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宫：盛世无双》心见高山

32、祸事

　　朝中不知从何处传起了这样一个谣言：那关雎宫良妃苏氏为什么一直没听过？而且，为什么后妃会在宫外被刺且是和沈韵一起？那日在衣坊见她真容的京都百姓说——关雎宫的那位娘娘长得几乎和去年名动京城的榜眼郎苏大人一模一样。
　　很快，这消息被人有意传散到京官耳中，当然很快的传到周同耳中。虽说周同为官不久，但这一年多来翻了一件大案，主理了几件皇帝亲自下达的“小案”，尤其这次，这个烫手的山芋也在他手里，众人都知他颇受皇帝器重，但李义府和相府关系匪浅，听到这个传闻后大理寺几人忙不迭跑去提醒他。果然，他一时眉目堆起脸色变得很不好。他其实……很久未在私底下见她了。“无稽之谈，听信这种话干什么，我们审好自己的案子就可以了。”他虽说着，可也知道这案子变棘手了，这种传闻一旦闹大，这“关雎宫的苏妃娘娘”就必然要抛头露面对证公堂以证朝官苏大人的清白，不然后续的一切炮火都会开向苏言之。但——这是死局。不露面，谏台上书，朝臣清议，苏言之或许会是下一个陶元钤。露面，李俊涛及那时候的见过苏言之的人都能指认人真人假。他左思右想，决定夜探官舍，鼓起勇气跟苏言之探讨探讨。
　　周同在近子时一身黑衣带了个斗笠恨不得顶着“做贼心虚”四个字站在苏言之门口敲起门。
　　苏言之看到这样的他一时有点尴尬…… 两人相顾无言……
　　“哈哈，那个……苏…苏……苏…那个……”
　　苏言之呆了一会，嘟囔一声没变就侧过身拉他进屋，周同快速扫了一遍不大的房子，屋内摆设几乎没变，多了一些书，空气里混杂着一些药味，便又向眼前人看去。
　　说不变又变了，苏言之坐到桌边，一手撑额，看似颇苦恼的揉了揉发顶“阿同，过来坐，你今日恨不得头顶做贼心虚四个字来找我，可是李俊涛的案子出了什么问题？”声音依旧暗哑，还像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苏言之，周同也暗暗舒了口气，真好。
　　“那个……”
　　“言之。”低低声音传来，周同看去，一时诧异她为什么说自己名字，但就那么一瞬，他明白过来，快速摘了斗笠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这一路太忐忑太紧张了。忽而，两人都笑出了声，如大雪初霁，在那个冬日断开的时间快速弥合。
　　“言之，大小京官中近日有关于案子的流言传出，不知你听到没有。”周同谈及正事，脸色也严肃起来。
　　苏言之看他脸色，就知不是好事“未曾”稍一顿“他也没有。”
　　“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流言意思总结过来，直指你是关雎宫良妃。我们也能猜到是谁放出的消息，可是，这流言知道的百姓与京官颇多，但你跟皇上未曾听闻，这就有点可怕。”
　　果然，苏言之也是一愣“谁告诉你的？”
　　“他们身份倒不用多怀疑，大理寺几个小文官，跟过我几个案子，没什么背景。”周同知道，那良妃就是苏言之捏的一个幌子，可现在剑锋直直指向苏言之，很难搞，而且……朝中明显有一部分人，那高高在上的昭和帝王未曾把握到。
　　“我当初就有这顾忌，李俊涛在及第客栈就见过我，就我这长相，很难不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周同噗的一口水喷了出来。
　　“李义府为救自己的独苗蠢货，肯定不会放过任何可以祸水东引的事情，所以我昏倒之前吊着最后一口气也想着你……”
　　周同噗的又一口水喷了出来。
　　苏言之眼角有点抽“阿同，我们要并肩作战，漂漂亮亮的干一仗了。”拔出不受他掌控的那些人，清掉大树的枝丫，从此以后，他的路也就清了。
　　周同惊怔了好一会“你……早就知道会有这样情况并知道怎么做了？”
　　苏言之摊手“高估我了，如果是我哥，他早就想到这儿了，但我当时确实想的只是搞掉李府。”
