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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离心 ...

  •   一天后,闵玄色被护送至京,随着抵京的,还有沈绪的衣冠和随行人员。消息在帝京陡然而开,人们好似压了很多八卦,一日间坊间都是各种传言。
      第二日早朝,苏言之看了眼高坐上那人浓厚的黑眼圈,低下头扯唇笑了。闵玄色不会嫁的,尤其是在沈绪现今生死不明的时候,可是,有些话,他这个胞兄给闵玄色说不出口,以林溪的政治敏感度,林溪也没办法窥知。下朝后,苏言之从侧门跟出去,闵玄是倒是知她会来一般就静静站着。外人并不多,但苏言之还是乖乖行了礼,起身后朗声到“臣有密事要奏。”言午看了看闵玄是,带了一班人退了下去。
      “身体可好些了?”闵玄是看着她交叠的手,淡淡问道。
      苏言之听了倒是讪笑两声,放开手,烫伤地方有些出脓“皇上知道?”
      闵玄是并不接她的话“给你瞧瞧拿些药去吧,你的这手,哪像女子的。”
      苏言之不答,只似笑非笑看着他。
      “不是有密事要奏?”
      “臣已经趟了这趟浑水,便不妨彻底些。请皇上准臣去内宫见长宁公主一面。”
      闵玄是并不诧异她开口。终于低头看着面前这人,良久,淡淡道:“罢了。”
      苏言之一直想,他不会不同意的。去逼闵玄色嫁,没有一个人比她更适合,反正有些东西她已经失去了。
      “皇上这是体恤臣?”她笑了笑“那你打算让谁去?自己?宋宁烨?沈韵?还是…林溪?”她很不乐意提及这个名字,自己那几天想了很多事情,以往晋王案中的很多事变的清明起来,可是,自己很没出息。
      闵玄是看着她的模样,心钝钝的疼“此番事件无需你参合其中。尽好你臣子的本分便好,这是朕的家事。”
      苏言之低下头,拿官服擦了擦手上血水。她赌一次,不赢便服输。她伸手摘下高峨冠帽仰头看他“禁军知道不该知道的事会不会被灭口?”
      闵玄是身量本高,听她这么问便探身朝不远处肃立的禁军看去,苏言之不禁笑出了声,闵玄是下意识去看她“可是我并非以一个臣子的心爱着你。”说话间,唇上已是一暖。闵玄是瞳孔骤缩,他对她的情感本就压抑,如今叫她一撩拨,头皮发麻间想到的尽是那个雨夜那个无意的吻。身后崇元殿侧门的穿堂风吹过来有些冷,但这种心尖发烫发颤的感觉太过热烈。人往往有时候,身体的反应比脑子诚实许多。
      苏言之舌尖刚刚触到到他的唇,他的唇舌便纠缠上来,牙齿磕到他唇上,铁锈味便在自己口腔蔓延开。闵玄是嘶了一声,反手将她一搂,往自己身上贴了贴,苏言之手不觉一松,官帽便从手里跌落,沿着长街滚下。言午原本背身守在不远处,听的声响回过头,见此情景忙忙低喝声“都别动”便立马上前拾起官帽。此刻,闵玄是脑子倒是清明不少,连带着她向后退了几步,拐进崇元殿侧门。刚进的门内,一道黑影便闪了出去,闵玄是暗恼,离了她的唇,稍使力将人往后推去。
      苏言之猝不及防,反应过来时身子已狠狠撞到墙上,由于惯性使然,后脑勺也见着磕上去,闵玄是见状立马移上前拿手给她垫着。苏言之前几日扯动左肩旧伤,今日一撞便又有些疼,忙拿手去掩。
      “疼?”头顶传来闵玄是沙哑的声音,她才稍稍有些反应过来刚刚那场缠绵,便放下手直起身子,摇了摇头。而后抬头朝他看去,只见那人唇色艳红,神色晦明不清,但眼中似不可及之一潭清泓,就那样盯着她,她也心惊,立马垂下头。良久后闵玄是收回手,往后退了几步,淡淡道“我后宫有妃嫔共计八人,比你聪慧者不乏其人,朕的家事,便不劳苏大人费心。”
      苏言之很努力的听着他的话,连他话里的颤音都听的一清二楚,恍然记起很久前沈韵给她说他很久不近女色了。他在逼他,也在逼她远离他,而后才能远离这昭和的险恶风波。“我知你有后宫妃嫔八人,也知你不久将会中宫正位,可是,忍了这么久,我还是爱你啊。”她低低说着这句话,好似将心底所有东西摆给他看,再未剩得一丝一毫。从去邙山开始虽有利用,但她所做的事便都一步一步告诉自己她爱他,那么明明白白却又不想承认。
