来的,安慰得还是恰到好处,“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去找弟子做些易食的。”
      潇烟凡根本没有饥饿感,望了望窗外已过三干的太阳,才发现早饭时间已经被自己昏睡过去了,便点了点头。

      转眼间,任若初已经在潇城外树林的这个木屋里住两个月了。婉君阁她这辈子都回不去了,不过回不去了也好,那种不见天日的生活她早就厌倦了。虽然现在的日子清贫了些,少有人路过,但她至少是自由的;与花草林间为伴,她是幸福的。潇烟凡临走时给她留下的那些银两她花得非常节省,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离开树林去潇城买东西。她本想一个人在这里多住一些时日,散尽身上的风尘气,再到附近的村落里找个财主大户做个侍女丫鬟,一辈子就这样平庸碌碌过完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至少是靠自己双手的劳作换来的生活,心里踏实。可祸不单行福不双至,就在她想方设法改变自己的时候,噩耗再次降临。
      这天,她像平时一样来到河边打水,准备回去洗衣做饭。看着清澈甘甜的河水,不知怎的竟突然间胃里翻江倒海,她连忙放下手里的木桶,蹲在河边呕吐不止。直接告诉她不是着凉或食物中毒这么简单,心怀忐忑去看了郎中,郎中向她道喜,她整个人却如同跌入万丈深渊,眼前一黑,差点儿昏迷在诊脉的桌前。
      一连两个月没有来月事,她本以为是受了打击和惊吓才会拖延,再说,婉君阁是夜间“文人雅士修身养性”的场所,她常年跳舞唱歌饮酒,有时月事一连几个月不来也是常有的,好多姐妹们也跟她一样,自然不会往身怀六甲的方面想。
      无依无靠,茕茕孑立,任若初连自己都是勉强维持着生计,短短两个月,她整个人瘦了好多,弹得一手好琵琶的手指愈发的纤细显得也更加修长了,腰肢不堪一握,脖颈肩周处处见骨。她根本无法生养腹中的孩子,她心里清楚得很,即便她执意把孩子生下来,孩子也会饿死在襁褓中。她又不忍心服药将孩子扼杀在腹中,可能是因为她与楚天阔有着同样的想法——我没有资格决定别的生命的生死。
      她无可奈何素手无策的坐在庭院中纠结此事,身后传来了似曾相识的清新爽朗的男子的声音:“任若初,我知道你渴望与腹中的孩子相见,找到那个皓衣剑客也不是一件难事,只要你点头,这些我都可以帮你。”
      任若初听到这一席话,猛然从浑浑噩噩中惊醒,朝声音的方向转过身来,看清那人面容后,她顿时慌了心神,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如同站在她眼前的这个眉清目秀的白面书生苏洛是张着血盆大口的妖魔鬼怪一样,迫使她不由自主的连连向后退了数步。
      “怎么了?你怕什么?”苏洛浅浅一笑,眼角眉梢处尽是友善和关怀,缓步跟了过去,“我是来帮你的,难道你想让还未出世的孩子在腹中断气?孩子不能没有爹,难道你不想你们一家三口团圆么?”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任若初知道苏洛来者不善,不仅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而且面色惨白,双手下意识的护着小腹,嘴里不住呼喊着。就在她向后退的时候,踩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头,她脚下重心不稳,身体摇晃了几下,伴着绝望的尖叫声径直的向后仰去。
      苏洛立即闪到她身后,在她落地前抱住了她的腰肢,随之将她抱起,边朝木屋走去边关心备至的责怪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现在你可不是一个人了,两个月正是不稳的时候,很容易动胎气的,举手抬足都要加倍小心。”又轻手轻脚的将她放在床榻上,顺手扯来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盖在她身上,坐在离床榻五步左右的木椅上,温柔的与她四目对视着。
      任若初见苏洛对自己并无恶意,膛目结舌的看了他一阵儿后,神情终于柔和放松了下来,她心里清楚得很,苏洛并不是等闲之辈,身手好得出奇,如果他真的想置自己于死地,即便再高的警惕也无济于事。
      “想什么呢?”苏洛温文尔雅的问道,眼里柔情似水。
      “小女子任若初如今只能蝇营狗苟的苟且偷生,不知苏公子为何时前来?”任若初低声问道。
      “我这个人不喜欢兜圈子,只想让你把孩子生下来,”苏洛浅浅一笑,见任若初狐疑的看着自己,继续回答道,“银两方面你不需要担心,我会帮你解决,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做就好了,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这个道理你还是明白的。”言罢,苏洛从怀里取出一个香囊,置于木桌上,“如果你想去找那个皓衣剑客,就打开这个香囊,路线都在里面,记住,那个皓衣剑客就是爻山剑庄的霄翎剑剑主楚天阔。”
      “楚天阔?原来那个皓衣剑客叫楚天阔。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这就是你那天要我唱咏柳的《雨霖铃》的原有罢?”任若初一阵儿冷嘲,听不出是对自己的无知的自嘲,还是对苏洛阴险的鄙视。
      “这句诗已经不重要了,你只要明白那八个字就好。”说着,苏洛站起身来,走到任若初床榻前,抬手轻轻在她面前稍稍施展妖术,口中呢喃道,“睡吧,好好睡一觉吧,整日寝食难安肚子里的孩子怎会受得了?养好了身体,去爻山剑庄寻孩子的父亲,记住孩子的父亲是霄翎剑剑主楚天阔。”
      不等苏洛的话说完,任若初便昏昏沉沉的睡下了,她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在苏洛面前更是一块案板上任人宰割的肉,反抗也只是徒劳的。

      任若初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当她醒来的时候,身旁多了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妇人。这老妇人是个寡妇,姓卢,是苏洛专程雇来照顾她衣食住行的,任若初敬她年长,称她卢婶。在卢婶的精心照料下,任若初很快便恢复得七七八八了。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她对楚天阔的思念也愈来越强烈,常常一个人坐在窗边望着几个月前潇烟凡离去的方向发呆,偶尔口中还会重复着一句“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她还是打开了苏洛给她留下的香囊,取出一张手掌大小的草纸,上面清晰的勾画着通往爻山剑庄的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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