　　“那我们怎么做？”周同急急问道，他隐隐看到，升官发财娶媳妇的康庄大道平平坦坦的摆到了自己面前。
　　“……”苏言之愣愣看着一脸焦急且满足的周同，冷冷说出“是鱼死网破的死局，我目前没更好的办法。”
　　“……”两人大眼瞪小眼，良久无言。
　　“那我还是先走了，你……找皇上说说吧，早知道早好。”不知为何，周同这时油然升起一种自己家猪拱了白菜的痛觉。
　　周同走了后，苏言之辗转半夜未眠，这必然要想一个万全的法子，当初不是没想到他们会拿这个做文章，只是自己的身份，现在是断然不可以披露出来的，还有，她原本就想的就是借这件事离开，南国的火旺起来了。
　　七月的晨风清凉，一下一下缓缓扑在苏言之脸上，宫里甬道宽长，朝议的官员三三两两结伴而行，低声谈着或许旁人知道，也或许旁人不知道的事情。苏言之看到李义府远远朝她一楫礼的时候并不意外，远远地回他咧嘴一笑。
　　“苏大人果真好皮相，往日没近处看过，今日一看倒真觉得跟坊间的传闻有那么些相像了。”李义府双手拢到袖间，走在苏言之旁边几乎吼着说出这句话，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苏言之学着他的姿势，笑道：“哪里哪里，我朝选官历来都是有品貌这一条的，京中大小文武官不乏出言之之右者，李大人可真是谬赞了。”
　　李义府轻哼一声“我倒觉得苏大人格外好看，跟一娘们一样。”一时，四下人全都侧目朝苏言之他们看去。
　　苏言之听他这样说，噗嗤笑了出声：“这李大人可就错了，你觉得我格外好看，大抵是因为你平日太‘目中无人’了。百多位京官竟无一人可入你的眼，况且，陶元钤一事留给几国要珍惜朝廷羽翼的警钟敲得还不够响吗？李大人竟说出这样的话。”苏言之心道：儿子是个不长心的，这老子也没多几个心眼。
　　李义府气绝，跟文官文绉绉斗嘴永远沾不得好处去，他正要破口骂几句，前方一人淡淡开口唤了声“李将军。”苏言之闻声看去，绛紫官袍穿的是整整齐齐，映于晨曦中的身影挺拔修长，端的一幅仙风道骨的模样，是林怀安。李义府甩袖跟了过去，苏言之有点发怔，她跟林怀安很少打照面，不过这一眼瞧过去，气质倒是很像顾太傅，这样一个儒雅的人，怎么总是跟自己的君主过不去呢？林怀安低低对李义府说了些什么，只见李义府恨恨朝苏言之看了一眼，而后走开。林怀安却是站着不动，只等苏言之走近。
　　“同朝为官许久，竟是跟苏大人未曾聊过几句。”林怀安笑道，儒雅异常。
　　苏言之心里直打鼓，只觉着甬道长到走不完“林相事务繁忙，晚辈一直未敢叨扰。”
　　“听夕儿提起过你，皇上对你颇为宠幸。”
　　“……大概是谣言，言之位低才卑，不敢攀附天恩。”
　　“是么？”林怀安轻笑几声，盯了苏言之一会，便先行走开。
　　他一走开，苏言之猛松一口气，这才发觉袖中手心湿濡一片，后背都透着阵阵凉意。
　　朝堂之上，苏言之端的一幅坦荡模样看着高坐上那人，两人相看几眼，闵玄是脸上猝然蒙上些许笑意。苏言之觉得，他也是知道了。果然，下朝后未多久时间，宋宁烨大驾翰林院点名要见苏言之。
　　前有沈绪坠崖，后有长宁远嫁。她只隐隐约约听沈韵提过她和宋宁烨在一起了一阵子，后来为什么分开沈韵是一个字也不给说，只是没想到再次跟宋宁烨接触，原先艳烈无匹的少年此时眸中死寂一片，形消骨瘦。苏言之有些心惊，但还是端端正正行了礼。
　　“苏大人勿需多礼，出去走走吧。”宋宁烨哑笑一声，前面走开。
　　苏言之赶忙小跑追上去，路上，杨柳低垂，雀鸟在树梢欢快的唱个不停。终于，宋宁烨停在一棵六人环抱的大树荫下，面无表情的等苏言之追上他。
　　“我们昨日都收到消息，想必你也知道了。”
　　“恩”苏言之点点头。
　　“侍翎连夜彻查，消息是李义府放出的，谏台有几贴阻审的已经摆到他案桌上了，我想知道你什么意见？”
　　“不是皇上让你过来的吗？”苏言之诧异之下已经问出口。
　　宋宁烨微微摇头“陶元钤不知为何昨日求见他，现如今还在宫里，除了昨日事态紧急我跟他碰了一面，再没来得及。”
