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沙漏》草蟒英雄

6、第6章

　　陈凝依旧每天下午一点来诊疗室报到，只是她又开始沉默，一直沉默到下午五点钟左右时才站起来说一句“再见”。
　　两人互不相扰，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那样。
　　许菁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略微有些烦躁地把手里的书扔到桌上，好不容易取得的进展又退回起点，如何叫人不忧心。
　　现在十二点半了，许菁没有吃午饭，脆弱的胃开始抗议，隐隐疼了起来。许菁皱着眉按住胃部，感觉胃痛开始愈演愈烈，颇有要起兵造反的意思。“死脆皮。＂许菁咬着牙往口袋里摸胃药。只掏出了一个打火机，银质的，沁着冰凉的金属光泽。
　　我去……将打火机塞回口袋，猛然想起自己今早换了衣服，既没带药，也没带烟。许青一脸绝望地趴到桌上，双手接着胃部，万分悔恨地以头撞桌：啊……死了算了… 又一次为自己老年痴呆般的记性而沧桑地流下面条泪。
　　许菁把脸埋在右手臂弯处，左手摸索着拉开了抽屉，半死不活地往里摸，企图找到可能忘了带回家的药。
　　然而，除了一些东七东八的零碎东西，里头就没别的了。胃里仿佛有把钝刀在磨，还一下比一下重，许菁脸色发白地抹了一把颜头上的汗，艰难地把下巴挪到桌沿，试图最后抢救一把。
　　弓成一只大虾的许青将抽屉里的玩意拨开，一个精致的相框出现在她的指尖下。许菁顿了顿，将相框拿出来，摸摸相框边凸出的繁复花纹，精致的纹路像魔法世界里的咒语，围着中央的空白。
　　许菁慢慢地将相框立到桌上，点了点中间本应放着照片的地方，相框立刻向后倒下，无辜地以一片空白对着天花板。
　　许菁没有再把相框扶起来，她趴在桌上，把丢在桌上的书拿到手里。打开被折起的一页，一张照片夹在里面。许青把它抽出来，着恋地抚摸照片上微笑的人——陈凝用手摁着白色的渔夫帽回眸一笑，身上白色的连衣裙被风吹得轻轻扬起。照片上的陈凝走在薰衣草田间的小径里，像误入人间的仙子。
　　唇角扬了扬，将照片贴近双唇，许菁轻柔地吻上那双浅笑的眼。她的睫颤抖着，如同一只蝶轻轻扇动着的翼——雨水打湿了它的翅膀，让它只好停在滴着泪的草茎上。
　　放在一边的手机响了，许青匆匆揩了一把眼底的湿意，接起了电话。
　　＂喂，杰妮弗？“她揉了揉太阳穴，“怎么了？”
　　陈凝好像出事了！电话那边的女声有些气喘吁吁的，“该死，我这楼电梯坏了，你快去……”那边还在气急败坏地骂着脏话，许菁却一下将电话挂了，抓起钥匙冲出了门。
　　许菁一连闯了两三个红灯，不超七分钟就到了陈凝家的楼下，车门都没关就不歇气地跑上去。
　　陈疑所在小区的电梯似乎全坏了；许菁以最快的速度爬楼梯，心脏跳动得剧烈，几乎快在胸中炸开。到第8层时许菁看到了半死不活的杰妮弗。
　　杰妮弗浅栗色的刘海湿透了.狼狈地黏在额上，她是个热情活泼的女孩，有健康的浅棕色皮肤，个子娇小，噪门却大得出奇。
