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 Angra Mainyu》秋渡鸟

3、第 3 章

　　尽管有疑惑，为什么是小男孩来找自己，也有可能是那个人动不了了吧，梅芙丽自己说服自己。
　　能获得愿望的诱惑实在是太大，梅芙丽摇摇头，放弃不安的想法，心中想这样小的孩子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呢，抱着这样轻松疏忽的心态，她跟着小男孩走了一段不短的路，看着瘦弱的孩子健步如飞，根本没有病弱的样子，之前跌跌撞撞的就像是装的。
　　反倒是梅芙丽，她的状态又开始渐渐吃紧，能维持到第四天的到来，已经是她算来算去，能做到的极限了。不吃不喝本来就只能靠着消耗魔力维持生命，更不用说她连好好的休息都没有过。
　　“还需要多久呢。”她出口问道，有些喘息。
　　“快到了。”
　　他们穿过大大小小的垃圾场，之后走入了一条小巷，巷子狭长墙面阴潮高耸，看似不像是流星街会出现的建筑，此前应该是做过一些其他事的通道，正好这时开始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巷子内变得阴起来，土壤泥泞，黏糊糊的粘在脚上十分不舒服，，抬起脚看着脚底，还能稀稠的耷拉下泥状土条。
　　顾着恶心的梅芙丽没有在意噼哩噼哩发出警告的天之锁，或许是运用还不是特别擅长，或许是太过信赖天之锁的自动防御能力，梅芙丽只顾着踮起脚尖小心翼翼的走路。
　　大意之时，马上，从后侧方迎来了一次强力的攻击，一把尖锐的刀旋着飞向梅芙丽的后脑勺，脚底的泥发出咕嘟嘟的声音，冒着泡攀爬起来，缠着脚踝一扯将梅芙丽的身体拉着倾斜，危急时刻天之锁伸出，金属的摩擦声刺耳地响起，银色链条擦过刀刃拐着弯儿弹开大刀，刀刃就撩开梅芙丽的头发狠狠的切入墙壁。
　　猛地瞪大了眼睛，来不及反应，魔力已经涌入了泥土之中，她终于注意到小巷中隐藏着许多陌生的气息，就连有几个人和在什么地方，土地都回馈给她，想要回头去拉住小男孩，却看到人不知何时已经跑远。
　　这是个赤裸裸的陷阱。
　　霎时间愤怒的情绪充斥心间，被欺骗的怒火让梅芙丽用力的撑开手掌，向前做出释放的动作，魔力源源不断的注入天之锁，早就等候在旁的天之锁没有一丝犹豫的，几条金属摩擦间，快速的袭向埋伏的人，同时大地摇摇晃晃着，宛如地震一般裂开几道缝隙。
　　就像是袭去的蛇，柔软灵活的链条穿过崎岖的回廊，还有探出高墙拐到顶上后方的几个，有一些还被震感摇晃着直接甩到空中，不管在哪里，天之锁都准确的刺入他们的心脏，噗噗噗的声音和鲜血的味道混入滴滴哒哒的雨水中，墙面绵延下几道血迹，从高墙上栽下去的尸体被裂开的地缝吞噬。
　　伏击的人只是靠着控制小孩子作恶的成年人，被天之锁贯穿的时候还沾沾自喜于自己的计划，只有一人卑劣的拉起那个带路的小男孩挡在身前，在巷尾的位置左摇右摆的站着，梅芙丽看得清清楚楚，锁链没有迟疑的深深贯穿两人，然后粘在楔子上的血迹，被抽回的动作一甩。
　　天之锁又变回干净的状态。
　　一切只发生在片刻间。
　　不理智的情绪控制下，魔力的消耗超出了预期，那些供给土地的魔力超出了能使用的极限，梅芙丽晕乎乎的摇晃两下，勉强扶着墙面站立。
　　“糟糕……马上要五点了——”靠着墙，头向上看着，她无力的看着太阳缓慢下沉，无法阻止时间的流逝，只能缓缓感受气力消退。
　　“咳……嗯…姐姐……”破碎的呼吸声，从胸腔内挤出来的，像是破风的漏斗里面吹出的声调。
　　梅芙丽低下头看过去，是那个被贯穿的孩子，她冷冷的看着，看着那个孩子再度如刚才一般向她伸出了手，正巧落日的余晖照在小男孩的脸上，雨水落在面颊上就像哭了一样。
　　“姐姐……你真的能实现愿望吗？”
　　小男孩喘息着问，然后自己说下去：“我想要吃刚出炉的面包，一小块就好……”
　　不是那种硬邦邦的，被人吃剩下的，一点味道都没有的面包。