　　苏言之表示明了“李俊涛绝对要审，李府有反心，这次顺便带出李义府一派在朝中的人，该把那些东西清一清了。”
　　“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你这边怎么……证明自己是男子？跟……韵儿成亲么？”宋宁烨提到沈韵，声音明显一哽。
　　“要想办法拉林怀安下马，这样做就不行，我们下来之后再商量商量吧。”想个万全之策，与她而言，邓师渠不管有没有在意这个流言，也算是她证明身份的好契机。
　　“韵儿…还好吗？”终于等到宋宁烨颤声问出这句话，苏言之轻松一口气。
　　“还可以吧，她跟你……为什么分开？”苏言之并非八卦，只是有些时候，知道原因好解决问题。
　　宋宁烨听她这么问，心咚咚跳的头皮都发麻，眼底似有什么东西重新燃起，她居然未曾给苏言之提过。“我阻止你找她一事她知道了，她觉得我卑鄙，大抵就这样。”宋宁烨终于笑了笑，苏言之良久没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时候。只能哦一声。“放心去做吧，我会护着你的。毕竟……欠你诸多。”
　　“多谢。”苏言之忽然想到很久以前，闵玄是说过，一个侯爷的感激愧疚不比他护她的心用处差。
　　“我还有事，先行一步。”宋宁烨稍一颔首，便脚下生风，嗖一声窜出去老远。苏言之呆愣一会，叉腰笑了起来。
　　回到翰林院，苏言之很容易的发现众人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因为他们表现得太明显了。现在差不多都听到这个‘谣言’了吧。她刚坐下执起笔，高和便差了小童叫她去里间，她走着忽然想到上次因府宅一事高和当时不高兴说她有辱文人风骨，这次事态更重，高老头不知又要如何训斥她了。她进得里间，立马狗腿给高和奉上一杯茶“大人，言之清白。”
　　高和眯眼看她，慢悠悠接过她的茶，这一看，看的苏言之如芒在背“外面那些人放屁的你管那作甚。”
　　“哎？”
　　“那些莽夫觉得我文人中但凡长相亦是出类拔萃的不是娘娘腔便是……咳有断袖之癖，天天跟疯狗一样逮着人就咬，老夫年轻时也被人骂过……咳咳……”
　　苏言之脸抽了抽。
　　“前有南国陶元钤之事，李义府那老匹夫这次也因为独子犯事总想扰人视线，言之，大可放心，你身后是我翰林院与昭和千万士子。这件事到时候千万别忍，谁敢把脏水泼向你大胆怼回去。”高和胡子一翘一翘，神情严肃说道。他刚说罢，苏言之身后传来好几声就是，几个稍有品阶的文官走进来，挨个用十二分力拍了拍苏言之肩膀。苏言之忙不迭还礼感谢，一天就这样乱哄哄过去，直至闭馆，苏言之也没等到机会跟闵玄是碰碰头。这一天，她也绞尽脑汁在想到底怎样做才可最大程度扳倒李义府，扯出那些杂碎，还能力证自己就是男子的同时罢官返国。
　　入夜，在自己肚子咕嘟咕嘟响了小半个时辰后，她爬起床打算出去吃个馄饨，蹑手蹑脚出了官舍没走多远，隐隐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不紧不慢跟着自己，若是这个时候她被人麻袋套头打晕明天剥了衣服往大堂一扔，那可就真的要出麻烦……想着脚下越快，身后那人也越发的快了，苏言之瞥见前面有个巷口，提了气全力奔过去在墙边贴了起来，摸出随身带的匕首格在身前。黑夜里，风轻轻吹着，偶尔蝉鸣几声，那人脚步声越来越近，就要转过墙角，苏言之轻呼一口气，火光石电中凭着三脚猫功夫将匕首贴了出去，一片沉寂中她听到一声低笑，轻轻地，就像在她耳边挠了一下，这一笑，她有一瞬怔愣，手下攻势不减，两人缠了两三招，闵玄是唇边笑意越深，轻轻捏住她的手腕“小心，别伤到自己。”说话间，将人逼到背贴墙，伸手一圈。苏言之悬着的心刚跌下来，一时气结，伸手去推他“这样很吓人好不好？”
　　闵玄是握住她的手“你也知道怕，这么晚还跑出去。”呼吸轻轻地打在她耳边，苏言之就这样心软了“没伤到你吧？”
