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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邙山行 ...

  •   另一边,大理寺大牢,苏言之强撑着头晕没睡过去,她这才知道,相比这次二十大板,宫宴那次简直是跟她闹着玩的,从中午到深夜,有人给她送口喝的也好,妈蛋。
      忽而有脚步身传来,她抬眼去看,周同眉眼皆喜的脸就跳进了眼睛。
      “言之,你可还好?快快,爬到我身边来。”
      你妹,能爬动才怪,苏言之无语又将头埋到干草里。
      “我是偷偷溜进来的,没牢门钥匙,你没吃东西吧,那我把吃的给你扔进来。”
      “阿同,老子好像发烧了,你给我找院正要些药去。”苏言之闷闷说着,头晕眼花的,支撑了许久的信念顷刻崩塌,她强撑着只是看看那人会什么时候来看她?毛线即知相思,便患相思。
      “啊,好,言之,吃的我先扔进来,我这就给你找药去。”说罢牢中声音湮灭,她也浑浑噩噩的晕了过去,果然还是晕了好受。
      迷糊间一阵很好闻得气味钻进鼻子,冰冰凉的皮肤贴在额头上很舒服,心里想着这周同有钥匙了?便又昏睡过去。
      “言午,传院正到朕寝宫候着。让人抬了软轿过来。”
      “是。”
      闵玄是又用手摸了摸她额头“去取了镇着的冰放到朕寝宫,她烧得厉害。”
      “是。”
      不知过了多久,苏言之迷迷糊糊醒来,旁边立马有人伸手过来探她额头“醒了喝药。”她眼皮一抬,看不清人,满心委屈又流着口水睡了过去,嘀咕了句“王八蛋。”
      闵玄是失笑,拿袖角揩了她的口水,那厢,言午小太监脸一抽。自己那主上听得林夕说要他陪她看月,只甩了句“事有轻重缓急,苏言之现下还在牢里,赏月下月十五我陪你,你先去歇息。”就匆匆赶赴大牢。
      “主上,现已四更天了,奴才守着苏大人主上歇息歇息准备早朝吧。”言午心里想着他应给会去休息,岂料闵玄是摇了摇头“这二十板子朕吩咐侍卫打的甚重,原想着保她没想到李安发出去的信不是披露她女儿身的,怪朕没事先安排好以至于她受此皮肉之苦,还是朕守着吧,吩咐下去,今日罢朝。”
      言午大惊,他自登基以来,即便七夕那日险有生命危险,他也在第二日强撑着上了朝,今日却为她罢朝,这两人,相识才不过短短两月……这苏大人,变成娘娘的时间指日可待了,他当时是这么想,可是后来,一个又一个一年过去,这两人却越走越远,当然,这是后话。
      新帝登基以来的第一次罢朝引发猜想无数,正史云“帝于是夜旧疾复发,急招太医会诊,旦日,罢朝将养。”野史有的说“林夕入宫,春宵一夜暖,芙蓉几度香。二日罢朝。”只有在很多年后,沈绪写书时提到此事,用了一句“你便是我的整个相思。”那时,一切早已物是人非。苏言之再次转醒已是青天白日,发觉自己躺在床上怔愣片刻,因为昨日夜里发烧出了汗,此刻身上也黏糊糊的难受,最主要的是她很渴。
      青玉枕,锦绣丝被无处不彰显着主人的高贵,再说这床她以前也光顾过,可心里就是难过的厉害,昨日第一个来管管她的,不是闵玄是是周同。当下赌气道“阿同,我要喝水。”
      几乎是同时,闵玄是修长洁白的手触上她额头“醒了,恩,现在也不烧了,但还是要把药喝了。”她气呼呼扭头去看他,虽然知道他当时下令把她投入大理寺牢内是护她,打那二十大板也就打吧,为什么他要吩咐打重些。闵玄是白衣净爽,见她扭过头也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是他也知道解释不了什么,只是走开端了药过来“与朕赌气不在一时半会,身子好了再做打算也不迟,朕吩咐人打你重些,朕没得解释。”
      这倒是他有理了,苏言之笑笑,“也到底是臣让陛下为难了。”
      听她又将二人关系拉到君臣上,闵玄是无力。“昨日那人拿我女子之身的事要挟陛下,虽说现在看来他没讨得好去,只是臣这身份确实已经不便留在朝廷,说不得那日就被杖毙了,臣想辞官。”
      闵玄是微一思量,看她乖乖接过药连眼都不眨一下喝了干净。
      “这样也好,日后安排你进宫方便些。”
      苏言之眼角一挑,忽而显现出一些讥诮“进宫当皇后?”
      闵玄是皱眉,以为她有此意“中宫之位朕不能许你,但是,你真心想要,朕会给你与皇后一般的尊荣。”
      苏言之笑了笑“涂着艳红丹蔻,穿着盛衣,天天在宫中算计别的女人,被别的女人算计,斗智斗勇只为了你。这生活,不错。”苏言之看他脸色微变,唇角扯了扯“只是,你当我稀罕么?”那股深厚的厌恶顿时涌了上来,的确,是厌恶,同样的感觉,在这人问东临沂的那时也有过,只是这次来的却更为猛烈。闵玄是有些心惊,他喜欢她这他确定,她也是他二十多年里第一个想要真心以对的女人,他会给她盛宠,他想她会高兴。三宫六院什么的,他是帝王,那不可避免,自己也没想过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这一切,这不仅是他的责任,更是他的权利。
