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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成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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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家说起来,也算是本地富绅里面的书香门第,可惜从高老爷的爷爷那辈起,家里前往京城赶考的少爷们都没了结果。只到了高老爷这一代,香火不旺,一脉单传,这高老太爷还是一门心思指望高老爷能够科举成名,为高家光宗耀祖。
这高老爷读书没什么成就,反倒性子迂腐软弱。高老太爷看在心里,自知无甚希望,便打算让高老爷早早地结婚生子。几经波折,高老爷亲自给儿子选定了婚事,可没等到儿子大婚那天,高老爷子夜里就去世了。没办法,守孝三年后高老爷跟大夫人才拜堂结婚。
谁想到,高家新娶的大夫人性格彪悍,雷厉风行,而高老爷偏偏性子弱,耳根软,这高家的事儿基本就成了夫人管。高老太太看不下去,被夫人送到别苑的庵堂里供着了。一年后,高夫人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差点一尸两命,最后生出来个女儿。高夫人对这个女儿视如珍宝,可婆婆天天骂她对不起高家列祖列宗。高老太太寻死觅活地闹不停,到处说她悍妇嫉妒,说她生不出儿子又不让高家纳妾。
高夫人把自己从娘家带来的贴身丫头春香,送上了高老爷的床。对外人说是给老爷纳了妾,当家里人面前又不给春香个名分。
一直到高老太太郁郁而终后,高夫人忙里忙外地操持着老夫人的白事儿,这时候高老爷和春香忙着上床。后来,春香怀孕了,高老爷日日夜夜寸步不离,一直到顺利生下个男婴。事已至此,高夫人教她母子搬到西院住去,又找人看着院子,名义上是保护她们,连高老爷想去看她们,也得求了高夫人才行。
在高家,没有人惹得起高小姐。但她终归是要嫁出去的。时光易过,岁月不饶,高夫人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出落得亭亭玉立,喜在心头,也是愁在心头。她不希望女儿远嫁,可是招人入赘又是些看不上眼的汉子。为了女儿的婚事,高夫人是求神拜佛,四处求卦,千挑万选,又差人这也打听,那也打听,得到了那一个称心的女婿——将门之后,相貌堂堂,东镇上有祖宅院,京兆府有新家居,忠孝有为,前途无量。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两个人在媒人的花间里相了亲,男方并没赠钗示好,这教高小姐心里着恼。
“小娘子,还不过来上床,陪着本公子!”高月对床下的花未央说着,一把长鞭直甩到未央的脖子上。
一道血红的鞭痕疼得未央忍不住呻吟出声。
紧接着,那长鞭又是往地上一个摔响,高月气愤地从床上跳下来,“你敢躲?信不信我再把你捆了丢进后院的水井里泡着?”
花未央想起上次半夜水井的冰凉,后背又似插了无数冰锥一般,只忍怒道,“不过是受了外面男人的气,倒回来寻我们的麻烦,你算什么本事呀!”
高月性子高傲,最不堪受人激将。花未央摸熟她的秉性,一句话拿捏了住她。
“什么男人的气?我高月,才看不上那个赵常!”
“我又没说——那个男人叫赵常!”花未央说着一手掩了脖子上的伤痕,一边弯腰去扶起翻倒的雕花椅子。
“你……”高月气得憋红了脸,忽然哇哇地哭了起来。
绣楼下,高家大夫人仰着脖子听得自己女儿哭了起来,反倒拍了拍王姨的手说,“这般哭出来就好了。我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夫人还是别上去了,小姐闹了这一天,只怕见了夫人又要闹起来。不如明日,夫人带上小姐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王姨想起楼上一屋子狼藉,又恐夫人迁怒自己,连忙劝阻夫人道。
“也罢。月儿是教自己越发宠坏了!”大夫人虽生气但心里更多是心疼,一面这样想着,一面又对王姨抱怨,“老爷又死哪里去了?女儿这般受了委屈,怎不见他的人影呢?”
王姨知道老爷多半是瞅着大夫人松懈,往那院里守着二夫人去了,这时候只充楞装傻。大夫人不过是嘴上追究,身子一扭只往书房里让人准备礼物再往京兆府给媒人送去。
当天夜里,花未央守着高月哭着睡了,才差来小丫头们轻手轻脚地收拾了房间。直忙活了半夜,花未央才倒身在靠窗的小床上。
手摸着结痂的伤痕,花未央想着再忍忍,且到了九月,便自由了。她是打定了主意,不肯去做人家的小妾,可也瞧不上那些动手动脚的野小子,她以后会怎么样呢?