      闵玄是大震,死死压住自己想上前拥她入怀的念头,想说句什么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苏言之待了半晌,未得那人回应,自己又想了想也觉得可笑。随后掀袍跪下“长宁公主下嫁,关系昭和、晋安两国战和,亦是昭和朝事国事,望皇上三思,准臣所奏。”
      许久后,苏言之被言午扶起,闵玄是早已不知所踪。
      “苏大人所奏之事,皇上说他准了。”言午说着,郑重将官帽放到苏言之手中。苏言之扯唇笑了笑“劳烦公公通传了。”
      “还得请公公带路,去长宁公主寝殿。”
      一路无言,只觉阳光洒在脸上舒服至极,是应该将回去提上日程了,美色误人。五年,她也要帮他啊。
      长宁寝宫院外,言午止了步,苏言之谢过后走了进去,进的屋内,香气扑鼻,温暖如春,宫人皆在地下跪着,绿箩见苏言之进来,忙行了礼。
      “她什么也不吃便这样睡着?”
      “已经这样两天了,皇上说大人会过来,即然大人来了,奴婢先退下了。”
      苏言之颔首。走过去坐到床边拿起小几上温的粥,吹了几口之后递过去“玄色,我给你说个故事听。”
      闵玄色面朝里间,道“苏大人请回吧。”
      苏言之看着手上的脓水,揩到官袍上“多年前,皇上与你的母妃涉及宫廷内斗,皇上与你都有诸多牵涉,在他身陷囹圄时,沈太傅与林夕相帮你逃到晋安,在哪里,你遇到了当时处境很是艰难的\'乞丐皇子\'温晚,你心疼他与你们相似的遭遇,帮了他很多。”闵玄是只给她提过丁点以前的事,但根据温晚这次的行事作风。他多多少少也都猜的差不多。
      “皇兄何必给你说这些。”
      “公主,我或许比你想的还要聪明些。”苏言之苦笑,放下手中的粥“三年前,我还怯怯懦懦问一个包子几个铜板呢,可人就是那么古怪,困苦之时的那丁点温暖,也想死命纠缠到身边。我听闻,温晚为皇子时,府院女子多像你。几月前他登基为帝,于昭和边境布兵时,遣散了后宫,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玄色,你是皇家公主,自打出生,便背负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若你不嫁,只怕温晚不会善罢甘休,儿时的遭遇,让他太过偏执了。”
      “你是皇家公主,但是,你自小生活…很好,所以才会那么明媚招我们这群挣扎于泥潭的人喜欢。”
      “苏大人想说什么就直接说。”
      苏言之默然良久“于公于私,你也不能不嫁。你皇兄与这个帝国还未强大到任你任性的地步,温晚的心思你也应该清楚,边境布兵四十余万,而且军队还在不停赶赴过去,他倾国之力目标再为明确不过,一旦晋安与昭和开战,漠北、凌云、南国、甚至小小的宛地,都有可能使这个国家破亡,史书载你皇兄,不过一个亡国之君而已,而你,也不过是个殉国而死的祸水。那样,昭和人民无辜生命怎么尝算,沈绪的牺牲你又怎么去报仇?你很清楚,害死沈绪的,是温晚,也是温晚背后的帝国,更是温晚对你不得则毁的情。”
      闵玄色终于回身看她,一双好看的凤目肿的跟核桃似得,但脸色出奇的平静“苏言之,你说,沈绪死了吗?”
      苏言之一震,思量间摇了摇头“沈大人才智过人,其间隐情他也略知一二,按理来说他应有防备。”
      闵玄色冷哼一声,翻身下床,走到盂盆前洗了把脸“苏大人也才智过人,连我的死路都堵了。”
      如果沈绪真的去了,这个公主在嫁与死之间一定会选择死随。苏言之觉得心里憋的很难受。“嫁与不嫁,这些道理你都懂的。可是,为什么…”
      闵玄色莫名扯了扯唇角“还记得七夕那日吗?”