　　“你的三脚猫功夫自然是不会。”闵玄是好笑的看她，见她眼睛亮亮的，就凑过去在她眼上落下一个吻“言言，你是不是要乘这次机会进宫了？”话语低低的，就这样砸进苏言之心里。苏言之眨眼看他，见他笑着，轻吸口气“别逗我。”
　　闵玄是太过了解她了，她给周同、宋宁烨说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那就是她有更深的计算，闵玄是想不出比她有了离心更糟糕的事。闵玄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她的背，又凑下去在她唇上啃了一口，刚离唇，苏言之忽而环上他的颈，拉下他吻了上去，凤轻轻荡起两人衣襟，在黑夜里交缠在一起，半晌，闵玄是猛地离了她的唇，将人紧紧压到墙上，两人额头相抵，苏言之可以看出他眼底的暗欲，感觉到他的欲望，苏言之摸着他的颈“别想那么多，我在。”闵玄是双眸华光流转，暗了声“好。”
　　恰时，苏言之肚子咕咕叫了两声，闵玄是忍俊不禁，拉下她手牵住：“这么晚出来，料想你是饿了，走吧，带你去吃东西，顺便见个人，有人想认识你。”
　　“男？女？”
　　闵玄是好笑“你们都是男的。”
　　苏言之晃了晃两人的手，宽大袖袍垂下，在夜色中，两人看似并无瓜葛并肩而行，她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人穿着普通服饰，但那一身气度未掩半分，就像是东临沂。
　　宽袖中手指屈了几下，轻轻挠了挠闵玄是掌心，他有些怔愣看向她，苏言之灿而一笑，“快点，你也挠挠我。”闵玄是唇角笑意荡开，也在她掌心回应几下。
　　苏言之记得小时候自己调皮，经常窝在母亲怀里在她这儿挠挠，那儿抓抓，有一日午后，二人坐在院中大树下等着跑出去的东临沂回来，她想试一试挠手心母亲会不会笑，便抓了母亲正在给她摇扇纳凉的手在她手心轻轻划了几下，母亲一时笑的很好看，眸中仿似积了千万年的寒雪片刻化开，低了头跟年幼的她持平“言言，在我们家乡，这是向我们心仪对象表达喜欢的方式，他若回应你，便也是喜欢你，以后可不能随意挠娘亲手心，娘亲手心可是只有你父亲可以挠的。当然，其他人的也是不可以的哦。”
　　苏言之懵懂收回手“那我喜欢哥哥，也不可以吗？”
　　“言言以后会碰到比喜欢哥哥更喜欢的人，只有他才可以。”母亲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黑色瞳孔中就像积淀着万千星河。
　　苏言之点了点头，那会在想，她怎么可能会碰到那样一个人，可是，在现今岁月的点滴之中，就如同群轻折轴、积羽沉舟般的，在这个夜色中，原先糅杂三分利用的情感猛然沉河，她比喜欢东临沂更喜欢他。
　　闵玄是侧头看着她，看苏言之有些雀跃又未尽展的笑，胸腔中一颗心跳的欢快，他完全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愿意交付余生的喜欢，是双方完全坦诚的爱。
　　“言言，多远多久，我也都在。”耳边话轻轻地。
　　“好。”苏言之又在他手心轻刮几下，便抽出手。二人已走到主干道。路上人多了起来，万家灯火通明，这是诉不尽的热闹，看不尽的繁华，是他的城，是她的退路。
　　“想吃什么？”闵玄是问她，苏言之看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馄饨“这个怎么样？”
　　“侍翎，接陶公子过来。”
　　侍翎又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苏言之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侍翎整个头都是红的。
　　侍翎此刻的内心活动：我磕的对对是真的甜，屠狗寸力不留。
　　Ps：男二活的不容易，终于要堂堂正正登场追媳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