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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承情 ...

  •   嘉安三年三月,春意也迅速蔓延整个邺城,满街新柳,二十五日,听闻沈太傅举家南迁归乡,朝臣陆续前去辞行。
      苏言之端坐于案几旁抄着高和给皇帝的经学讲义,舍人拿了归档奏折进来,收拾之间看到沈清远递的折子,朝中能归档翰林院的折子并不是很多,她当值的这近一年更是没看到过沈清远的,沈太傅久不问政事,可如今见了折子她也有些好奇,便打开看了看“……大经筵及早朝,但如旧议;若小经筵,当择博雅端介之臣以次进讲,必于圣贤经旨,帝王大道,以及大臣贤否,政事得失,民情休戚,讲之明而无疑,乃行之笃而无弊。凡前朝典籍,祖宗谟训,百官奏章,皆当储文华后殿,退朝披览,日令翰林一人,讲官二人,居前殿右厢,有疑辄问。一日间,居文华殿之时多,处乾清宫之时少,则欲寡心清,临政不惑,得于内者深,而出治之本立矣。午朝则御文华门,大臣台谏,更番侍直,事已具疏者,用揭贴举崖略口奏,陛下详问而裁决之,在外武官来觐,俾条列地方事,面陈大要,付诸司评议。其陛辞赴任者,随所职任而戒谕之。有大政,则御文华殿,使大臣各尽其谋,勿相推避,不当,则许言官驳正。其它具疏进者,召大臣议可否以行。而于奏事辞朝诸臣,必降词色,详询博访,务竭下情,使贤才常接于目前,视听不偏于左右,和天下之耳目以为聪明,则资于外者博,而致治之纲举矣……”看着,泪水不觉糊了眼,匆忙合了折子。不多时,舍人又来通传她前去觐见长宁公主,苏言之合了讲义,将它恭恭敬敬拿过去放到高和案桌上便退了出去。
      御花园春意盎然,新柳嫩叶颜色奇佳,各色花卉争相斗艳,天气也出奇的好,见到闵玄色时,沈韵也在。
      沈韵快速瞥了眼苏言之,道:“既然公主与苏大人有事相商,臣女便先退下了。”便起身要走。苏言之眼疾手快,当即拉住她的胳膊“阿韵,陪我呆一会吧。”由着沈清远牵扯出的难过几乎忍不住,沈韵看她骨指分明,整个人瘦的跟个竹竿似的,心里越发难受,脚下再也动不得。闵玄色侧开脸,她们三个,谁比谁的日子又会好过一些呢。
      “什么时候走?”
      “下月初五。”
      苏言之未放开沈韵的手,沈韵也不抽就那样静静让她拉着。
      “阿韵,你身子弱,回乡后切记照顾好自己,病还没好彻底,回乡路远,不免舟车劳顿,要…好好地。”
      沈韵看她搭在自己手腕的手,知她为自己搭脉,轻轻嗯了一声。苏言之的手上留了疤,看起来皱皱的,很多事情,自己都明白了,可是,终究还是放不过自己,放不过苏言之,放不过闵玄色。
      闵玄色沉寂很多,不语只是看着沈韵,仿似透过她,便可看到沈绪一样。
      三人沉默良久,苏言之想了很多东西,最终还是放开沈韵的手,站起稍一打千“公主 ,言之院中还有事,便先退下了。”她与沈韵的间隙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她们二人谁也知道回不去了,在这儿看着她,心里太难受。
      闵玄色抬眸扫她一眼,秀眉稍皱,远远看到绿萝走过来,却又一笑道:“今日宣你们二人过来,陪我走走吧。”
      沈韵抬袖掩唇稍咳几声,脸色越发白下去。苏言之看她,刚想开口拒了闵玄色,沈韵却已经站了起来,画桥给她披上披风“走吧,此后路远,沈韵再不能相陪两位一二了。”
      闵玄色锦衣素裳,往日风姿收了几分,却也难掩贵胄之气,越过二人朝前走去。
      苏言之便也只能讪讪跟到后面。走着走着,她觉眼前景色熟悉起来,脑子转了几转,猛然想起这不就是太池?!
      闵玄色径直走到太池边,唇角笑意更深。沈韵目光一沉,拉了闵玄色“你要干什么?”闵玄色看她,有些嘲讽道“你还知道关心我的?我不跳,你放心。”
      “苏大人可习水性?”
