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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贺川之北,盘踞着千手一族,而一川之隔的南边,则是宇智波一族的地盘。家族的历史石碑上刻着一代代族长的名字,传到现在已有千年之多,往前追溯,第一代族长的名字已被风沙磨砺得不能看清了。扉间曾经和族里的研究员翻过资料,然而翻出来积灰的书堆成山,没有一本能对应上她的问题。她想查清楚千手的来源,与宇智波的第一次冲突,千手究竟是自古以来就在南贺川生根发芽,还是南贺川的外来客……她冥冥中感觉到这些问题上悬着一个路标,路标指向同一个终点:那里是千百年来的人的命运的交汇点,是一个死循环的突破口,那个答案超越了战争,超越了历史——搞清楚它,然后开启一个新的纪元!
“历史的真相往往以闹剧开头,以悲剧结尾。”
扉间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作者不详。打开扉页,她以为会见到大段的倾吐,可她想象里那些文字仅仅是被书作者凝结成这么一句话。文字简短,却颇具冲击力。她好像被刀尖戳了下额头,刺痛后被打开了个洞口,寻求着汲取什么。于是她便饶有兴趣地看起这本书,头页仅仅是孩子记录日常,诸如抱怨今日老鼠啃了他的馒头之类。随着年龄成长,他的日记也精准起来,不再浪费在琐事上。她的目光一旦扫过那些话,就仿佛透过他看到了自身:他们的成长轨迹是重合的。
她往下看,愕然发现中间被撕去许多页,剩了最后一段话下来:
我问道:我一定要复仇吗?
他们重复着一个标准答案:你是天生被赋予了复仇使命的人!这是你应当接受的命运!
我问道:为此我要舍弃友人,舍弃理想,甚至舍弃自身!究竟是我为他人复了仇,还是我对自己的复仇?从今往后,我不再是我,我融入进了复仇中,我与复仇不再矛盾,我们是统一的——意味着我便能与它和解。
扉间抚着毛糙的残页边缘,若有所思,转头向研究员问道,“你对这本书有了解么?写这书的,是什么人?”
研究员走过来,也才发现这书被人撕去了一大页,“这书我不知道是谁写的,看这个纸张和排版的方法,起码得是七十多年前的了。这种日记一样的书,能进藏书阁,说明此人是对家族做出巨大贡献的英雄,才能获得如此的特别批准。”
“这两天有人来么?”此书倒无什么精彩之处,除了最后那几句模糊的话,可偏偏是这几句话,让扉间牵挂起来。
“前天柱间来过,轮晚班的东山先生也进来清理过书架。”
“你看。”扉间指着新鲜的撕痕,“东山先生不会喜欢看这种东西的。我猜是柱间撕的。”
“撕就撕吧。”他把书放回原位,“已经是作古的东西,没必要为这个去苛责活着的人。柱间……你也知道他不爱读书。人难得愿意进一回书阁里,你就不要想着打击他了。”
“不是打击他。”扉间抿唇,拇指与食指摩挲着撕口,“我猜他最近有问题。”
“他一直都挺像问题儿童。”
她被逗笑了,紧抿着的唇稍稍放松,控制不住地上扬起来。
“不行,我得去查查看他有什么问题。他进来看书就是反常的事。虽然说柱间是不爱看书,但不意味着他蠢。他有自己的一套思维方式。你和他说理想,他就会建模式的和你把一切数据都建立出来,在他的脑子里。”
“一个极化的理想主义者?”