　　一开始梅芙丽没有动，可是盯着那个眸色逐渐暗沉的小孩子，随着落日转暗，他的生命之火也在熄灭，梅芙丽的眼角突然落下了一滴泪。
　　她虚弱的，缓慢的磨蹭过去，扶着墙面跌跌撞撞的挪动，然后在小男孩的面前跪下，手掌抚上了小孩子柔嫩的脸庞，白色的裙子浸到泥水中，还有猩红的血液中，小男孩的身下是死去的那个大人，这是奇妙的生与死的界限。
　　梅芙丽的手指交叉，双掌交叠，做出了祈祷的动作：“愿圣杯听从持有者之愿，将圣餐赐予。”
　　随着语言的吐露，一圈一圈的文字环绕着二人，柔和的金色光芒笼罩，白瓷有雕刻花纹的碟子盛着还有热度的面包出现。
　　小男孩的眼睛亮了一下，梅芙丽撕开面包，将一块塞进他的嘴里，小男孩嚼了两下，含着，露出满足的笑容闭上了眼睛。
　　太阳彻底粉碎，夜幕降临。
　　星星在头顶闪烁着些微的色彩，梅芙丽跪在那里没有动，雨渐渐下大，天空蒙上了一层雾蒙蒙的灰色，金色的头发被这些酸涩的雨水打湿，她整个身体浸在冰冷中，手掌再次抚摸上失去体温的，那个带着微笑离去的小男孩的旁边，一动不动，嘴巴张不开，腿脚动不了。
　　——人类是如此弱小。
　　——生命是如此短暂。
　　——雨水是如此冰冰冷。
　　接着，梅芙丽手上的三道红色伤痕，那被称为令咒的东西鲜红起来，终于有了足够的魔力能让此行使本有的威力，愿望实现结成的三个伪圣杯，出现的瞬间一个就被填充到心脏的正中间，然后生命鲜活起来，心脏砰砰的有力的跳动起来，蹦出来的红色血液，那其实是红色的魔力液体而已，温暖的流经身体的各处，胸腔内温暖在扩散，另外两个伪圣杯被填充到那颗宝石般心脏的某个凹槽处，像是炉心的动力源一般，梅芙丽感受到恩奇都的力量充盈起来。
　　这正是生命鼓动的奇迹。
　　梅芙丽再度落下眼泪，为自己利用了将死之人的卑劣而羞耻，可活着的感觉又是如此鲜明和令人充满感动的足以落下泪水，她分不清此刻的眼泪是为了小男孩的死去悲伤，还是能继续活下去的愉悦。
　　她变得不正常了，是因为心脏是被无机质的大圣杯替代了吗？
　　在几天中，她能毫无感觉的杀掉无关之人，不论是为了争夺她的性命或者如何，死在天之锁之下的人，梅芙丽都毫无感觉，没有愧疚没有害怕，没有因为拥有能制裁他人死生而喜悦，什么都没有。
　　可现在，随着胸腔内心脏有力地跳动，她又感受到了无法抑制的悲伤。
　　梅芙丽心想，此时眼泪，应该是为了这个死前的心愿，只有一块面包的还未成长的小孩子而流。
　　她站起身，闭起眼睛迎接雨水的冲刷，笔直的站在那里，静默片刻，从新整理心情，她再次回到了初遇之地。
　　和梅芙丽心中毫无希望的回来看看不同，那里确确实实站着一个人，黑色的少年眯着眼睛，背过双手，看着微微散发光亮的少女走来，马尔斯一直等着梅芙丽的到来，确信这个少女回来。
　　“不愧是圣遗物大圣杯，实在是令人钦佩的慈悲光辉。”少年如此评价金色的少女：“哦呀，似乎头发的颜色是神代兵器的缘故呢，那么，不愧是神创造的最强兵器，恩奇都呢。”
　　这套说辞因为后续的变故，让人不得不怀疑是某个造句模式，没有一丝诚意，梅芙丽在离马尔斯有一段距离的程度停下，大约是两米左右。
　　“有警戒心了呢，看来流星街的四天不太好过。”马尔斯用审视的眼神看了看满身脏污的梅芙丽，嫌弃的用手闪了闪鼻翼附近：“你没有在五点来到这里是正确的，不管是什么事，都帮你忙了。”
　　马尔斯睁开了双眼，冰冷的瞳孔透露出失望和不悦：“排除一些不合理，我还想着在这里杀掉你，让大圣杯创造一个更加听话的意识，或者说。”
　　“让我来取代你。”
　　甜腻腻的嗓音落下，梅芙丽的耳边先是寂静到什么都听不见，后又被倾盆大雨的哗哗声覆盖：
　　“果然没有那么容易回去吗？我连自己都忘记了，怎么可能回得去呢。说的也是，如果没有下午的事情，被你取代也不是什么令人遗憾的事，或许现在被你取代也可以的。”
