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头妖女花未央》苏姑姑

4、灾难

　　有些灾难是短暂的，有些灾难是永远的。

　　这场雨对于破旧的房子来说，只是需要太阳出来晒衣服、晒被子，需要花费力气去收拾。只要房子没有倒，花未央觉得只是麻烦了些，一切都可以恢复。毕竟穷人的生活，总是会有些麻烦的，她不介意。她介意的，是生活的残忍。

　　雨很快就停了，夜很长才迎来黎明。母女两个黑灯瞎火地找东西，躲避屋顶的漏雨，忙活了半夜，凑合着困睡了。天一亮，俩人又赶忙起身，收拾泥水糟糟的家。直到，赵家的管家冯大来了，神色惊慌地让花大婶跟他走。

　　娘匆匆走了，花未央从屋里跑出来，刚跑着跟到院门口，娘回头厉声训斥，“你干啥去？跟家里呆着！”

　　花未央以为娘心里还为母女俩的拌嘴而生气，更将这昨晚儿那烦人的雷雨，也莫名其妙地拿她来撒气！她心里也不好受，只好拿家里的笤帚、抹布、锅碗瓢盆、洗衣服来撒气。

　　她在院里晾衣服的时候，大院门开了。娘走进来，头发乱得像发了疯。赵家几个长工们抬着个担架，担架上是她爹。血染满了担架，在他爹的腿上，胸上，脖子上，脸上，还有额头。

　　人们把担架放到地上，默默地走出门去。娘跪在爹的身边，木然地望着爹。花未央一步一步走过去，她觉得肚子里有什么东西要吐出来，恐惧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娘……爹怎么了？”她哭着喊，声音颤抖又微弱，“爹……爹你醒醒……我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们走……我们去找姑姑……我嫁人啊爹，你快醒醒啊！你醒醒啊！”

　　“天啊！”娘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瘫坐了一边，举起自己的衣袖，给爹爹擦脸上的血，一边擦一边流泪，双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未央捂嘴跑开，她心里像炸了一样，踉跄着跑去灶房拿了盆热水，拿了许多新布。

　　人没了，说是意外。昨晚雷雨导致矿里场地坍塌，他在玉矿场值夜班，被石头砸死了。姑姑帮着娘操持了丧事，一切从简，入土为安。娘不想让未央守丧，便等这白事一了，就求姑姑把未央带往京兆府。未央不想去，她已经没有了爹，她想跟在娘身边，哪怕被娘骂、被娘打也愿意。

　　娘说，未央不走，她就撞死。

　　姑姑没答应，“不是我不想带孩子走，是郑公子那里有了变数。当初让孩子赶紧嫁过去，就好了。郑夫人她初九去世了，郑公子真是个重情的人。他明明白白地跟媒人说了，以后不续弦也不纳妾。我听说了赵家跟高家的婚事没成，也去找过他了，郑公子说他跟未央没这个缘分。这两天，你太累，我想着等尚哥的白事了了，再跟你说。未央在家守着你，也挺好的。等过些日子，在镇上给她寻一个婆家，离你近一些，等你老了她也能孝顺你。”

　　“她不能在家，她克父克母，她得走！”娘说得激动，苍白的脸上青筋暴露。

　　花未央闻言，一个寒颤冷彻了心，不由自主地挪了身子靠到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