“他是实干家——一个不知深浅的实干者。”
“你对他评价还挺高。”
“让情绪干扰判断,非一个学者所为。”
她是自谦的,这份自谦正是研究员对她好感的来源。
扉间和研究员东拉西扯地谈了不少事,她是心不在焉的——嘴巴上和研究员聊闲谈,心里记挂的则是柱间撕去的那些内容。等她回去后,就计划着要跟踪柱间,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这么一跟踪,查出了些情况严重的事来。柱间和她交战过的宇智波斑成了朋友。他二人相互心照不宣地隐瞒了姓氏,或许说他们能够察觉到真相,却让所珍惜的情感牵制住了他们的脚步。
扉间提前躲在南贺川边的灌木丛后,隐蔽气息,等到了二人会面的情形。两个人打着水漂,闲聊着最近发生的事,时不时切磋一下,俨然是极为豪爽的友情。看着二人的笑颜,那上扬的嘴角和一把镰刀,刺得她眼痛,她找到了这种情绪的准确名称——嫉妒。
不幸的比较在嫉妒的燃烧中演变得激烈了。一边是宇智波斑拿出苦无比划的身姿,一边是她眼前一闪而过的被宇智波围攻死去的板间。而柱间竟然称他的敌人为兄弟,把死去的幼弟替换为眼前的敌人,全然忘记了自己的仇恨。
在战争紧张的大环境下,舆论制造着仇恨的氛围,所有人都缠在在这张仇恨结成的网里,被暴力、情///色、恶劣吞没——这话她已想了无数遍,可面临眼前的场景,她却害怕地发抖起来,质疑声从现实与现实的对立中涌起,把她的观念进行了又一次的否定。
仇恨是和自己的矛盾吗?为何选择放下仇恨的柱间获得了解放?她的兄弟们,两个被死亡带走,不再具有思考能力,便也不再被束缚。而现在柱间走向了和她完全相反的路。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在原地踏步,还是她陷入了无法解脱的死循环?
柱间选择了什么?和仇恨和解么?扉间想到了被撕下的内容,忽然觉得自己遗失了什么。
回去后她选择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父亲佛间。
我是没有私心的。她如此安慰自己。越是安慰,反而坚定了她对自己的贬损,她确实不能眼见柱间获得不同于她的幸福。尤其在她被板间之死折磨得无法解脱时,在她眼前出现的是一条越来越狭窄的死路,无论如何都不能望见出路。而柱间身前的大道却越来越宽敞明亮,那条大道的开拓之路,是父亲与族人的希望铺成的,柱间会带着祝福声,把他们姐弟都甩在身后。
她也并不想那么孤独。扉间有些失落。为了使她的痛苦减轻,她便要别人也沉沦进她的痛苦里。借此在痛中获得释放,不免地要堕落了。
佛间听完了扉间的详述。没有扉间预想中的暴风骤雨,佛间显得异常平静,指关节扣着桌面,一声一声在催促着什么,扉间的心跳加快了,呼吸也尤为沉重起来。她在害怕佛间会因此对她产生不好的想法。
她的做法以忍者的资格来说,是合格的。可以人格来评判,却又是另一回事了。好在佛间最后还是给予了她肯定:
“你做的对,扉间。不要觉得告状这种事可耻。你站在家族的立场上,为的是你的父亲,你的兄长,乃至于你的族人们。这样的忠诚是值得赞扬的。”
“你很适合成为领袖,比柱间更加适合。”
父亲给出这样的评价,落在扉间耳畔,无异于一声惊雷。这比她以往任何一句称赞更加具有意义。她把肯定自己的方式寄托在与柱间的比较上,现在她世界里的绝对权威,她的父亲做出了裁决,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填满了她的内心。
“日后……”
他想说下去,看到扉间紧攥的双拳,心上仿佛被猛击了一下——扉间在他的阴影下似乎变形了。佛间良久不说话,反省起自己对扉间的态度。他总是相信扉间能做到最好,所有孩子里,他对她是百分百的信任。信任意味着关爱的减少,意味着忽视的增多,而在一次又一次放心的嘱托后,现在的扉间已经离最初的那个孩子相离甚远。
他为她的冷静理智,为她的天赋而无比的骄傲过。甚至他过分地想过,说出那句“如果扉间是男孩就好了”是对的,推波助澜地让扉间舍弃掉女子的身份,继而能摘得更高的成就。而现在呢?他看到这样的后果,既是后悔,又是自责。