　　梅芙丽嘟嘟囔囔的说着，可体会到了那种被魔力充盈的感觉，她此刻真的不想死，只是对马尔斯三番五次威胁自己的不满在作祟，也正如梅芙丽能虚张声势的抱怨，现在的马尔斯没办法对梅芙丽动手。
　　“大圣杯的构成已经结束，魔法阵已经完美的刻写在你的灵魂深处，啊呀，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你竟然能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找到愿意相信你的人，并且许愿。亏我还把你特意搬到了流星街，你真是太幸运了。”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信息也得到了意料之内的信息，实现愿望的那个时候，才是大圣杯的魔术刻印完成的时刻，所以那个时候身体才那么轻松，马尔斯其实是想要得到一具已经崩溃了的身体的，就算梅芙丽顺利的活下来，在第四天的下午五点等到马尔斯，这个人也会毫不犹豫的杀掉自己。
　　把梅芙丽放在流星街，马尔斯有信心这里的人不会对着可疑的人进行许愿这样更可疑的行为，马尔斯真正的目的是取代梅芙丽，他的目标是梅芙丽体内的大圣杯，不管什么原因，他想要的只有圣杯而已，梅芙丽就算召唤出了恩奇都又如何，魔力不充足的情况下根本打不过马尔斯。
　　知晓了马尔斯的意图，如同呼吸一般顺畅，天之锁借由金色波点的门出现在了梅芙丽的身周，一部分层层环绕保护梅芙丽，一部分锋利的标准了马尔斯站立的地方，然后没有任何征兆的攻向了马尔斯，剧烈涌动的气流划出了火光一般闪耀的线条，数条天之锁瞄准了少年肩膀四肢，用钉的方式贯穿。
　　出乎人预料的是，马尔斯结结实实的承受住了梅芙丽的攻击，这个漆黑的少年就连流出来的血都是深黑色的，那些血顺着天之锁迅速的攀升，然后快速的化为尖刺袭向了梅芙丽的正面，司有防御职责的天之锁反应迅速的防住了那些黑色箭矢的攻击，利用血液化为攻击的手段，真是阴险的做法。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马尔斯也丝毫不见失血的痛苦，那大概率是一种魔术攻击手段罢了。
　　“能想象出的不是那么容易，就这么放过你吧。”马尔斯先一步退让，他谨慎地向后跳一步，生生拔出天之锁的禁锢，这次从他开始保持了一种安全的距离，优势来到了梅芙丽这边。
　　马尔斯其实痛到灵魂都开始了抽搐，可还想保持着那种余裕。
　　神代兵器的强度果然不是人类能承受的水准，那闪耀着神圣光芒的天之锁刺入人体，夹带着一股灼烧的难以忍受的疼痛，让马尔斯产生了下一瞬就要被焚毁的错觉，他将怀里的东西扔出来，那是一叠纸币和一张银行卡。
　　“这里有能让你生活一段时间的资金，我的任务就是帮助大圣杯存在下去，成为创造意识的引路人，虽不是我的本愿，我的任务现在变成了让你活下去，今天过去你在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都不会找到我，靠着这点可怜的饲料活下去，如果是恩奇都的话，你应该知道哪里可以找到人类的城市。”
　　这次，马尔斯的声音中不掩嘲讽却也带着真诚，他微微弯下腰身，因为伤口动作有些迟缓。
　　“祝梅芙丽大人武运昌隆。”
　　随后，就像是上一次一样，马尔斯的身体再次化成了蝴蝶飞走，只不过这次这些蝴蝶飞舞间还带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梅芙丽捡起了那些通用货币，加上之前兜子里面的一些，光纸币她现在有70万戒尼，转而她面朝着三十度左右的方向，在那边，有密集的人类的气息，不同于移动的、稀疏的流星街居民的气息，那是一股庞大，可以称之为城市的稳定的生气。
　　“那个方向嘛。”
　　没有停歇，梅芙丽朝着那边走去，她一刻也不想待在流星街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