      “你不稀罕?”
      “如若你爱如此,我何必稀罕。”苏言之依旧笑,笑里有闵玄是不懂得厌恶与决绝,与母妃身死时看父皇的一般,忽而他便有些心慌有些恼,掀袍在床边坐下“苏言之,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啊……你给不起也不会给。”
      闵玄是看着苏言之,唇角一抿,他尤记自己母妃那时与此刻苏言之惊人相似的眼神,母妃的他不懂,这个他第一个爱上的女子的他也不懂“说说。”
      苏言之惊奇闵玄是没发脾气,但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我只想要一个闵玄是,而不是昭和的帝王。”
      ……
      “我想要一个丈夫你的父亲,而不是一个皇上你的父皇。”
      ……
      与记忆中惊人相似的话,让他的心狠狠一抽。宁为一人独妻,不做君王宠妃,如此这般么?这日起,刚刚算是确立恋爱关系的两人中间竖起了古怪的藩篱,回了官舍苏言之因有伤特许其暂不上朝亦不当值,闵玄是也只是每日有遣院正来为她医治,再没见过她,起先两天苏言之心里还有各种不舒服到后来也就习惯了。周同搬了住处,虽说来往不便但也经常来看她,沈韵也来过一两次,再后来就没来过。闵玄是在疏离她,这个认知让苏言之又心生感慨。后来,周同给她说晋王案判了,只是废为庶人,圈养内宫,晋王妃林夕暴毙。最为古怪的却是,林相官复原职,参与谋反的人,除了林怀安,其余人全判了刑。周同有猜是因为林夕的关系,但苏言之明白不可能,因为天下与爱情,他分的一清二楚,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林怀安在朝中的势力,让那人没办法动他。可是很久以后,苏言之才惊觉,他分的清楚地,不包括林夕与江山。
      八月十日,苏言之留了一封信秘密离京。当然这个秘密只是她的自以为是。虽说已至秋季,可是因为幽州地处南方,照旧闷热,八月十四日夜,苏言之在幽州并城落了脚,并城依河而建,南水在这片土地上缓缓流动着,有时候隔江两国妇女都可以看见她们洗的衣物,昭和与南国在这片地上分河而治已近三十年,回了幽州她不敢再以男子之身出行,她不敢确定,当年杀他们的人是否都已经回去,有没有在幽州留下线人。二十年之中,苏言之很少穿女装出行过,不是躲在暗无天日的密室之内就是在东临沂出走后顶着他的一切生活。恩,她与东临沂是孪生兄妹,长相几近相同,不同的是东临沂学武她习医,东临沂被那群人知道可她是个秘密,就像不存在一样的过活着。东临沂一年有很多时候去外面跑,那时候太傅每年都会暗中来幽州几个月教‘东临沂’学术,邓师渠一年也会来几次,虽然时间不是很长,但大多时候,跟他们学习的是自己而不是东临沂,东临沂完全是靠自己学习但才华学识俱是惊艳,自己有人教习却与他相比还是差个百八十里。所以闵玄是找着东临沂乡试会试所做的卷子再对比自己的,虽说自己笔迹已经尽量模仿东临沂的,很难发现字迹不一样,但很容易发现才识见解都不在一个档次,从而确定她不是‘苏言之’。闵玄是也是聪明人,她想着心里微微发涩。
      “姑娘,你一个人还是早些回去,这些日子并城多的是从南国偷渡过来的人,不是很安稳。”彼时,她正一身亚麻女装静立在南水河畔,垂钓的大爷收了渔具,好心提醒道。
      她静看不远处的邙山,声音沙哑说了句“邙山的树多了许多。”
      大爷喟叹“住的人少了,树也就多喽。以前邙山倒也住着几户人家,可后来都相继搬走了,好好的几个村子,现在倒也荒了。”
      其实,或许现在只有她记得,两年前的那场恶战,邙山上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妇孺,都不知道自己的丈夫父亲怎么就消失了,或许就连妇孺都不剩了,因为等她从鬼门关一圈爬回来时,剩在眼前的只有具具白骨跟啄着腐肉的秃鹫,连那些骨头,都是狗从土里刨出来准备吃的,若非亲眼看见东临沂与她娘是被人剜了肉只剩白骨,自己怎么相信那两个如天人般的亲人也会死?
      并城的官府没敢管邙山发生的这件事,因为他们要考核政绩,等着升官,然后发财。八月十四的夜就那样过去,时光沉浸在邙山那片翠绿之中,走的缓慢。

      邺城皇宫,闵玄是听侍卫说完苏大人在进入幽州地界就莫名消失后,一夜静坐,桌子上的折子再没翻开一张。

      十五日,并城大街人来人往,喧嚣噪杂处,苏言之吃着一碗馄饨,喝着一壶烧刀子酒,笑意深沉。此时,她脸上有一大块朱红胎记,原本白皙的皮肤看起来红黑一片,直惹得那馄饨摊老板厌恶的看她,因为自她坐在那后,这个摊子上就再没来人,也算老板有些道德没出言赶她走。吃完喝完她放下钱起身就走,今日,邙山她是绝对会去的,不仅去祭奠她死去的娘亲哥哥,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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