      “记得。”
      “那日,皇兄原本拿你做诱的。”
      “我…知道。”
      闵玄色晒笑“苏大人果真聪慧。四年前,皇兄在夺嫡中因着闵君泽,差点失了这皇位,那次,皇兄居然为了刚识不久的你以身犯险。我说过,我再只帮他一次,可没想到…这件事利弊我比苏大人更清楚,温晚对昭和,对沈绪所做之事我也会一并讨回来,从看阿绪坠崖那一刻起,我会嫁的。”
      苏言之听此稍惊“那公主为什么…”
      话未罢,闵玄色打断她“为什么等人来逼?苏言之,我已经注定不幸福了,可皇兄还有幸福的可能,他自小为护我和母妃,受了很多苦。我原本以为,林溪便是他的那个人,可是,林溪在他身边了,他还是…不欢,可他对你,很像阿绪对我,八月中,从邙山归来后,他一直再未招人侍寝,我开始很生气,连同朝官构陷与你,后来,听阿韵说了,沈绪有来信说甚念,这两日,我想了很多。朝中大臣,后宫嫔嫱,除了你,几乎再没人会来逼我嫁,也没人那么懂他,你是可以和他并肩的姑娘,也是可以助我、助皇兄的人。我想成全皇兄,你这样做了,和他羁绊也就深了。”
      苏言之愣了很久,她忽然想起很久前,自己还想知道先皇和闵玄是为什么让闵玄色一介女子参政,现今真的是懂了,最好的巾帼不让须眉的样子,大概就是闵玄色的样子了。
      “言之,回去吧。去告诉皇兄,你说动我了。然后去找沈韵,告诉我的话,我嫁,她不应怨你。”
      苏言之是回去了,在路上截了不知谁的一匹马,狂奔到城郊,在荒无人烟的旷野里好好哭了一场,她难受的快要疯了。
      苏言之回到城里,暮色将至。刚进得城门,便见一个小仆候在一旁,见她牵得马匹,忙上前要接过去,苏言之道了歉,想着赔些银子,可穿的官袍,身上空无一文。
      “请麻烦留下家主姓名府邸,在下送银子过来。”
      小童摇了摇头“家主见大人穿的朝服,故叫小的在此等候,并吩咐其他都不必。”
      苏言之看他走远,打道回府。
      冬日后半夜又下起雪,苏言之迷迷糊糊梦到很多,炭火息了,她又冷的睡不着了,索性披了裘衣等天亮上朝。裘衣上隐隐有金线出没。正发愣,门扣扣响了几声,因着夜深极静,她到听的清楚,想了想,收拾了裘衣将匕首拢到袖子里开了门,竟是邓师渠。
      “先生?”
      “公子,南国出事了。”邓师渠忙忙将信笺递过去。
      苏言之快速扫看“终于,这世间唯一一个跟我有直接血缘关系的人也不在了。”
      南国新帝在他在位的第三年冬,病逝了。
      “各国可有接到牒报?”
      “我们比传使要快,各国牒报要几日后才能到。”
      “关于嗣位问题呢?皇兄并无子嗣。”
      “夏大人有提及,胡氏应会从旁枝选嗣继位,但是,是不是南氏血脉便不得而知了。新帝即位,朝中大权便要尽握于胡氏一族了。”
      “等吧,火烧的再旺些就好了。夜深了,先生先回去吧。”
      “公子,臣今日听闻,陶元钤入京了。”
      “知道了。”
      ……
      南国皇帝崩的消息传到昭和,在这特殊时期并未引起昭和的太大轰动。毕竟国内都有些自顾不暇。
      十一月中旬,晋安使臣带着闵玄色的亲笔信和昭和国书返国。南国新帝嗣位。
      十二月上旬,停灵一个多月的沈绪棺木打算赶在年底发丧,事件牵动全朝。苏言之与闵玄色于沈府后门不期而遇,但二人也停步于此,至深夜乃返。
      新年,停朝十五日。
      上元节朝庆,昭和与晋安使臣议亲,定婚期于嘉安三年六月十八日。
      上元节朝庆,昭和皇帝后宫中宫正位,定婚期于嘉安三年九月二十六。
      中央下令,全国免秋税五年。
      苏言之在那日之后,私下再未见过他。但听他亲口说出纳后,还是扯得心肺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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