      苏言之被问得莫名其妙“略懂一二。”
      沈韵不知闵玄色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但感觉很是不安,遂压低声音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闵玄色不答她,只是静静朝不远处看去,沈韵随她看过去,心里立即一颤。
      不远处,林夕挽着闵玄是,他们身后跟着一大票子侍从,正在游园!两人时不时相顾而笑,林夕不时说些什么,闵玄是含笑答她,好一折子岁月静好,伉俪情深。
      沈韵心惊,立马看向苏言之,只见她也怔怔看着不远处的那两个人,忽而似突然反应过来立即低下头。
      “言之……”沈韵猛地想起去年五月与她在大街上初识之时,那时的她们都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心酸的几乎落下泪,匆忙上前拉起苏言之的手“言之,我们走。”
      苏言之刚被沈韵扯着向前走了一步,闵玄色猛然拉住她“太池水有些寒。”话将将入耳,只觉被人一个重力向后甩去,天旋地转间就被呛了几口水。
      沈韵被闵玄色扯开搡倒在地,怔愣间立马爬起想往太池跳下去救人,却又被闵玄色拉住,画桥惊呆了,情急之下扯开嗓子喊道“有人落水了,快来救人……”
      沈韵站定甩手就给闵玄色一巴掌,往前走去却又被闵玄色拉住“你放手!”
      闵玄色死死扣着她手腕,转头看向太池湖面,苏言之扑腾了两下便沉了下去。
      沈韵脚底发软,跌坐下去“言之…”
      清风微抚,间有鸟鸣。这面动静显然惊到闵玄是他们一群人,闵玄是神情不明,侧头吩咐道“你过去看看。”
      言午很快到她们旁边,笑眯眯问道“公主,这是怎么了?”
      画桥呆愣愣哭着道“公公,姑爷…苏大人落水了,赶紧救他。”
      言午大惊,立即扯着尖细嗓门喊“苏言之大人落水了,赶紧来人。”
      闵玄是听到,一怔便拂开林夕的手快步朝前走去,侍翎早在言午话音刚罢便出现跳进太池,时间仿似过了好久,才看到侍翎夹了一人冒出水面。
      闵玄是在那一秒才觉心跌回胸腔开始急剧跳起来。
      侍翎上了岸却还是一直背着众人,只是将苏言之扶在怀里并不放下。
      “禁卫军。”闵玄是往前一步,哑着嗓子低吼一声,满音皆颤。
      禁军当下会意,以人当墙,将林夕等后宫众人堵在外面。
      侍翎平放下她,稍一迟疑便开始施救。
      地上女子的束发散开,牙关紧闭,阳光照下来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看的一清二楚。侍翎按压胸腔许久却还是不见她吐出水,便颤着手摸她颈间,下一刻便起了身。沈韵见此,连咳几声晕厥了过去。
      闵玄是薄唇紧抿,走过去跪坐到地上,喃喃唤了几声苏言之。
      “主上,以哺气之法再试试,苏大人还有脉象。”
      唇齿微寒,闵玄是不断想起十四岁那年的太池,深水溺人的恐惧、母妃身亡的惊慌一阵一阵的涌上来。直到苏言之咳起来,吐了几口水思绪才被强拉回来,将人抱到怀里,才觉踏实了一些“别怕,我在。”
      闵玄色静静看着,苏言之吐了水她的眼泪终于如溃堤之水涌了出来“哥哥,沈绪坠涯时,我的心慌,不低你一分。”
      侍翎站在边上浑身湿透,冷的一个劲打颤“主上,初春天寒,太池水太冷了,苏大人受不了。”闵玄是闻言立马取下披风护住苏言之将她抱起,侍翎上前打算接过人“不必,朕来。”
      “皇兄…你抱韵儿回去,苏言之朝官身份,不合适。”
      闵玄是逆着光,剑眉一挑“玄色,你逼朕想承的,不是这个吧?”
      闵玄色看着他轻笑“玄色以后也便没机会再逼皇兄什么了。”
      闵玄是手下不觉一紧“侍翎,送沈韵到朕寝宫偏殿,宣太医过来。”话罢再未迟疑,抱着人快速离去。林夕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秀眉稍蹙,一个朝臣,他怎么可能…恍惚又想起很久前闵君泽所言要她有可能的话除了苏言之一语,便上前走到依旧呆站在太池边的闵玄色旁边“今日这是怎么了?”
      闵玄色轻笑摇摇头“只是想起苏言之逼我出嫁,气愤不过推了她一把,没想到人掉下去了。”她说的倒是风轻云淡,含笑而立,娉婷二十年华正好,林夕心惊,谁料闵玄色忽而侧头看她“姐姐,你看我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闵玄色说这话时神色很平静,还是笑着.
      风过,水面在阳光照射下波光粼粼,闵玄色想起那日,沈绪在车上遥遥看着她,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笑意盈盈,自己的满腔喜悦还未表露一二,他便连人带车被人打下涯去,那日山涧底下的水面,也泛着光,甚是好看“姐姐,你说是沈绪重要还是闵家皇室重要?于你而言,是皇兄重要还是林氏一族重要?”
      林夕垂眸,低低出了一口气,想了很久还是不知如何去答她的话。闵玄色却噗嗤笑出了声“万事若都能比较出高低,那就好了。姐姐回去吧,站久受凉就不好了,玄色告退。”
      闵玄色转身,唇角笑意立马收了下去,林夕是牺牲了很多,可自己对她的歉疚也不必那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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