他想着要有个方法扭转扉间,否则她迟早会走进一条不值得的坟墓里去。
最终他话锋一转:
“扉间,走,我们去准备埋伏。要趁着这次干掉田岛的长子,为板间报仇。”
扉间凝住了呼吸,等待父亲能在那句肯定后说出高//潮迭起的话,她的贪心被越界的夸奖带出,她便如同蛇张开口,要吞掉柱间所有的一切。结果父亲的话令她清醒过来,饶是如此,她的野心已经被激活,便是父亲,也没有该她退让的选择。
父亲只是轻轻带过去了,说了句不痛不痒的决定。扉间不知是在庆幸,还是在失望,抓着衣角的手松开,在颅内一度冲到顶峰的野心欲望消散了。
“是。”
佛间与扉间做足了准备,选定了日期去伏击宇智波斑。结果是,对方,即宇智波田岛和宇智波泉奈也做了一样的埋伏。扉间嗤笑一声:已经到了诀别的时刻,柱间竟然还想着对方。她的大哥,的确是个重情义的人。出乎她意料的是,宇智波斑,此人竟也与大哥做出了相同的反应,是她低估了二人好的程度。
不过眼下她面前还要对付一个人。
“千手扉间。”
泉奈把她视为死敌,先前扉间能胜他一筹,他自然不忿。他苦心修炼,为的就是要一洗前耻,正好有这个时机,他能对上千手扉间,可以在兄长面前展现自己的实力。
“宇智波泉奈。”
她自己心里也腹诽:宇智波和千手打架是什么神秘仪式么,每次都得先报个名字。
先按兵不动。
双方在对峙着,实际上在等柱间和斑做最后的决断——这两边,他们只能选择其中一边。扉间的手紧紧按着刀柄,偷偷观察起宇智波斑的反应。
竟然意外开启写轮眼了。
该说柱间什么好……她也不曾想过这二人感情能深到这个地步,逼得宇智波斑开启写轮眼。她听说过,只有经受过什么程度较大的刺激才能开眼。之前偷看他俩切磋,扉间便知道柱间要胜斑一筹,柱间不趁机扼杀,反给了敌人成长的契机。
“柱间比我要强,硬碰硬的话,我们会输。”
“比哥哥还要强?”
泉奈不敢相信。
“嗯。”
斑痛痛快快地承认了。
“那家伙……”他看向扉间,仅仅瞄了一眼,“你的对手也是要比你出色些的,先撤。”
“父亲……!”扉间听到斑说要撤,立即拔出刀,就等待父亲一声令下,她便会冲出去同他们战斗。
“扉间!”
比佛间的指令先到的是柱间的阻止,他冲到了扉间的身前,且正好挡在了斑。扉间神色不好起来,这在她看来无异于是向敌人示弱的举动。在战斗力的碰撞上,对方先认输了,可在意志的比拼上,自己家出了个叛徒。她并没有得到胜利的喜悦,反而窝了一肚子火。
“柱间,你还没听清楚他叫什么吗。你敢不敢把那个姓氏再重复一遍?”
“我知道,可是……”
柱间的重情重义在不适时时便是致命的优柔寡断,要不是顾及面子,她早就一耳光打醒柱间了——让他看看宇智波斑断的有多决绝,而所谓的情谊在仇恨前又多么容易崩溃。
“没有什么可是的!”
斑出来制止了这场滑稽的闹剧。
“柱间,虽然……”他欲言又止,等垂下的眼眸再度抬起时,那双血红眼睛里勾玉缓缓转动,柱间看到的便再也不是那个和自己在河畔边玩耍的少年了。这一刻的陌生令柱间心被揪了起来,那装着他梦想的少年,堪称同志的好知己,随着石子、树叶,承载着许多回忆的东西一同沉入南贺川的河底,被指责、仇恨、惯性、亲情一并毁灭了。
“你的兄弟很不错。他说的是对的。”
“从今以后,我们战场上见吧。”
扉间难以揣测此刻的情形,斑的夸赞也并不能使她振奋。她抬头,发现父亲的目光紧紧黏在柱间身上,于是扉间明白过来:父亲一开始就没打算埋伏宇智波斑,他只是在等,等柱间亲自斩断这段羁绊。
他还在等。
“……”
柱间的手指无力垂下,手指关节抽搐了两下,如同死亡状态前最后的挣扎。
“好。”
等到这句话的佛间舒了口气。
“我们撤,扉间。”他同扉间说道。
扉间握紧手上的刀柄,似乎仍存有一丝不甘心。
微风撩动水面,一片树叶吹到河间,待叶子尖触到水,瞬间被河川吞没,冲去不知何处。而刚刚还在对峙的双方,在一片树叶被水流带去异乡的一瞬间,便纷纷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