高月竟是对那赵常真动了心,第二天竟发起了高烧来,虽喝了一天的汤药也未见好转。高夫人与高老爷眼见女儿昏迷在床上又口中声声念着“赵公子何弃奴家?”,两人十分心疼。
高夫人救女心切,守了女儿一夜,可见女儿仍旧昏迷不醒,便什么也顾不得,只教王姨准备了厚礼,且往京兆府里先见了媒婆,又托着媒婆拜会了赵家夫人。所幸赵家夫人曾与高家有些往来,也十分喜爱高月明艳活泼的性子,当下便令下人找赵常去见见高月。
母命难违。赵常只好送高夫人回去,况且他对高月也算不上有多嫌弃,毕竟是青春美貌的娇娇小姐,只是谈不上有多动心,尤其看到高月的眼眉里是藏不住对自己的喜爱的时候。
可是,赵常看到在高月床前伺候的花未央,这时候他的眼里忽然有了光,也忽然对高月的幽幽醒转多了一份耐心,更对高月执着自己的手多了一份回应。
偏偏花未央看他的时候,竟也止于一个青春俊俏的公子——却也谈不上动心,尤其看到赵常的眼睛里藏不住对自己喜爱的时候。
美色的诱惑,就那么直截了当。可赵常拒绝得了高月,花未央却拒绝不了赵常。高夫人在一旁早将赵常的神色看在眼底,心里当即有了盘算。
“小生何德何能,竟得高月妹妹错爱。看到妹妹为小生,受这般病苦,都是小生的罪过。”赵常好生安抚高月睡了,这才转到外间,为高夫人斟茶慢语。
高夫人含笑呷了一口茶,直奔主题道,“可惜你两个有缘无份。将来,也不知道是哪家公子有这福气,将这主仆两个娶回去,真是要烧高香的。”
赵常哪里知道这是高夫人故意吊他胃口,当即叩头认错,“原是小生一时糊涂,自觉配不上佳人。其实小生回府以后,对高小姐也是牵肠挂肚,此番再遇,竟是此生有幸。还望夫人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小生必然对高小姐一生宠爱,示若明珠。”
高夫人心中暗想,这年轻人不慎厚道,然食色性也,哪个富家男儿能不娶美妾?与其将来被她人霸占,不若带个同房丫鬟过去,总不至于被压上头去。
此刻,高夫人看着赵常下跪的虔诚,心里既矛盾又犹豫,却故意拒绝道,“虽如此说,可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你且回去,等月儿大安了,我再询问她的意思罢!”
自此后,赵常每日里都来求见高月,与高月更是甜甜蜜蜜。高月以为自己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得到心上人的回应,岂知赵常另有心思,暗地里对着花未央撩拨。
花未央觉得赵常眼神火热,自觉退身往大夫人眼前去伺候,有时往后堂厨房去帮忙只躲着赵常。
奈何赵常有心寻她,下午便堵她到后花园的假山里,欺她夺吻,若不是王姨来寻赵公子,花未央只怕身子难保了清白。
四月十二日,黄道吉日,宜婚娶。
新娘坐着八人抬的大花轿,绕了镇上半圈,往赵将军的老家宅去。
尚未央坐在花轿后面的马车里,马车上都是高家陪嫁的嫁妆。可能,在夫人小姐眼里,她自己也是一个嫁妆。自古红颜多薄命,可怜她美色惊人,却身世穷苦,命运半点不由人。花家本就是个外来的逃难户,哪里敢跟高家争什么道理,就这么不得不收了高家的赏银。
她想起爹娘跪在地上,求他们收回银子的场景,心里像刀绞一样。同样是女儿,同样是父母,就因为你们财多势大,所以你们就可以肆意妄为,像买卖畜牲一样,安排别人的一生?她愤恨不平,在家里她哭肿了双眼。
“高小姐与我,到底是有情分的,她不会亏待我的。爹娘不要担心,等我作了少将军的妾室,就求着他们给爹娘在京兆府安排住处,咱们一家人还要住在一起的。”
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说的。做人就得认命,不是么?
“使不得!我们从来不指望要沾你福气,是爹娘对不住你!我的女儿啊,你跟着高小姐嫁了过去,寻常受些闲气,要自己想得开些。可若是他们,有人打你,咱不管他们什么门户,咱惹不起躲得起,万万千千要保护自己,要跟爹娘传个话。这……这天大地大,总有咱们一家人……一家人容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