　　“我#，你终于来了！“杰妮弗气都没喘匀扰开始噼里啪啦地倒苦水，＂36楼，我从36楼爬下来！你知道我有多难吗？你家这位……呼……门大开着，不知，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杰妮弗因为许菁的拜托住进了陈凝所在的小区以照看陈凝，杰妮弗强大的社交能力迅速网罗了陈凝楼上楼下的邻居。今天楼上的女孩给在杰妮弗打电话说陈凝家门开着，不知道是不是进贼了.把杰妮串吓得够呛：要是陈凝出事了，那位还不知道怎么发病呢。
　　屋漏偏逢连夜雨，杰妮弗住在36楼，电梯却坏了，只好走楼梯，紧赶慢赶地给许菁打电话。杰妮弗是标准的阴间作息；晚上各种嗨，白天就呼呼大睡——直到下午6点才活过来。
　　杰妮弗一脸烦躁加困倦：“你Y的……知不知道……我他妈有多久没见过太阳了……来自一只昼伏夜出生物的怨念让许菁暗自抹了把汗，“老娘下一年的运动量…全他妈贡献出来了你造吗……”
　　＂行了，两个星期的夜店钱算我的。＂许菁喘了口气，“辛苦了。”
　　＂这可是你说的。“杰妮弗笑起来，需出两颗俏皮的小虎牙，她伸手将湿造的刘海梳到后面，抬头看了一眼楼层，“喂，你真的不后悔吗？”她们已经到了12楼。
　　＂你难道要把钱丢去水里听响？“许菁咧嘴一笑，”两个星期不至于把我榨干吧？“走在前面的杰妮弗突然转身挡在许青面前，许菁停住，一只手搭在楼梯扶手上：“……怎么了？”
　　杰妮弗逆着光站在高了两级的楼梯上看着许萧，“我不是说这个，我说陈凝这事你怎么处理。”许菁垂下眼眸，敛起了脸上的笑意。
　　＂你忘了你之前差点把命搭进去吗？”杰弗烦躁地揉了一把头发，浅色的发丝在阳光下似乎是金色的，“我原本以为你够理智的。”
　　许菁放在扶手上的右手神经质地颤抖了一下，杰妮弗皱着眉，看到许青的手指握紧，收成微微颤抖的拳，不由叹了口气，她走下一级楼梯，将手触上许菁的肩头，许菁的体温透过米白色的针织衫染上指尖：“看来你没忘。”许菁肩胛骨凸出，硬得咯人。
　　“我已经没法回头了。”许菁的声音嘶哑地响起，“杰妮弗，你也懂的。爱情没有理智可言。”杰妮弗像被烫到了似的抽手，避开了许菁抬起的视线。
　　＂好了，1.密涅瓦。“许菁扶住杰妮弗，略带苦涩地扯了扯嘴角：＂爱是原罪，我们都犯了错误。＂
　　杰妮弗用空着的那只手扶住栏杆，许菁顺势松开了她的手。杰妮弗像泄了气似地坐到楼梯上，将脸埋到两膝中间，算了，你上去吧。杰妮弗的声音平稳，紧紧抓着栏杆的手却暴露了她的不平静，她的指节发白，像要把栏杆撅断一般用力地攥着冰凉的金属。鲜红的丹蔻红得刺眼，深深地掐在掌心里，像是心头血顺着血管凝在了指尖。
　　“你会后悔的。”杰妮弗闷闷的噪音，“比我还后悔一万倍。＂许菁上楼的脚步顿了顿，轻叹一口气：“对不起。”她本来不该提的，这与揭开杰妮弗死死捂着的伤口无异，说到底，她还是有些口不择言了。
　　＂没关系。”杰妮弗还是保持着同样的姿势，长至腰间的发微微弯曲，铺满了她的背，好看得不可思议，“爱一个人没有错，错的是爱得太过，你明白吗？”杰妮弗的身体开始轻轻颤抖起来，浅色的发丝跟着轻颤着，似是一阵微风拂过绿意盗然的花丛带起的波动。
　　许菁没有说明白，也没有说不明白，她沉默着向楼上走去，但未出口的答案两人心知肚明。
　　看不见杰妮弗身影时许菁听到一声模糊而压抑的唤咽，许菁没有停顿，也没有转身，她们都是因情所因的迷途者，不回头才是杰妮弗颜面最好的保全。

作者有话说

　　1.密涅瓦：智慧女神雅典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